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赤瑛仙子想到了姜玄衣,仍不觉心中一悸。她心中生出了几许讥讽,卓云藏看似宽和却极富心机,如今更防着他师兄。
只是,如今姜玄衣看似无害,却可能比神藏真君以为的聪明得多了。
他告诉自己这些事时,应无烈还没有来。
姜玄衣这样闲话家常,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调解家庭矛盾。
这一切当真这么巧吗?可若说姜玄衣算到应无烈出招,赤瑛仙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姜玄衣觉得这种不堪猜测是属于绿泫的弱点吧。
所以姜玄衣率先出招,替绿泫弭平了这个短板。
他这般用心,是有何图谋?
但赤瑛仙子已经无瑕去细思姜玄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
这几日赤瑛仙子内心之中已经被灼热的情绪所填满,甚至连入定都很困难。
因为她太过于愤怒了!真相摆在自己面前时候,赤瑛仙子就好似被打了几巴掌,只觉得自己前半生都散发可笑气息。
那时姜玄衣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子侃侃而谈,顺道感谢自己:“阿泫那孩子,乃是炎蝶族遗孤,当时她全族已陨,只活下一个女孩儿。我机缘巧合,寻到了这个孤女。只是那时候我有任务在身,故而将他托付给令主。”
“——这些年,仙子对阿泫也是关爱有加,宠爱非常。”
当时她听到这些话,已经震慑得不能动弹。
她那手指悄悄的,轻轻的颤抖。
那孩子,那孩子难道不是——
“非我刻意隐瞒,只是当初炎蝶一族为了圣域牺牲,这固然受人尊重,可也难免被许多魔修记恨。这块玉佩,便是藏于阿泫襁褓之中,是她贴身之物,乃是炎蝶族传令信物。承蒙仙子照顾多年,这枚法器便赠予仙子,想也应该。”
那时她不敢相信,难道当年自己是有所误会?
不,若是如此,这个误会怕也不是误会。
姜玄衣这么说,她仿佛也是从日常中寻觅到些蛛丝马迹。比如阿泫天生火属性强些,修行火系功法也是事半功倍。这倒确实像是炎蝶族人的体质,纯火属性的少女这方面可谓如鱼得水。
她甚至还想到了神藏真君那位情人水湄,那女郎天生阴脉,修行的是水系功法。
父母决定不了孩子的天赋,但是功体属性多少会有影响。
自己不是曾也生出好奇,绿泫缘何是个火属性的孩子,通身上下也寻不到水湄柔柔弱弱的痕迹。
当然姜玄衣一番话,赤瑛仙子只是将信将疑,她毕竟是个谨慎的人。后来她用了些法子查探,终于也也证明了姜玄衣所言。
那个真相刺激得赤瑛仙子近乎心神失守,也使得赤瑛仙子这几日困于雪音殿中,未曾出去见人。
然而碧水宫所发生之事,赤瑛仙子也是心知肚明。
她手指轻轻抹过了鬓发,想着如今碧水宫传开的流言,想着那怯生生跟着应无烈的阮珠,她蓦然冷冷一笑。
赤瑛仙子瞧着手指间这块炎玉,她蓦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本来这件事情,她已经准备跟神藏真君算了。
她已经跟神藏真君和离,而且水湄已死,那些旧事仿佛也已是过眼云烟。修行的道路很长,她应该是去追逐更广阔空间,而不是再计较这些俗情。
可原来那孩子竟不是阿泫。
神藏真君竟撒了这个大谎,包括那个孽种,竟将她如此戏弄。
这么想着,赤瑛仙子眼中终于升起了一缕冰冷的恨意。
既成心魔,她总需解之。
又或许自己这些年的宽容,终究是太过于纵容神藏真君。
她本与神藏真君站同一阵线,又一并有三个子女,无论如何利益相同。作为神藏真君同盟,碧水宫也一向与神藏真君共同进退。
甚至那阮珠染指碧水宫,过度窥探,她也默默无视。赤瑛仙子知晓神藏真君有意笼络东荒应无烈,也是忍了。
现在想来,当真是好笑。
那怯生生的女郎倒是确实有死去水湄的品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性情,只是更阴狠无耻罢了。
自己身承师命,发誓要护住碧水宫。碧水宫乃是万源之地,觊觎的人不少,所以赤瑛仙子从前方才想要借神藏真君之势。
可笑她终于察觉,神藏真君才是真正想要吞了碧水宫的恶狼。
赤瑛仙子慢慢放下手中玉佩,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之前自己虽跟神藏真君不是夫妻了,但因为利益,也谈不上真正的决裂。
那么到了现在,赤瑛仙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也要给神藏真君送上一份大礼了。
至于孩子——
神藏真君这样的人,孩子总是在大业之后。
赤瑛仙子甚至担心,神藏真君为了计划只怕不会顾忌孩子。他的撮合下,元夷整日和阮珠厮混,而阮珠却又不似绿泫那般心无算计。这样想着时,赤瑛仙子心中厌意甚至更浓了几分。
走廊上的风铃声被吹得叮咚作响。
自从绿泫乃是私生女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元夷干脆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华珠明面上支持绿泫,这件事情像是一根刺似的扎在元夷心里。
无论如何,元夷也不愿意华珠跟绿泫太过于亲好。
其实这个秘密元夷隐匿于心中多年,所以他初闻别人提及,是惊大于怒,甚至有些无措。
是小珠陪着他,她甚至还替绿泫那厮说了几句好话。
然而阮珠再善良,终究是不能替绿泫将逻辑补全,小珠脸上终于也透出了一抹关切:“若是旁人也还罢了,可是华珠姊姊对她那么好,视如亲妹。难道,她就不能对华珠姊姊说实话,竟辜负华珠姊姊一片真心。”
“她当真对华珠姊姊有什么情意?我若有这样好一个姊姊,定会好好对她。”
说到了这儿,阮珠脸颊也浮起了几许嫉意。
元夷知她一直仰慕华珠,当然不满绿泫这样子不知好歹。正因为小珠不善隐匿情绪,方显真实。
而这女孩儿几句话,顿时让元夷浮起了一层冷汗。
他忽而觉得,若华珠对绿泫毫无提防,说不定会吃亏。
如今元夷寻上华珠,他只盼华珠对绿泫生出提防,也不会被绿泫算计了去。
就好像如今,元夷到了这儿,对华珠进行劝说。
“这些谣言也许并非无因,阿姊,你也不可太信任阿泫了。”
一个人若明明是父亲外室之子,却藏得滴水不漏,是何等可怖。
想到绿泫平日里的嘴脸,元夷脸色都忍不住要更加狰狞了。
他不信华珠真的毫无芥蒂。
阿姊光风霁月,倒也不介意那孽种爬到她头上去炫耀。
可华珠这样子的人,难道不介意绿泫张口说谎?
她不就是因为小珠有所欺瞒,故而对小珠生出不悦,乃至于不待见她?
可阮珠之后也含泪向他解释,这一切乃是应无烈有意依附父亲,故而为难她这个女孩子。
她甚至指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碧水宫的事。
元夷也信了,毕竟阮珠只是个弱女子。这样子的女子,自然被应无烈控制,绝不能违逆应无烈的心意。
更何况这些也不是重点。
那绿泫处心积虑,混迹于华珠身侧,不知有什么心思。
华珠瞧着他,只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摇摇头。
元夷看着她不上心的样子,更是生出几分灼热的焦急。
“阿姊,你提防她一些。你知道她说什么,指我远不如她,更是不行。若她对碧水宫有几分敬畏,这些话就绝不能说出口。”
华珠:“相争无好言,争执时的话,也不必记在心上。元夷,扪心自问,你说出的话难道就十分悦耳。她从没记得你那些话,你又何必记得?”
“相反,若她眼里有高下之别,察言观色,将这些规矩记在心里,处处温柔小意,将感恩戴德挂在嘴上。那么你说的什么话,都能深深印入这个人心里面,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也许你无意间一句话,也能让这个人深深记住,并且觉得受到伤害。”
这么说时,华珠脑海里掠过了阮珠的影子。
然后华珠安抚状:“当然她口无遮拦,我自然也会加以提点,你大她一些,正好给他做表率。”
元夷自然不肯用力挑拨离间,他面颊浮起了一层愠怒:“阿姊,你当真不懂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当众叫我牲口,许多人都听见。她长于碧水宫,当真没有半点感恩之心。甚至,都没有顾忌你。若我是牲口,又将你置于何地?”
元夷在这里上纲上线,从一句话中窥出绿泫极恶劣凉薄的本性。
哪怕华珠是一潭沉静的水,元夷也是想要激出华珠骨子的火气。
可华珠只是瞧着他,不动声色:“不过是小孩子吵架——”
元夷简直要气得裂开了,阿姊根本是什么都不懂!
亏母亲那般信任倚重,阿姊心里竟没半点成算。
若换成自己,他早把绿泫逐走。
华珠手指头慢慢的敲着轮椅,心忖可惜你不是。
其实元夷就算不说,他跟绿泫争执始末也有人绘册配文,送到了华珠的案头。
绿泫究竟怎样说那些话,华珠也是清楚。
所以任元夷如何上纲上线,她也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她手帕捂住了唇瓣,轻轻咳嗽了两声。
元夷听到她咳嗽声,面颊顿时透出了担切之色。他这个姐姐从前练功走火入魔,炎气损及了筋脉,不但双腿残废,而且还留下了祸根。这病时不时发错,有几次甚至颇为凶险。
若非如此,华珠也不会困于碧水宫。
眼见华珠如此,元夷自然也是非常之担心。
可元夷旋即面露迟疑,怀疑华珠是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阿姊一向颇有手段,很会装糊涂。
然而元夷看到华珠将捂嘴的手帕纳入袖中,他忽而觉得不妙。
元夷面色一边,忽而伸手夺出那块手帕。
手帕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令元夷面色大变。
华珠拿回手帕,手指一动,这怕帕子顿时化为齑粉。
“不过是旧疾发作,没什么要紧。”
说到了这儿,华珠眼中透出了一抹亮光。
本来她这病一直是纪衡调养,纪衡一手神脉针法能替她调顺理气,缓和伤势。
如今纪衡在碧水宫,本来请来也很方便。
从前大家也还算合作愉快,纪衡脾气虽傲,但是对碧水宫也是有几分敬畏。再者他每次为华珠施针,碧水宫也不会亏待了他,总是会给予不菲报酬。
但这一次纪衡人在碧水宫,华珠连请两次,纪衡居然都婉拒。
这位纪神医只说自己身子有恙,而施展神脉针法又是个体力活,恕他不能为华珠施针。
华珠第一次听到这种毫无诚意的推脱之词时,简直是惊呆了,也算开了眼。
早知道纪衡喜欢自抬身价,但她也没想到纪衡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到纪衡第二次拒她,华珠已经觉得可以对纪衡采取一些措施。
但是这些话儿,也是没必要说给元夷听。
华珠安抚元夷:“纪神医如今就在碧水宫,我自然会请到他为我施针。”
她慢慢的将喉头的鲜血咽下去,免得显得骇人,可唇角仍是渗出一点血污。
元夷此刻已经显得十分乖顺了,他伸出手,用手帕擦去华珠唇角的血污:“阿姊,你就是太操心阿泫那臭丫头的事了,所以才无瑕顾忌自己的身子。”
华珠都忍不住想要吐槽了,也不知元夷跟绿泫结了怎么样的仇恨,这都能拐弯抹角算在绿泫头上?
她忽忍不住笑出来:“你这都能怪阿泫,你不如让我少操心——”
可她这么笑时,却忽而呕出鲜血,纵然华珠以手捂住,鲜血也顺着她指缝渗出。
元夷都呆住了。
素蕴快手快脚将华珠扶住,飞快喂了华珠几颗药丹,替华珠顺气。
“这几日华珠少主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特意去请那位纪神医,可人家却是诸多推脱——”
华珠从来不做没根据的猜测,可素蕴却控制不了自己情绪:“那日华珠少主拒绝了阮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纪神医竟这般做派。”
谁都知晓,纪衡对阮珠甚是爱重,十分在意。阮珠温软做派令纪衡十分受用,故而对阮珠十分照拂。
若非如此,很难理解纪衡竟如此拿乔。
元夷蓦然抬头,面颊浮起了森森怒意。
“他若不医阿姊,我便杀了他。”
此刻元夷甚至对阮珠生出迁怒,他虽对阮珠一向怜惜,可涉及华珠,他立马觉得阮珠很不懂事。
所谓亲疏有别,元夷爱惜的永远是真正亲人。
素蕴赶紧劝慰:“如今华珠少主身子要紧,还请元夷少主不必节外生枝。不如再去请纪神医,说明此间情况——”
她提醒纪衡怎么说也是个技术型人才,不是发怒时候。
元夷也稍冷静些,他伸出手掌,替华珠调理内息。
一旁素蕴已经前去请纪衡。
素蕴忧心忡忡,可又隐隐觉得不对。阮珠或许会包藏祸心,不似她表现的那么柔顺。可这位阮姑娘一向心思极深,当真会因一时之气,将这些事情做得这般明显?
这仿佛也不符合阮姑娘这柔和谨慎的性情。
不过事出紧急,素蕴也无瑕细思许多,总需请来纪衡替华珠医治才是。
要不怎么说医修是卡脖子的职业,你便是脾气再大,有求于人时总是要声音低些。
素蕴匆匆请大夫之际,元夷却也伸出手将华珠的手掌握住。
他面色阴狠,玄力却是柔和,如此替阿姊温养筋脉。此刻元夷脑子也微乱,他一直对阮珠颇具好感,只觉得阮珠温顺知恩。可华珠待旁人都厚道,偏生不喜欢阮珠。
还是阿姊终究是对的,小珠终究是包藏祸心。若阿姊当真有什么不是,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甚至会亲手击杀罪魁祸首。
华珠此刻脉息残碎,处境亦是十分危险。
也不多时,纪衡已匆匆赶来。
元夷脾气暴烈,可他素重亲情,此刻竟生生忍耐住脾气,并未发作。
可见一个人脾气也不是不能约束,只看他想不想。
元夷就像是一只嗜血的猛兽,面颊凝结一缕冷怒。
不过纪衡也不似元夷以为的那般讨厌,只见纪衡脸色大变,面颊之上透出了关切之色。
他悲声:“华珠少主情况甚是危急!我也顾不得了,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救她!”
纪衡这么一副姿态,倒是令元夷微微一怔,感觉有什么事情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样。
纪衡仿佛也不是故意拿乔,而是另有隐衷。
可元夷也顾不得他有什么隐衷,纪衡若不能救华珠,他定不会干休。
什么你救不了她,便送你去死的剧本,那也是可以有的。
只见纪衡手指之处套了一枚玄衣指套,指套指甲尖尖,方便挑药,又适合充作武器。
纪衡却将这枚锐物刺入了肩头穴道,只见他面颊忽而变得血红,旋即又变得雪白。
如此变化几次,纪衡眼中也透出了锐意。
他手指弹开了针囊,旋即取出了银针,要替华珠治疗。
这一系列的操作,顿时让元夷不明所以了。
阮珠是个有故事的人,如今也不免开始讲故事。
她眼中含泪:“纪仙师身负重伤,本来已无法施展神脉针法,欲修养一些日子。可是医者仁心,此刻他宁可强提真元,损耗身躯换来一时施针之机。所以医者仁心,就是这般了不起——”
阮珠眼眶已经红了。
这一记反转搞得元夷都震惊了。
不错,之前纪衡是说身体不适,不能给华珠医治。可那时候,华珠只以为那不过是纪衡的推脱之词。
就连元夷听到了,也只觉得纪衡不过是自抬身价。
可是现在,纪衡居然是当真身躯有恙,这身子不很好。
如今纪衡更牺牲自己,给华珠医治,搞得很伟大很悲壮。
纪衡更冷笑说道:“阮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样子的人,哪里能有什么医者仁心?不过华珠少主身份尊贵,而且又比旁人要清雅高贵,所以她值得我损身以救。我这个人,最自私不过。”
所谓同命岂能同价,纪衡这些话果然是很自私。
可元夷听了,竟并不觉得多反感,反而显得纪衡真性情。
那人总是有一种感觉,真性情的人乃是不会说谎的。
就好似现在,元夷觉得纪衡这个人实在,看着说的是实在话。
不然以纪衡平日里的品行,吹他如何的大仁大义,元夷也觉得这人设怕是有点儿假。
自家阿姊,自然是要比旁人值钱些。
纪衡玄脉之气透入金针,使金针顿成玄光之芒。若绿泫在此,必定会生出惊讶。当初姜玄衣给宁寂医治,就仿佛是施展的同一种手法。不过纪衡却自信这乃是自己的独门秘技,旁人难及。
以此技艺,纪衡也拥有了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地位。
不过纪衡看似狂傲,却是个聪明人,终究不会去搞要挟碧水宫之事。
至始至终,纪衡准备草的就是为了碧水宫少主殚精竭虑的人设。
甚至此刻身躯受损也不是假的。
只见纪衡鬓发间竟渐渐染上了几许银丝。
而华珠脉息也渐渐和顺,苍白得好似白玫瑰的面颊上终于也增了一抹血色。
元夷以手探其脉息,本来冷冰冰的脸蛋上也不觉透出了一抹笑容。
阮珠的泪水就好似断线的珠子顺着面颊一颗颗的滴落,如此模样更是可人。
她也看到元夷面色由雨转晴,心忖时机差不多了。
若元夷心思都在华珠身上,那么自己纵然说几句挑拨之语,只恐元夷也没心思听。
“纪仙师,你何必这么说。你今日之所以受伤,还不是被人故意伤之。若非你途径流月国,我不知你为何添了伤势。”
她仿佛为纪衡抱不平,为了纪衡不甘。
纪衡心中心思流转,终究没有反驳阮珠的话。
他想到应无烈许的好处,还有自己负伤医治华珠少主的人设,以及,应无烈那位新晋东荒霸主的威胁。
是应无烈将自己击伤,那时应无烈犹自笑盈盈:“纪神医,我有个计划,要委屈你了。”
一旁阮珠又在那儿软语道歉,又替应无烈说话。
那时候纪衡方才发现自己可笑,阮珠又岂是个柔婉可怜之人。
可现在,这些事情都没办法停下来。
纪衡没有反驳,只是不咸不淡说道:“阮丫头,你胡说什么?”
他终究给自己留了余地,至少,这些事情不该由自己说。
可纪衡这副姿态,已经是一种默认了。
但元夷面颊已经凝结了一抹寒霜,眼中有幽火流转。
流月法宫?单单这个词,都让元夷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养女。
阮珠凄然:“这些话,我原不欲说。只是,我当真担心阿姊。我知道纪仙师性子怕是,是有些不好。可是流月主修知道阿姊需要纪仙调理,她竟然——”
元夷厉声:“她有什么不敢?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碧水宫养女,都能称我为牲口。她什么时候对碧水宫有敬畏之心?”
答案自然是没有——
他很大声,嗓音也很尖锐。
华珠眼睫毛也轻轻颤抖,仿佛听到了。
阮珠也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秀润的面颊透出了几许不安:“也许,也许流月主修也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脾气上来,思虑不周,没想那么长远,都忘记了华珠姊姊需要纪神医的调养。”
她口中说也许不是故意的,但却知道这番话落在元夷耳里,便会是绿泫可能是故意的猜测。
想到了这儿,阮珠甚至有些遗憾。
遗憾纪衡之前居然绕道流月法宫,过流月法宫而不入。
若宁寂的病没好,绿泫为了笼络人心,则必定会邀请纪衡入流月法宫。
到时候阮珠再施展挑拨离间,两人必定是会撕起来。
那么眼前这一场构陷,也就会更加的真实有趣。
可惜绿泫带回一个姜师叔,姜师叔将这一切都毁了去了。
姜玄衣就像是个混乱音符,总是出现于不和谐之处,打乱了故事的节拍。
不过阮珠虽求尽善尽美,这点儿手段对于元夷而言却已然够用。
只见元夷面生忿怒,一言不发,向外掠去。
他必定是去解决阿泫!
这样想着时,阮珠面颊之上也是不觉生出了兴奋的红晕!
正在这时,华珠却发出声响。
这个力图让元夷跟绿泫和谐相处的阿姊面露不赞同之色。
只是华珠刚刚醒来,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阮珠凑上去:“阿姊,你还是要当心身子。”
她看着华珠话语堵在了无色的唇中,眉头凝结一抹怒色。
当然阮珠也知晓华珠不喜欢自己唤她阿姊。可现在阿姊孱弱如斯,又能做什么?她又能阻止什么?
纪衡给人治病时候喜欢清净,故而侍女纷纷退下。
现在只有阮珠凑在华珠跟前,而纪衡也是跟她站在同一边。
阮珠握住了华珠发颤的手掌,忽而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割了阿姊的舌头,是不是她再不能说什么?
华珠本名卓珠,如今她也不怎么用这个名字了。明明两人名字里皆有一个珠字,命运却是天壤之别。
水湄那时候心怀不甘,也挑了这么名字,只盼孩子能如珠如宝。
可自己与之比较,什么也不是。
那缕酸意涌上了阮珠心头,她姓阮也是随了外祖父,随了母亲俗世之姓。
自己名字里有一个珠字,便事事与华珠对比,那么自己人生则总是被笼罩于一片阴云之下。
小珠终究是被华珠比下去。
华珠的手掌在她手掌中颤抖,或许华珠并不愿意被自己握着,可是却无力挣脱。
阮珠一阵欢喜,内心升起了一缕近乎发颤的愉悦。她一向谨小慎微,处处察言观色,生怕别人不喜欢。如今机缘巧合下,却有一种华珠性命操于自己之手感觉。
啊,阿姊性命在我手里。
一股恶意流转,窜入了阮珠的心头。
当然应无烈本来没这个计划,阮珠本也没有。阮珠想,我不过是想想,包括剪了她舌头,也只是心里恶毒念头罢了。
可室内九窍香炉透出了缕缕青烟,除开纪衡再无别人。
华珠轻轻闭上眼睛,仿佛也不愿意看她。可能华珠也瞧出自己有意挑拨,她自然有些看不起自己。
不,她一直都看不起自己!
阮珠心尖儿好似被针刺了一下,那股锐痛不断加剧。
正在此刻,华珠轻轻的睁开眼,这般凝视阮珠。
阮珠:“阿姊!”
阿姊可是怕了,阿姊怕什么?
那调子微微扭曲,那情绪已经失控。
然而华珠双眼如清清深潭,就如两面小小的镜子,映着阮珠身后的身影。
来客一身雍容华贵,面颊清光似雪。
阮珠身躯僵了僵,浑身发寒,她飞快松开了手,飞快退开。
赤瑛仙子亲至,自然是对华珠关心担切。
阮珠轻轻垂头,瞧着赤瑛仙子衣角绣的精致牡丹花。
自己那声阿姊,是不是已经被赤瑛仙子听见?是不是能从这一声轻呼中窥出几许古怪?
一瞬间,阮珠就仿佛被人窥见了心中隐秘,身躯轻轻一颤。而现在,赤瑛仙子不发作,只是讲注意力放在华珠身上罢了。
这么想着,她瞧着华珠对赤瑛仙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然而旋即阮珠狠狠握紧了手掌,飞快抬头:“仙子,元夷少主怀疑是流月主修害的华珠少主受伤,故而前去为难。只怕,会出什么事情。”
这些说辞自然存有一些微妙的误导。
只要赤瑛仙子也误会绿泫,那么这位流月主修在碧水宫再无立足之地。
赤瑛仙子慢慢侧过了面孔,艳丽的面颊之上顿时凝结了一层寒霜。
绿泫所居之地乃是风阁,亦是她小时候练功之处。
这风阁之中有一处风穴,常年有飓风流转,绿泫便这么挥剑斩风,以此修行。
阮珠赶到时,元夷将赤红色的剑比在谢苒颈项之间,大声逼问:“绿泫为何还不来,当真不怕我杀了她的人!”
阮珠原本恼恨元夷效率低,可她很快留意到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周围陆陆续续有吃瓜的修士掠来,显然是被碧水宫的狗血剧吸引住全副心神。
人言可畏,就算是绿泫这样子没心没肺之物,也会沾染些浮躁之气。
若矛盾激化,元夷再杀了谢苒,那么这件事情必定是不死不休。
随阮珠而来的,还有步鸾音这位碧水宫主管。
她本为赤瑛仙子心腹,甚受倚重。赤瑛仙子要看顾女儿,便令步鸾音传讯,使得元夷不要胡闹。
这可能有碍阮珠的计划。
不过,纪衡纪仙师也是到此。这位医修做贼心虚,可能不能肯定绿泫会说什么,故而到现场控场。
也许纪衡一开始也不想说谎,可骑虎难下,他终究会彻底站在应无烈那一边。
谢苒面颊之上也禁不住浮起了几许凝重之色。
方才元夷一来,就说什么华珠病重,是绿泫所害。
周围修士已经是议论纷纷,这样子指指点点。
这些不相干之辈的言语本没什么打紧,只是若赤瑛仙子或者华珠因而对阿泫生出嫌隙,那问题就大一些了。
一来阿泫在碧水宫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再者,阿泫是个重情的人。
她可能不会在意元夷,但会在意华珠,在意丹辰,更在意赤瑛仙子。
而元夷看着失控,可他却自认没有失控。
现在他盛怒之下,是否要不计后果驱除绿泫,让他借势发疯。
只要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那么就算华珠阿姊不计较,终究也不得不做一个选择。而自己,总归是有血脉关系的亲弟弟。
可不知怎的,元夷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犹豫之情。
他内心伸出扪心自问,当真相信绿泫竟有如此心机?
不在于什么证据,也不在于狗血的背景,而在于内心本能。
信,还是不信?
然而这时候步鸾音略显严厉嗓音却在元夷耳边想起:“还请元夷少主住手,仙子有令,令元夷少主不可冲动无礼。”
她这么几句话,使得阮珠禁不住看了这位步总管一眼。
阮珠是了解元夷的性情的,元夷性子刚烈,吃软不吃硬。步鸾音虽奉赤瑛仙子之令,但这么说只是让元夷情绪更加激动!
是不知,又或者是故意?
无论如何,这番话是对阮珠有利。
而阮珠对元夷的了解果真是深入级别的。眼前的少年蓦然面颊浮起了一层血红,眼中透出了些凶狠之意。
一如小时候那样儿,元夷发觉自己每次跟绿泫争执,母亲都是站在了绿泫一边。
有时候固然是自己不是,但有时候也是绿泫不对。
但母亲每次都偏向绿泫,对阿泫温言软语,冰冷中透出了几分柔情。
自己难道不是赤瑛仙子亲生儿子?
而到了现在,一切一如往常,竟还是如过去那般。
纵然是华珠姊姊受伤,母亲仍然一如既往的站在绿泫那边,替那丫头说话。
这算什么?
一瞬间元夷心中杀意暴增,他有意杀死谢苒。
杀了这苒公主,想来绿泫那张傲气的脸总会透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一念至此,元夷感受到了莫可名状的诱惑,英俊的面颊也是微微扭曲。
他已入魔障,浑身发颤,双瞳也是流淌了几许猩红。
元夷眼中杀意吐露,赤剑一挥。
谢苒是个机敏的人,她留意着元夷脸上的细微表情。当元夷面颊之上透出了凶怒之意时,谢苒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谢苒当机立断,只见谢苒手指一动,驱动法器月伞。
此物乃是流月国世代相传的法器,唯流月皇族可持。谢苒得此宝物,已经昭示她必定是流月女帝。
而这月伞攻击力并不算是很强,强在防守。
月伞其名为伞,驱动开来却是一道淡银色的气罩。
此芒流转间,挨了元夷赤剑一击,顿时发出了急促的清鸣,宛如编钟敲急了一般。
只此一击,月伞光芒大减。
这便是世俗皇族与碧月宫少主的差距了。
那月伞虽然是流月国世代相传的宝物,却在元夷一击之下濒临崩溃。
此刻元夷再来一击,就能击碎月伞,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谢苒,让这风阁染上一抹鲜血。
然而就在这个时,一缕锋锐的剑气掠入,竟将元夷生生逼退。
与此同时,谢苒身躯被向后提去,隔开一道安全距离。
绿泫从风穴之中掠出,一身绿衣翩翩,艳丽的面颊之上却浮起了冷怒!
从前绿泫是不喜欢元夷,两人总是反复争吵,彼此只见并无好感。
然而绿泫心大,那些龃龉并没有真的放心里去。
可到了如今,绿泫真的生出真正愤怒!
方才元夷杀意凛凛,他竟当真准备杀了苒公主?
亏她一直以为元夷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任性不懂事罢了。
可元夷显然并不是个孩子,他的心思当真是如此的恶毒,竟想做出这样子的恶毒之意。
绿泫也催动真怒,艳色的脸颊浮起了一层红晕,使得她那一双眸子更不由得灼灼而生辉。
她长剑扣在了肩上,手掌亦是握住了剑柄。
绿泫的嗓音就似从天边涌来,带着几分幽远:“元夷,你在做什么?”
她嗓音也不似之前的明媚可人,更与上次握剑姿态大不一样。
因为绿泫已入无念之境,是修士踏入战斗状态时的表现。
她上次要跟元夷撕,其实并没有认真,那不过是跟元夷玩儿。
元夷内心翻腾,这才是这个女孩子真正可怖的模样。那些可爱爽朗不过是流月主修伪装,就连父亲对她也颇为倚重。
好啊,自己想要挑战的就是这样子的绿泫。
这时候元夷也对谢苒没兴趣了,他真正想杀的就是绿泫。
这些念头涌来,元夷双剑化出,向着绿泫掠去。
这个卑劣的养女除非杀了他,否则他必定会不死不休。
一瞬间阮珠眼珠子闪闪发光,好啊,这样子撕起来,见了血才是真欢喜!
那么华珠姊姊再不愿意,有些事情注定也是阻止不了。
然而偏生这时,一道身影却掠至了绿泫跟前,就好像极品玛丽苏一样,以十分戏剧化的姿态阻止这场战斗。
这么搞的除了姜师叔也没谁了。
而偏偏绿泫竟很吃这一套。
当姜玄衣挡在她面前时,绿泫竟微微一怔,这么一怔,绿泫那无念之境顿时生出了裂痕。
她瞬间从战斗状态抽离,转而生出面颊生出鲜活的担切。
这么一来,绿泫的动作就慢了半拍,元夷赤剑已至。
很爱玛丽苏戏份的姜师叔自然很爱惜自己,没有让自己受伤的意思。
如果有人善于观察,就会发现宁寂那个死宅居然被柔弱的姜师叔拉出来,此刻正横在一边。
宁寂心里甚至冷哼一声。
姜玄衣似很讨厌自己出手,故而拉了合适的人选出力。
宁寂虽受姜玄衣的恩惠,不知怎的,竟对姜玄衣甚是厌恶。
只有阿泫才会觉得姜玄衣老实。
宁寂眼里也禁不住透出了几许恶意。
急什么,又不是千钧一刻,他总要替姜玄衣把气氛营造得紧张一些。
然而宁寂竟未曾来的及出手。
这当然也不是因为元夷剑太快。
这元夷剑刺到了近前,竟生生一收,剑势顿时一顿。
说到底元夷也不是真的疯。
谢苒也还罢了,她虽然是凡俗之地的公主,是流月国的金枝玉叶。可这样尊贵的身份,放在碧水宫也不算如何。
然而姜玄衣却是父亲神藏真君的贵客。
哪怕是千金市骨,也是说明姜玄衣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如今被神藏真君亲儿子杀了,传出去还不知成什么模样。别人便会说碧水宫少主十分凶残无礼,甚至影响丹辰、华珠,连带赤瑛仙子也是有些不是。
可见有人看似疯狂,却也不是真的疯。
说到底,元夷终究不过是借势发泄罢了,他也不是别人眼里那等真正不顾一切的莽夫。
元夷剑势已顿,然而剑劲儿余力未消,剑光如此冲击间,将姜玄衣面纱击碎。
只见姜玄衣面纱四分五裂,似蝴蝶一般飞走,他那张面孔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是生得极美。
在场男女无不瞧得一怔了怔,就连元夷也禁不住呆了呆。
旁人难以理解绿泫为何会对姜玄衣一见钟情,竟连从前搞绯闻的对象也是顾不得了。可现在这一切显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看脸,一切都是因为脸。
众人心里都是同款心思,就如当初阮珠第一次窥探姜玄衣容貌时生出的震惊一样,这么一副容貌不输神裔。
伴随细微的嗤声,姜玄衣束发的发带也是生生裂开,一头浅灰色的发丝也就纷纷落下,散落肩头。
宁寂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只觉得十分碍眼,心中厌意更浓。
不提方才以身挡剑,就连这露脸惊艳的戏份也十分玛丽苏。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玄衣身上,未曾留意到纪衡的面色变化。
纪衡就好似见了鬼一样,脸白得像纸。
这么些年,自己苦苦追寻,乃至于刻意躲避的面孔,此刻却是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如当年那般,如鬼如魅。
绿泫虽脱了无念之境,可心中怒意仍如高涨。
苒公主是她此生最敬重的人之一,绿泫平时对她也是又爱又畏。
元夷这傻叉居然想要诛杀谢苒,她已经觉得不能原谅!
这已经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而是货真价实的憎恶。
她的心思在姜玄衣跟前如池塘的浅水,能一下子瞧得清清楚楚。
那姜玄衣就不大赞同。
世人眼里碧水宫对绿泫有恩,绿泫又是养女,怎么说也要对这位元夷少主敬畏三分。
绿泫万万不能自己动手。
这最好的法子,是让流月国中其他人为谢苒出头。
这样还能将元夷揍得更狠些,旁人也没话好说。
姜玄衣:小孩子不懂事,竟不懂借刀杀人,驭人为自己所用的道理。
绿泫是不懂,但姜玄衣觉得这活儿自己很熟。
绿泫眼中锐意吐露,正欲拔剑干起来时,此刻她手臂却被一片手掌给握住。
姜玄衣仿佛身躯乏力,身躯也是轻轻发颤。
绿泫心中微愕,师叔是身子受损,故而难以站立,要靠自己借力。
她身形也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姜玄衣也向宁寂打了个手势。
姜玄衣:上吧上吧!
宁寂内心油然而生一抹愤怒,什么玩意儿,跟使唤狗似的。
然而他跟姜玄衣有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卑劣交易,此刻也是只能顺从。
况且,元夷这小子确实极惹人厌,瞧着便令人不快。
姜玄衣用一种特殊的办法操纵着他,宁寂耳垂上停着一枚小小的讯音虫。那虫咬住了宁寂饱满的耳垂,将姜玄衣的命令的话尽数传来。
此刻宁寂已上前:“我流月国修士,又岂能令元夷少主随意欺辱?”
他嗓音里已经透出了冷怒之意。
如此声明了出手立场之后,宁寂旋即削元夷。
他缺了一手一足一眼,这些残缺的部分都由玄铁补全,使得宁寂浑身散发出一股子诡异的美丽。
宁寂也未曾从法宝囊中化出兵器,那兵器早就成为他的骨骼,他的肌肤,甚至他的眼。
玄衣如水一般的柔和从宁寂掌心升起。宁寂一边转化兵刃,一边如此飞快的掠来。片刻之间,他掌心柔铁已化作一处随性所欲的异形兵器,长约半丈!
唐采本来扶着谢苒,此刻忽而扬声:“宁寂,不可造次。”
谢苒蓦然望向他,仿佛不认识他。
当然宁寂也并未理会。
其刃未至,元夷已经感受到一股逼人压力。
一瞬间元夷甚至生出了一抹惊骇之意!
这流月修士竟是卧虎藏龙。他也知那流月藏了个病修,却不知宁寂居然有如此实力。
元夷也无瑕细思,他催动自己双剑,双剑形态变化,化为两团火球,呼呼流转。
然而宁寂掌心兵器又是一变,化作千根万根锐刺,这般刺穿两枚火球。
与此同时,若干尖刺顺势掠去了元夷胸口,狠狠一冲!
一瞬间元夷真气顿时被击溃,尖刺刺入瞬间,元夷浑身上下生出尖锐巨痛,宛如凌迟之刑。
他那双剑因失了主人驾驭,顿时重化剑形,叮咚落在了地上。
此刻宁寂已经离他极近了。
对方一只眼是剑珠所化,滴溜溜闪烁金属光芒,冷冰冰如蛇类。而宁寂另外一双眼,却掠过了一丝活人才有的冰冷嘲讽。
他忽而明白宁寂是故意为之。
那细针入躯,不会留下什么伤痕,更不会浑身斑斑血迹那么难看。可是自己所受痛苦却远胜挨了那么一刀——
那股子剧痛之下,元夷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耳边更听到了绿泫的称赞声:“恭喜你啊,阿寂。”
因为宁寂蛰伏多年,不知多少人不看好,又有许多人质疑。现在宁寂踩着自己的脸证明了他的实力。
堂堂元夷少主竟成为流月修士扬名的踏脚石。
他剧痛之余忍不住愤怒瞧上绿泫,这养女看自己如此痛苦,居然这般幸灾乐祸?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绿泫脸颊,却蓦然一怔。
纵然痛楚如斯,元夷心中还是生出寒意。
只见绿泫冷冰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意。
从前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就算自己羞辱她,人前各种无端挑衅,绿泫的生气也没到心里去。就好似华珠说的那样,阿泫是个不记仇的人。
可到了如今,元夷终于确定她恨上自己。如果不是恪守武德,不屑于以二敌亦,绿泫会自己撸袖子上。
他竟没想象中开心,竟然,还似有些恐惧。
自己不是想要杀她而后快,为何竟会有这种心思?
就因为自己想杀谢苒,她竟然这副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三间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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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琉璃直到被师尊出卖之际,方才觉醒自己是书中女配。在纪琉璃看来,故事中用很不客观语气描述她平时依仗苏泽宠爱,作威作福,各种仗势欺人。最后她贪慕虚荣,非要跑去侍奉走火入魔的青陵仙尊攀高枝,结果死了渣都不剩。
纪琉璃大怒:胡说八道,简直就是乱写。
她不知道一向宠爱自己的师尊为何会出卖自己,直到她发现苏泽用一种很灼热的眼神看着本门白月光靳雪烟。
纪琉璃刚入烟月宗时,那时验出她竟有和门中第一美人儿靳雪烟同款凤凰命格,惹得门中上下一片哗然。
本来纪琉璃看着也大有可为。
不过后来,纪琉璃凭实力自黑,整个宗门弟子:抱歉,这检测结果出了些问题。
师尊总是谦虚:“我这徒儿不行。”
然后他随手给纪琉璃封了个禁制,一脸坦然:“这是为你好。”
后来他又说:“说到侍奉青陵仙尊,我看琉璃行。”
他还怕纪琉璃死得不够快,塞了包药示意让她搞死走火入魔的青陵仙尊。
清醒后的纪琉璃大怒,她随手扔了苏泽给的药,手撕送命剧本,一心沉痛考虑自己怎么苟下来。
后来她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穿书,而是存在于一个边写边拍的的仙侠剧剧本中。
在另一个世界有无数观众意志,决定她之后人生剧本走向。
她一咬牙,你们想看什么我演什么。
纪琉璃来之前就听说这位青陵仙尊练功出了岔子脑子不是很好使,日常也是凶残成性。
等见到真人。
青陵仙尊温柔笑眯眯眼。
之后青陵仙尊提议:“你要解除禁制,我这里有药?”
纪琉璃死马当活马医,伸手接过。想到对方是精神病人,纪琉璃接药手抖了抖。
她感觉自己像小白鼠
后来,纪琉璃:这药不对
她磕了能杠人能打架能制造绯闻,就是没觉得自己正常过。
后来纪琉璃在宗门好感度却不断飙升。
阴郁沉默的天才少年:“我看到了她,她就是光。”
落难后又重新崛起的凤凰之女:“感谢人生导师纪师妹,我找到了人生真谛。。”
出任务的宗门弟子:“哇,琉璃师妹一剑能砍半个山。”
靳雪烟是宗门人见人爱的白月光,放眼仙门,她唯一不能攻略的就是走火入魔的青陵仙尊。
靳雪烟:不是我不行,主要是他这个人是疯的。
别人都说青陵仙尊疯了,空有一张好皮囊,却是个可悲的绝世凶物。
只要青陵仙尊知道自己没疯,他跨域时空,来到这个小世界,就是为了寻觅一个人,一抹让他心心念念记挂的灵魂
直到那一天,有人却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送到跟前。
他面露温和笑意,至于袖子里掉了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纪琉璃唇角抖抖:什,什么,你袖子里掉的是个头盖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