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怎么回事?”冯睿也来一看究竟。
“又是血手印。”郑千秋回过头,目光凝重,直视冯睿。
冯睿顾不上震惊,回房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随即蹲下来,借着烛光,仔细观察手印。他用食指沾了一点血液,抹在了舌尖上:“是黄鳝血。黄鳝血会吸引附近蝙蝠,蝙蝠撞在门上,会发出声响。”
他和郑千秋已经摊牌,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郑千秋说:“很显然,村子里有人已经识破了你的伎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并没有直接拆穿。”
“为什么没有直接拆穿呢?”冯睿敲着脑袋,一阵恐慌从脊柱直击大脑,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还没有到时候。还有郑千秋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六个时辰左右。对方如果要发难,一定会剩下的时间内行动。”
“对方就是要让我措手不及。”冯睿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恢复理智。
“你觉得这个‘对方’会是谁?”郑千秋问。
“我不确定。如果仅仅从谁和我仇最深来看那肯定是村长冯天仁了。”
村长引咎辞职,但是在新村长还未选出来之前,人们还是习惯于称呼他“村长。”
“走,我们到村长家去看看。”郑千秋道。
如今的他已经从沉默的揭穿者,变成了一名共犯。
突然间,郑千秋觉得,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冯睿。
亦或者,他和冯睿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鸿沟。
只不过,冯睿在揭下名为“道德”的遮羞布时,痛痛快快;而他,则遮遮掩掩。
两人趁着夜色,向着村长家的大宅溜去。
一路上,他们看见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被印了血手印,偶尔还能看见几只蝙蝠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贴在门上。
乌云笼罩了夜空,淹没了月色,大地一片漆黑。
入冬的冷气让摇摇欲坠的枯叶结了冰霜,枯叶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挣扎片刻,最终放弃了抵抗,盘旋,坠落。
“你会翻墙吗?”冯睿转头问。
村长的大宅比较气派,有好几间房,整个宅邸周围筑了围墙。
“会。”
冯睿已经率先一步,两腿前后一跨,翻过了墙。郑千秋紧随其后,稳稳落地。
两人做贼一般,朝着村长的房间溜去。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走在前面的冯睿突然停下来,伸手扣住了郑千秋的手腕,转过头,压低声音:“前面有动静。”
郑千秋堪堪止住脚步。他探头探脑,只见一只狸花猫两腿一蹬,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在一个木桶上,“咣当当当当”,木桶应声而倒。
“谁?”守夜的小厮提着灯笼,喝到。
郑千秋和冯睿屏住呼吸,藏在墙后,一动也不敢不动。
看了一圈,见没有人,那个小厮就转身离开了。
郑千秋和冯睿猫着腰,顺着墙根,在枯树的掩护下,到了村长的房边。
冯睿扒着窗户,悄悄掀开竹窗帘,向里面望去。
郑千秋则站在他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提防有人靠近。
冯睿转过身来,扯扯他的袖子,挥挥手,示意可以撤了。
郑千秋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跟着冯睿,迅速溜出了村长的大宅。
直到离开村长大宅约五里,二人才开始说话。
“怎么样?”郑千秋问。
“冯天仁不在家,恐怕真是他干的好事!”冯睿低声说,“我们明天就去告发他!”
郑千秋眉头深深皱起:“明天他若是向你发难,你能将这事儿说出来吗?”
就像违法取得的证据不能被法庭采纳一样,若是别人问冯睿,你为什么知道村长昨天晚上不在家,冯睿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昨天晚上偷偷摸摸翻墙到村长家里去偷窥?
冯睿一拍额头:“是我傻了。”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想一想,明天怎么把这谎言给圆过去。”郑千秋建议道。
“无妨,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玩出什么花招。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
冯睿和郑千秋在岔路口道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郑千秋就依他们临别时的约定,敲响了冯睿的家门。
经过昨天晚上那么一折腾,冯睿看上去显然没有前几天那么张扬了,神色平静而凝重地咬着肉包子。
郑千秋很少看到冯睿穿的这么正式。头发规规矩矩地梳成了四方髻,饰以繁琐的黄铜头饰。发质看上去乌黑油亮,应该是抹了发油。
一身及地的玄色法袍,被一根雪色腰带紧紧地束缚起来。法袍上用金丝线绣着神秘的对称符文。
真夸张,郑千秋不禁在心底感叹道。他本来以为玄幻电视剧中的衣服已经够夸张了,冯睿这一身打扮有过之无不及。
冯睿抱怨道:“你不知道,这衣服有多么难穿!里面居然有三四层,每一层都需要绑腰带。条条腰带缠绕在一起,我整整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解开,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皇袍都没有这么繁琐吧?设计这衣服的人脑子有毛病!”
“你都等了十余年了,还在意这么一点点小麻烦?”
冯睿咬着手中的包肉子,汤汁流的满手都是,他差点尖叫起来:“快,手帕!”冯睿的衣服令他束手束脚,动作都笨拙了许多,来不及反应,只能向郑千秋求救。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根据眼前的情境,郑千秋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飞快地拿出了手帕,帮冯睿把手上和嘴上的油给擦干净。
因为郑千秋救驾及时,油汁所幸没有污了衣服。
郑千秋看了看手表,距离正式选举时间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就走吗?”
“走吧。”
郑千秋走在路上,看着家家户户门口的血手印。
有的已经被擦掉了,有的还印在门上,散发着邪恶而不详的气息,让桃花源村里蔓延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屋子里都没有人,整个村子万人空巷。
冯天仁会在剩下的时间里行动吗?
郑千秋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选举的地点在神塔前的祭坛旁。比起貌不惊人的神塔,祭坛却显得恢弘大气。
祭坛中央被漆成了朱红色,红色逐渐向外围晕染,颜色越来越淡,直至祭坛边缘,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白色。
祭坛旁边已经围满了叽叽喳喳的村民。见到正主此刻才姗姗来迟,村民们不仅不恼火,反而振奋地高呼。
通常情况下,祭司候选人会被狗血染红的棉布蒙上眼睛,带到祭坛上,背对着所有的村民。
在场的村民每个人会收到一张带有奇怪符文的纸片。这便是“选票”。
选举开始时,每个候选人的前边,会摆放一个紫檀木盒,村民们则按照自己的意愿,将选票投到心仪候选人的箱子里。
老祭司会在神塔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监督选举的进行。
最终选票会被送进神塔,交予老祭司。
老祭司则会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公布最终的结果。
当然,以上是通常情况。
眼下,显然是特殊的情况。
因为候选人只有冯睿一个。
其他有资格的候选人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主动弃权。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选举,就是走一个过场。即便只有一个村民给冯睿投了票,其他村民都选择了弃权,最终冯睿还是会当选祭司。毕竟整个规则中没有“反对票”这种说法。
冯睿闭上眼,屏蔽了周围的声音。
十几年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甜美的果实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他睁开眼,自信的冯睿又回来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就算被揭穿,又有谁能与他为敌呢?
“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冯睿凑近郑千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信誓旦旦地说。
郑千秋说:“但愿一切顺利。”
决定他命运的仪式,马上就要举行了。他暗自捏了一把汗,既为冯睿,也为自己。
冯睿不再多话,转过身,在众人嫉恨、艳羡、崇拜等各种眼神的交织之下,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祭坛的阶梯。
他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这种情形已经不能让他的心情有半点波动了。
黑色的法袍随着他的脚步,如波浪一般拂过阶梯。临近正午,太阳缩小了他的影子,愈发凸显他形象高大。
冯睿身材偏瘦,个子也不如郑千秋高。可是,只要走上神坛,连矮子都会高大起来。
走上祭坛之后,他安静地坐在祭坛中央,静静地等待。
众人眼中的冯睿,此时犹如一尊佛像,不喜不悲,神色庄严而肃穆。
然而事实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快要逼近正午时分,他越来越如坐针毡。
村长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现在还不发难呢?
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太阳,大致估计了一下时间。离正午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突然间,冯睿偏向了小路远方的一个身影,瞳孔急剧扩张,腾地一声,猛然间站了起来。
冯睿因为站的高,所以能看清来者。其余村民都背对着来者,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冯睿的异样,纷纷一个劲儿地朝后望去。
郑千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来者正是村长。
村长的到来,早就在他和冯睿的预料之中,若是他不来才奇怪呢。
可问题在于村长居然穿的和冯睿一模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候选者的服饰啊。
村民们也发现了异样,纷纷惊呼起来:“您这是”
“竞选祭司。”村长淡淡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