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牧晶晶不知道冯睿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撒谎道:“我相信你。”
实际上，郑千秋的论断已经深深地烙在了牧晶晶的脑海中。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前段时间，虽然想起郑千秋的话，心里偶尔会发憷，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刻意回避冯睿，反而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让冯睿看不出任何端倪。
冯睿神色看上去有一些哀戚:“你骗我。他给你说了什么，我全都知道了。你现在信他还是信我？”
牧晶晶到底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被冯睿直截了当地拆穿谎言，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凝滞了，一言不发地搓捻着衣角。
“对，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到底信他还是信我？”冯睿再一次加重语气，仿佛今天不问出一个结果，就誓不罢休。
事实上，冯睿并不完全相信章白的一面之词，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套话。
冯睿根本就不在乎牧晶晶到底相信谁，表面上装作在意，只是为了让牧晶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后一句话上，忽略对前一句话“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怀疑。
当人处在极度紧张和忧虑的状态之中，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解决当前首要问题，自然就不会去想其他的弯弯绕绕了。
“我信你！”虽然脑子不如冯睿转的快，但是身为一个常常撒谎的不良少女，牧晶晶撒谎的本事可圈可点。
好汉不吃眼前亏，谁问我我说信谁。
“那你又怎么去解释他给你说的‘科学’呢？难道他的话，不足以说服你吗？”
关于郑千秋给牧晶晶讲解“科学”这件事，冯睿完全是猜的。郑千秋是唯物主义者，哪怕遇到冯君正这么蹊跷的死法，都不会用玄学去解释。如果他要告诉牧晶晶真相，那也是科学的真相。
“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证明是你干的。说不定还有别的可能呢。”
冯睿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拳头。他不愿意相信章白的话。可是眼下，事实正在一点一点向着残忍的真相逼近。他很少尝试去信任一个人，可是
“所以，他天天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找到我作恶的证据？”冯睿突然戏剧性地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郑千秋的虚伪，又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牧晶晶被这样的冯睿给吓到了。他不知道郑千秋对于冯睿，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态度。一方面，郑千秋的的确确说过类似的话；另一方面，郑千秋同样说过把冯睿当朋友。
“也不全是吧他还是很在乎你这个朋友。”牧晶晶说着，但是自己都没有底气。
“朋友？”冯睿冷笑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谢谢你。”
冯睿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正在把他吞噬殆尽。这股火焰无处发泄，灼烧的他很疼。
他走在寒夜中。世界这么大，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白天的嘈杂和夜晚的宁静，这一瞬间仿佛都归于虚无。他漆黑一片的人生，在某一天，突然有了一笔绚丽的色彩。可是现在，他要把这色彩，连同整幅画卷，一起撕碎，碾成碎屑，在烈火中焚烧成灰烬。
朔日，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村口向东五十里木樨下，一个消瘦的白色身影在黑暗中伫立着，一动不动，向着西边眺望。
他在等人。
章白手中的信已经被他蹂躏成一团，水墨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昨天上午，他收到了一封信，信的署名是村长。村长邀他私下一叙，共商伐“睿”大计。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他本来就想要和村长合作，结果村长却提前来找了他。他失去了自己的哥哥，村长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有什么阻止他和村长达成一致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脚踩枯叶的沙沙声由远到近，惊起一片飞鸟。直到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章白才看清了对方。
不是那个矮壮的村长，而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道：“村长自从失去了爱子，便卧床不起，所以，我代替他来和你商讨事宜。”
“你是村长的什么人？”章白问。
“哦，”年轻人礼貌又克制地笑了笑，“他是我的二表叔父。”
章白懒得去思考二表叔父是哪门子亲戚，知道对方确实是村长的人就足够了。
“冯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章白问。
年轻人沉吟片刻：“表面上看起来很任性，实际上其实城府很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倒也客观。”章白很赞同这番说辞，也愈加期待村长能帮助他查明真相。
“冯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借助魔神的权威，在村子里的地位不容小觑。”
“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神力？”章白问。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见过冯睿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或者有什么神奇的异能。
“他确实能行常人不可行之事。不过，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神力，而是大家相不相信他有神力。”
章白品了品这句话，若有所思，越来越高看这位年轻人：“你们有什么计划？”
“既然一切源自于神塔，就应该在神塔中结束。只要能证明神塔不能赋予冯睿神力，冯睿的形象自然就会土崩瓦解。”
“这怎么证明？”
“在桃花源村，神塔是最神圣的地方，只有老祭司才能踏进去。除去一些重大节日，连冯睿和冯君正这些候选祭司都没有机会。我们这届老祭司性情孤僻古怪，已经独自在神塔顶层那方寸之地居住了五十年已久。他不喜欢看见任何人，连取食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都是从窗户上吊下来一根绳子，叫别人放在篮子里，然后再拉上去。”
对于像他一样性格孤僻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明明听起来很不错，章白心想。
“村长曾经将冯睿的恶状写成纸条，和大米一起放在篮子里，指望老祭司看见了之后能够伸张正义。假如老祭司承认冯睿所谓的神力都是装神弄鬼，那么将冯睿拉下神坛就指日可待了。可结果却是石沉大海。”
“我们需要你偷偷潜入神塔，找到老祭司，让他出来主持公道。与此同时，你还需要你探索神塔，看看神塔之中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神力传承。”
“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来做？”章白皱起眉头。
“想要偷偷潜入神塔而不被发现了，着实非常困难。实话实说了，我们就是不敢冒亵渎神塔的险。”
“所以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就由我来做喽？”
“有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机遇。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当初冯睿就是偷偷进入神塔，获得了传承，拥有了非凡的神力，也因此躲过了亵渎神塔的惩罚。万一你也获得了神力传承呢？再说了，桃花源村对待外来人向来比对待自己人要宽容许多。当初唐雪音也亵渎了神塔，最终结果充其量也不过是给光棍汉做了老婆。”
章白沉思片刻，就许诺了。他来到梧桐山的初衷，就是为了进入神塔，探索那笔传说中的神秘财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二人又叽叽喳喳了半天，商讨行动细节。初冬的寒风簌簌，二人的声音消失在了寂静的丛林中。
而此时，冯睿正站在唐雪音的坟墓前，大声吟诵咒语:“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五五二十五，六六三十六，七七四十九”
墓地的夜，总是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冷，更加渗人。一阵脚步声从冯睿的背后响起。
“嗒。嗒。嗒。”脚步卷起一阵寒风，吹拂着冯睿的后背。同时，一阵臭味扑面而来。
“你放弃竞选祭司了。为什么？”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从冯睿背后响起。那声音沙哑无比，艰涩刺耳。
一个坏掉的收音机，呕哑嘲哳难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