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长剑飞舞,发出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这场比试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秦淮气息不稳,脚步也愈发混乱起来。
反观秦飞,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轻松的抵挡着来自秦淮最后的挣扎。
剑尖扫过喉间,他险险躲过,收剑入鞘,反过剑身,剑柄瞬间爬上了秦淮的脖子。稳稳当当的指在上边。
秦淮只感觉喉间一冷,再回过神,自己已经是这场战斗的失败者了。
寒风刺骨下,滚烫的汗珠不断地流淌出来,顷刻间被风同化成冷的,但秦淮此刻只觉得身上要冒气。
她大口呼吸着,试图将已经无序的呼吸调整过来,但强烈的窒息感又逼迫着她赶紧去吸下一口气。
胸口处撕裂一样,加上高强度的运动致使她浑身酸软,若不是还靠着最后一口气撑着,她早就已经躺倒在地了。
太久没有这样过了,秦淮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但长久不练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太难受了,恨不得马上就死掉的那种痛楚折磨着她,喉咙中持续散发着腥甜的味道,手中的剑虽然还握着,但肉眼可见的,它抖动的很厉害,显然已经脱力,只怕是只能保持现在这个姿势,连剑都已经举不起来了。
无情的声音却还是一点不顾及她的难受被说出口了。
“继续。”秦飞轻飘飘地说道,看起来和秦淮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像是还没有活动开一样,双手将剑环抱在胸前,一只脚做支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
秦淮满头的汗干了又流,下雨一样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她咬了咬牙,想要拿起剑,这一动就不得了了,原本还能勉强站着,现下因为脱力,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心中虽然不服气,但身体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她继续下去。
“不行了,您饶了我吧。”
秦飞轻笑一声,上前把人拽了起来,“就你这样还天天吵着要去战场?送死去吗?”
秦淮低着头,抿唇不语。
其实她能坚持这么久,秦飞也没有想到,毕竟人都有惰性,很少有人能真正坚持到完全力竭,但凡有些不适也都直接当作不行放弃了。
秦淮的箭术是秦朗教的,因为那东西主要靠的还是技术和天赋,秦淮她有这个天赋,不需要多么辛苦,就能达到一个很好的效果了。但是女子对于习武这件事本能就是不适合的,加上她那老爹疼女儿跟宝贝似的,想教好自然就要另找师父。
于是这事情就轮到了秦飞手上,他还没有当上将军的时候,是在京城训练护城军的教头,虽然他未必打得过秦朗,但是秦朗终究只是一个会武之人,在教人习武这方面,秦飞就要比他更有发言权。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秦淮对于秦天更亲一些,因为秦天在秦淮这里,除了大伯这个身份之外,就没有身兼其他身份了。
秦淮有些无语,按说自己这个水平也不能算是差的,但是同样的时间下,秦飞人还好好的,自己就已经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还真没有话好反驳。
人是会怠惰的,秦飞赴关两年,没有人监督秦淮习武,他本以为这次对抗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却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生生拖了多出一倍的时间,他心里是十分欣慰的。但是他在教人这件事上向来古板严肃,不喜夸奖。
不论他平常与秦淮玩的多好,一旦进入习武状态中,所有的嬉笑荡然无存。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胜任教头这个位置那么多年,即便是现在,他若是愿意回去再任此职,皇帝一定会立马把现任的那人赶下去,然后把这位置还给他。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秦飞手下出了不少能力卓绝的小将,等他们长大了,便是又一批护国的主心骨,大周的肱骨之臣。
“现在,你能静下心听我说话了吗?”秦飞才没有那么无聊,仗着自己七尺之身欺负一个才刚长大点的小丫头。
但是秦淮太浮躁了,想让一个人冷静下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消耗干净他的精力。
秦淮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秦飞暴风雨般的洗礼,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她一点也不想站着,于是在秦飞松手的一瞬间就又做回了地上,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
“唉,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实话告诉你,就你现在这个经不起打击的样子,就算是个男儿身,也甭想去漠北替你大伯报仇。”秦飞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火,这伤人的话他本来是一点也不想说出口,但是秦淮现下这个样子,不给她刺激一下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说的那么残忍,复又安慰道:“二伯知道,你大伯的死对于你来说是一辈子都可能没有办法忘记的痛苦。但是人总要更加理性,你可以不杀敌方奄奄一息的将领,但是你把他俘虏了,这就不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过,反而是件可以论功行赏的好事。一味的沉溺在过去的仇恨里,只会让杀戮蒙蔽你的双眼。不过好在,你现在还没有误入歧途。”
橙黄色的小舟轻轻落在秋思湖面上,风一吹,便轻轻盈盈的游出很远,让一只想要捕捉它的手扑了个空。
直至今日,还没有书信从漠北传来,即便她十分清楚自己父亲的能力,但战火毕竟残忍无言,再厉害的人也难免要迷失在其中去。就像当年的秦天一样,那一天胜券在握,那一天满军吊唁。
她担心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在她的生命中发生了。
只要国家没有战争,武将便是举国最卑微无用的官员,人们痴迷于追求文官精妙绝伦的治国方案,攀附于那些从他们身上捞了油水后才腰缠万贯,金碧辉煌的文官世家。
好像从大周国方建立的那个时候,世人对于武将,对于守在边关的士兵就已经没有了概念。偶尔打仗,也只是感叹一番大周国力强盛,除了失去亲人的,其他人仿佛压根不知道,战争是会死人的。他们看起来一场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的胜利,也是无数人马革裹尸换来的。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武将的信念,从来不是成为什么万人追捧的英雄,他们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园,保护好一家几代人世世代代守护的地方,那是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信仰和决心。
但是到了秦淮这里,她开始动摇了,她不满于京城里对于为国捐躯的秦天的质疑声,不满于皇帝不信任秦家五代人跟着他们姓李有着过命交情的人,不满于那些给漠北带来和平的人被漠北人唾弃,不满于自己是个女子,只能蜗居在这安全奢靡的地方,苦苦等待家人平安归来,还要因为父母不在遭到旁人欺侮。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族五代人上上下下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究竟得到了什么?就算是不求回报,但人始终会心寒的啊。
被湖水浸泡打磨的圆润的石子,被扔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落入水中,随着溅起的水花再一次向前扑将过去,连着溅起了十几个水花,才终于沉入水底中去了。
“秦小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秦淮听着朗夜泊的声音,就一点扭过头去的想法都没有了,明明知道这里是他常来的地方,明明只想自己清净一会,却还是跑到了这里。
“没事,闲得无聊。”秦淮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故意来这里,试图碰到朗夜泊来寻求安慰的。毕竟清净的地方那么多,若是真的想安静,她甚至可以跑到城外随便哪个僻静的池塘边或者树林里,那里可比现下已经被许多人知道的秋思湖安静多了。
自从那日中秋,有人在秋思办了那场夜会之后,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不过来这的也大多都是有闲情雅致的,不然就在来的路上,也被北街的纸醉金迷吸引着停留在半路了。
人多了,倒也不为是一件好事。
朗夜泊心里猜测着秦淮的心思,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就不打扰秦小姐了。”
“哎,别走啊,我一个人怪无聊的。”秦淮转过脑袋,却看见说着要走的男人寸步未移,一本正经的背着手注视着她。
秦淮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虽然只是很普通很平静的眼睛,她却还是感觉像是被审视了一样,眼神瞬间就飘了过去,对视不足一瞬,她的心却狂跳不停,心虚似的。
朗夜泊轻笑,“我可没说要走啊。说说吧,究竟是什么难事让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大小姐变成如今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的?”
秦淮低下头,“我,我都说我就是闲的无聊了。”秦淮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了,嘴硬道。
朗夜泊心下无奈,这人实在是太要面子,想让她亲口告诉别人自己遇到困难需要帮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就和黄胜那事一样,明明自己已经手足无措,忧心忡忡了,却还是自己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那让我猜猜,黄胜被秦飞将军发现了?”
秦淮仿佛受了刺激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我就说嘛,是不是你把这事告诉我二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