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朗夜洁身子虚弱，屋内基本不敢开窗开门，甚至几乎一年四季都烧着火，以防她受凉在这一层病上又加一层，严重的时候更是不要想下床，身子虚弱的随时都可能病逝，被朗家人如呵护从天山采下的雪莲一般精心呵护，生怕她出一点意外。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直接将朗家上下十几年的幸苦都毁于一旦，朗夜洁如果出事，整个朗家恐怕都会心痛不已。
朗夜泊看着昏迷在床，奄奄一息的姐姐，问道：“二哥这话的意思，可是有法子解了这毒？”
朗夜明看了看紧闭的窗子，正午强烈的光透过窗户纸穿进来，打在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中的灰尘在其中漫无目的漂浮着，世间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与它们无关，却又处处存在着它们的身影，看尽了这世界的喜怒哀怨。
他道：“正常的诊疗手段已经救不回来了，如果想要活命，将毒素逼到一处，封住那里的经脉。但是”
但是她会失去那一部□□体的行动能力，从一个虚弱的病人，变成一个虚弱的废物。
好在毒才入体半月余，若是真的拖到了毒发那一日，就算是腿脚全都废了，也无力回天。
朗夜泊沉默的低下头，朗夜洁惨白的面孔在反正橙黄色烛光的油灯照射下依旧白的怖人，毫无血色的，仿佛如今躺在这里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不甘心，她与他的承诺还没有实现，本以为日子一天天的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功亏一篑。
朗夜明道：“四肢健全的等死，或者残缺的活着，你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让朗夜明选，他自然是不会犹豫的选择指引朗夜洁走向生的方向，朗夜泊更是如此。但是倘若朗夜洁现在清醒着，她会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朗夜泊没有做出选择，他轻声道：“先请刘伯来吧。”
“好。”朗夜明点点头，将手中的瓷瓶放在朗夜洁的床头木柜上，推门离开了。
朗夜泊拿起那瓶药，是满的，有人一直在向其中补充药丸。
朗夜洁的药一直都踏雪负责采买的，她是朗夜明的死士，定然不会在其中做手脚，那么只有可能是药铺做的鬼。
“这药，你是从哪里买的？”朗夜泊问道。
踏雪一直跪在朗夜洁床侧，毕竟药是她负责采买，若是追责，她定然逃不了。况且她也没有想逃。
“西街的药苑，太医开的民间药铺。”
朗夜泊目光阴沉，将药揣进怀里，“我知道了，你不懂医理，此事不能怪你，先下去休息吧。”
踏雪没有走，说来她是朗夜明的直系下属，被安排照顾朗夜洁，那么除了他们二人，她可以不用听任何人差遣。
她拱手，“请公子治奴婢不查之罪，不然此后每日，奴婢都不得心安。”
朗夜泊看着她，无奈道：“我已经说了，你不懂医理，更不知道药究竟有没有问题，此事不怪你。”
“公子不责怪奴婢，奴婢却无法放过自己，小姐变成如今这样，奴婢有大部分的责任，是奴婢失察松懈没有将药再检查一遍。奴婢有罪，请公子治罪。”说完，她重重的将额头磕在地板上，木板与头骨相撞，发出不小的闷响声。此后将头埋在地上，没有起身。
朗夜泊知道二哥的死士向来忠烈，若是今日不随了她的意愿，她就可能在此长跪不起，只能松口问道：“你想我怎么罚？”
踏雪抬起头，毫不畏惧，也不避讳的直视着朗夜泊，“奴婢不敢苟活，只求公子赐死。”
没有主子的允许，这些死士的生命是不属于自己的，除非为了完成任务而战死或是因为疾病等不可抗因素的死亡，其他时候，只要没有主人允许，是不能随意结束性命的。
朗夜明说话做事有原则也强硬，只要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天塌了也不会改变。踏雪如今在此请求朗夜泊，定然是朗夜明不同意给她死的权力。而她在名义上也是朗家家奴，只要朗夜泊允许，她也算是没有违背主人的命令。
“来人。”朗夜泊看着踏雪，看到了她眼神中有一丝快意和解脱，但是可惜的是，他不能如了她的愿。
门外的侍卫应答道：“公子有何吩咐？”
“朗府大小姐侍婢踏雪，因未对小姐用药做二次查验导致小姐中毒昏迷。罚三月俸禄并禁足一月。另，与大小姐同生同死，侍奉一生，永不归还卖身之契。”
踏雪本以为自己今日能求得一死，却没想到朗夜泊竟会给下如今这般根本不算惩罚的惩罚。
“公子，奴婢只想”
朗夜泊漠然道：“既为奴婢，主人发话哪里有反驳的道理？”
踏雪一噎，垂首恭敬道：“奴婢领罚。”
“带走。”朗夜泊闭上眼，显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这些尽心尽力照顾姐姐的人一个个愧疚难抑，更不能让自己压抑的不可自拔。
除了解决朗夜洁现下的生命之忧，还有找到那个胆敢伤害她的人，朝中如今忠佞混杂，局势大乱，边境不稳，乱臣贼子出没不休，觊觎皇位的蠢蠢欲动，太多的事情需要有人来整治处理，但仅凭他们几个小辈，就只有观望的权力，而无法真正插足其中。
最终刘伯的解决方法与朗夜明所说并无两样，只是这京城没有内力身后者，即便此法确实可行，也无力实施。
朗夜明自己揽下了去各地寻找江湖□□力高深之人的事情，并将自己在京城带不走的死士都留给了朗夜洁和朗夜明姐弟两人，一些用来保护朗夜洁的人生安全，另一些则辅佐朗夜泊揪出那个下毒之人。
但说着带不走的留下，身边却只带了两个心腹，就这样去往漫漫江湖，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
秦淮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虽然书依旧是什么也不会背，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见到朗夜泊人，她就已经欢喜不尽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朗夜泊不在，她便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即便她嘴上总说这讨厌他这种话，但实际上比谁都想见到他。就算代价是整天整天上着让人苦恼的国学课，每日都有背不完的“之乎者也”，她也觉得值得。
但今日，她坐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等到昨日那个答应她今日会来的人。
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她披风都没有穿，就出去吹风了。
“我的小姐啊，您可还生着病呢，怎么又出来吹冷风？不怕朗公子生气啊？”春桃一见秦淮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往外走，连忙把人拦在门口了。
“反正他又不在。”秦淮的说话声已经带上了重重鼻音，就是坐在屋里烤火鼻涕都流个不停，这下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是春桃考虑到了这些又有什么用，秦淮她自己压根不在乎。
“去哪啊？”秦飞刚想过来给秦淮说朗夜泊有事今日来不了，就看见了这家伙吸着鼻子，也不穿披风就要往边跑，这不是正好撞上了枪口？
秦淮看见秦飞，立马就老实了，“啊，我忘穿了，现在就去穿。”
春桃在一旁偷笑，自己家这小姐不怕天地，不怕爹娘，就二老爷能治得了。
秦飞说道：“朗家那小姑娘病重，朗夜泊今日不来了，你老老实实回屋待着养病，听到没有？”
“病重？怎么回事啊，半个月前不还好好的？”秦淮知道朗夜洁对于朗夜泊来说有多重要，就像秦天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样，若是真出了事，必然是心中沉痛，违约什么的，也都不算什么事情了。
秦飞道：“此事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怎么不管？好歹也是朗夜泊的姐姐。”秦淮担心朗夜洁的身子，更担心朗夜泊如今的心情，叫她明知朋友有难而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她做不到。
“你现在过去，是想拖着病体再让朗夜泊多担一份心吗？”秦飞喝道。
秦淮顿住脚步，觉得秦飞说的在理，就算心中焦急万分，但是真心为了他着想，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才是最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
秦飞吩咐道：“春桃，看好你家小姐，病没好之前不许她出门。”
春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淮本来就是好玩的人，禁她的足就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就算是生了病，也不能完全将人关在屋子里啊。
他们都是将门之人，身子骨本来就硬朗，即便是得了风寒也没有必要完全不能见冷。
“是。”春桃虽然想不通，但主子说话她就只能照做，不管是做什么，他们总有他们的原因，身为奴婢，无需过问，也无权过问。
春桃说完还专门看了看秦淮的反应。
出奇的，她并没有不情愿，好像即便秦飞不这样做，她也想把自己关起来的样子。
这叔侄二人是怎么了？按说这就是一件小事，秦飞以前甚至管都不会管，还带着秦淮偷跑出来玩。今日却是神经兮兮的，就连秦淮也一反常态，格外的听话。
春桃呆呆地看着秦府围墙外的天，一望无际，万里无云，却又觉得阴森森黑黢黢的。
这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