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回来京城两天了，霍淼一直忙于公事，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个是尊贵的公主，一个是保卫公主安全的侍卫，每日虽然一同进进出出，但再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
乔长生告诉自己，这样才对，本来就该是这样，不该多想什么。
可他却还是不自觉的回想起在他家乡小院的那几日，两人同吃同住，好像没有身份的差距，如普通男女一般相处。
白日里出门，殿下有时会牵着他的手，两人就那么在乡间的小路上随意行走。
夜晚无事可做，他们便搬两个小板凳坐在院中看星星，殿下会靠在他肩头，有时说些闲话，有时背诵文章、讲给他听，直至困倦方回屋休息。
他们会一同剪下院中的柳枝编成小篮，将在外路上顺手摘回的野花放入其中放在窗前做装饰。
殿下会在看到隐在花丛下的蜈蚣后自然的后退躲到他身后，喜怒哀乐毫无顾忌的展现……
那般真实的相处过，他就是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可那美梦终究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磨灭不了的痕迹，让他生出奢望，不再满足于只是看到殿下，他想殿下能再牵着他的手，能再靠在他肩头。
每当生出这般妄想，乔长生便又告诫自己，先前那不过是他与殿下在假扮夫妻，再加上殿下突然落难无依无靠，对于他这个唯一陪在身边可以信任的人难免靠近的多些，不代表什么的。
只有做殿下的护卫才能永远陪在殿下身边，不可以在心中冒犯殿下。
只要能保护好殿下，永远陪在殿下身边就够了……他该满足的。
乔长生正望着月亮出神，旁边突然传来动静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寻着声音转头去看，就见霍淼探出头来，他忙起身过去：“公主，您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
霍淼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在屋脊上坐下，不答他的话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去睡觉坐在我屋顶上做什么？”
想离您近一些。
这话当然不能说，乔长生张了张口，想趁机向霍淼提他想入宫当值，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这次保护殿下回京有功，皇上有意嘉奖他，今日郁统领和他提了一句，如果他进宫当值，可以破格调到御前，郁统领有公干也可以带着他。
虽然没有升迁，但这却是比之升迁还要好的机会，在御前、有机会办差便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升迁自是顺理成章的事。
要是之前他肯定直接便拒绝了，可现在他犹豫了，他想要能力和权力，只有拥有这些他才能保护好他的殿下，不让这次的险境再度发生，也能更好的为殿下所用。
想要能力，便需要名师指点，需要办事来历练；想要权力，便需要升迁，逐渐掌管更多的禁军，这些皆需要他进宫当值才能获得。
可是进了宫，他往后听的便是皇命，表面上不能和殿下接触太多，不然传出公主与禁军勾结，会对殿下不利。
他往后不能再住在公主府，不能日日见到殿下，甚至表面不能再听命于殿下……
可要是不能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那他就是有了能力和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乔长生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告诉自己，现在姚婷小姐还没回来，殿下身边没人保护，这多事之秋，殿下身边不能没人，再等等，至少……等姚婷小姐回来再决定不迟。
这般想着，乔长生轻轻摇头：“没什么。”
可这两日乔长生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霍淼这两日公事忙，也没时间多问，今日既然已经在这了，有话倒不如一次说了。
这般想着，霍淼便拍了拍身边的位子，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乔长生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再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一遍，低头恭敬道：“不，属下不配。”
“……”
霍淼敛了神色，手指捏紧了些，就那般看着乔长生，她以为她做的已经够明显了，抛却身份如寻常女孩儿那般与乔长生相处；明明一句话便能让人去办的事，她却亲自忙前忙后帮着乔长生将父母坟茔迁到京；乔长生喜欢的，她便帮他一并带回来。
她霍淼几时对一个人这般用过心？
明明先前这人已经态度松动，接受了她的种种亲近行为，现在回京不过两日又翻脸不认人。
如此反复无常，拿她耍着玩吗？
霍淼眉眼间的温暖褪去，不再言语，起身径直下了屋顶。
乔长生察觉到霍淼突如其来的冷意，见她走了忙跟着翻身跃下屋顶：“公主……”
乔长生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在他犹豫的功夫，霍淼已经打开了房门。
一步迈入房门，霍淼停步，微微侧头，漠然道：“对了，明日本公主便与父皇说，将你调回宫吧。”
乔长生蓦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霍淼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他是犹豫想要进宫，但那也是在能为殿下所用的前提下，他只是想去学本事，可现在他感觉的出来，这次殿下的言语和过往不同，不是气话或是任性，殿下是真的……要他走……
可他刚刚只说了一句话而已，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殿下怎么突然就不想要他了？
乔长生有些承受不住的攥紧胸前的衣襟，喃喃自语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出来的雨遥见乔长生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心，还是传达了霍淼的话：“乔头领，公主让你回去休息，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公主……”
乔长生上前一步，想去和霍淼说清楚，却被雨遥拦住：“乔头领，公主已经歇息了，还请不要让我为难，请回吧。”
乔长生知道雨遥说的皆是霍淼的意思，是殿下不想见他，不想再与他说话，可他不明白他到底错哪了，怎么突然就……
乔长生在原地僵立许久，直到雨遥再次催促，他才有些踉跄的出了院门。
翌日，乔长生早早的等在霍淼院门前，见她出来心中一喜，抬步便想上前，一句“公主”刚刚出口，便被霍淼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霍淼淡淡道：“这最后一日，你也不必当值了，去收拾东西吧。”说完霍淼便径直往外走。
乔长生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霍淼的身影消失，他抿了抿唇，垂下眸抬步往马棚的方向走。
马车上，边上的烟柳听到车外一直有‘哒哒’的马蹄声跟着，不由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乔长生骑在马背上，一言不发的跟在马车侧面，默默走着。
烟柳看了一眼便放下窗帘，朝霍淼请示道：“公主，乔头领一直跟着……可要奴婢说一声叫他回去？”
霍淼闭目朝后微微靠在车壁上，闻言动也不动，仍是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一般。
烟柳跟在霍淼身边久了，一见便知她是心情欠佳，不想理人，也不敢再多问，老实的待在车厢内不说话了。
公主她要是不愿意人跟会示意她行事，现在一点指示没有，其实就是默许了让乔长生跟着的意思。
烟柳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公主犯得着与一个侍卫这般置气吗？
就是后宫说得上话的妃嫔皇子公主或是前朝有头有脸的官员与公主有过节，公主也不曾这般置气，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就是了，就是一时报不了仇，也会放在一边以后再说，就是心里恨不得一刀宰了对方面上也不显，从不会这般已经隔了夜的闷气还在记着……也不准确，还是有过这种的，不过那是与太后、皇上、先皇后等等公主最亲的亲人，还是在公主幼时，和乔长生能一样吗？
总觉得离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这边烟柳心里兀自疑问，那边霍淼仍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了宫门口，霍淼下了车径自往宫里走，好似身边没有乔长生这个人，乔长生爱跟就跟，爱去哪去哪，她一概不管不问，对于乔长生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也是视而不见。
几次试图说些什么无果之后，乔长生神色更是黯淡，不再试图开口，只如影子一般沉默的跟着霍淼，尽自己本职。
今日一早出门时便是冷风阵阵，等霍淼下朝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有候在外的小太监为各位大人送上伞，官员也陆续走了。
霍淼在朝堂的位置靠前，出来的慢，等她出来，乔长生已经拿着伞站在了殿前，一见她便立即上前，将伞遮在她头顶。
霍淼看也没看他，只是目视眼前的雨幕。
朝服虽是春秋季的款式，但并不怎么防寒，从殿中一出来，带着水汽的冷风一吹她便觉得冷了，想想这下雨的天命人踩着水去拿件衣裳再回来也不值当的，有这功夫她都到宫门口了，她这两天本来就很忙，还是别浪费这时间了。
这般想着，霍淼走到烟柳撑着的伞下，避开地上的积水往外走去。
烟柳被霍淼这看似自然不动声色，实则如孩童间闹别扭一般幼稚的举动一愣，先前的疑问又冒出来了，她看了那边低下头的乔长生一眼，没说什么，忙为霍淼撑好伞跟着她走了。
乔长生默默跟上，在霍淼半步远的侧面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冷风一吹霍淼便微微瑟缩，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递过去：“公主……”
霍淼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乔长生见此快走两步站在霍淼身前，重新将披风递过去，轻声道：“您不要我了没关系，但请您不要与自己为难，受了凉您会生病的。”
霍淼抬眼，漠然对乔长生说了今日的第二句话：“这是你一个侍卫配做的？”
乔长生拿着衣服的手颤了颤，垂下眸去，是了，他不配，除了极特殊的情况，正常时候公主怎么能穿着侍卫的衣裳？不合规矩的。
霍淼不再看他，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乔长生看着霍淼的背影，眼神说不出的难过。
您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只是想做您的护卫，一辈子保护您，这都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