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
乔长生找了个机会钻进马车，被霍淼改扮成女装才重新示于人前。
带着棺木不好投宿，一行人夜间只能宿在荒废的宅院之类，好在这一路不远，只两三日的路程。
这天晚上，乔长生一人坐在火堆边烤火，其余除了守夜之人，基本在吃过晚饭后便去休息了。
乔长生想着最近听到的消息，先前新承府到京城的水路两侧城镇严查，说是寻找遇难的公主，并调了人四处搜寻，没过三日人手又撤下，说是公主已经找到，事情就那般过去。
乔长生想，殿下之前传话说让皇上不必寻她，但显然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后不派人来寻说不过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失踪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定会让人觉得皇上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行踪，所以才无动于衷，不然没法解释。
如此一来那些背后之人说不定会查皇上是如何得知的消息，进而查到殿下这里，殿下便不安全了。
殿下传那句口信的意思或许不是真的不让人来寻，而是暗示皇上派出的人中可能会被人安插眼线甚至杀手，寻找的人一多她无处躲，被人找到后身边的人又不可信，反而更加危险。
皇上那边应是明白了这意思，便派人来假装搜寻几日，之后说人已找到，那边有人护送‘公主’回京，吸引刺客的注意，他们这边大概率也就不会有刺客再来搜寻，更加安全了。
往好处想的话，那边是不是也是一个套？要是刺客再行刺杀那边被护送的‘公主’，被抓住一两个人严刑拷问，说不定还能查出些什么。
殿下不立即回京，觉得现在并不危险，是不是早就料到此？殿下还在外，那边的‘公主’也不能回京，正好有更多的时间引诱抓捕刺客？
乔长生一旦遇到和霍淼沾边儿的事总是会想思虑周全些，就怕判断错了将霍淼置于险境。
但他到底接触这些事时间短，缺乏经验，也就做不到如霍淼那般听到一个消息的同时，相关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已在脑海中推演了出来，后续该如何行事也有了眉目。
乔长生需要一点点整合已知的各种消息，慢慢在脑中分析，以求全面，再得出结果。
往火中添了跟树枝，乔长生叹了口气，他果然还差的很远，从将将脱险进城后殿下便已经将后续如何全计划好了，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明明将殿下的行事全看在眼中，却一直到现在已经算事后了，才想明白其中因由。
果然要想保护好殿下只有身手是不够的，聪明清晰的头脑才是更为重要的，事前避害远比事发时成功应对更安全，也更难就是了，他需要时时思索，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放过，不能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要想到更加长远之处。
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现在这半吊子都够不上的水平是远远不够的……
乔长生正反思自己，突然听到旁边有动静传来，不由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人朝这边走来，到了近处径直在火堆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乔长生看了那人一眼，顿了顿，一时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说话，便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转回头重新看向面前的火堆。
聂明哲，也就是镖局的五少爷，乔长生心里已经不再认为主的第一任小主人，在火堆边坐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这两日聂明哲有事没事就往他身边凑，‘夫人’长‘夫人’短的，被叫的多了，乔长生已经习惯了，他看着火堆的目光没动，口中轻声道：“还不困，聂公子怎么也没睡？”
聂明哲看着乔长生，没答乔长生客套的问话，反而突然道：“这两日总是打扰夫人，在下怕夫人误会，今日有机会，特来向夫人解释一番，在下并非是想冒犯夫人，只是夫人让我想起了一人。”
乔长生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没说话。
聂明哲似是也不用乔长生说什么，接着解释道：“他是我儿时玩伴，后来一次遇险，他救了我，我却不敢站出来为他说话，害他被送走，现在也不知去了哪儿，这些年我一直心中有愧，想与他道句歉……希望他能原谅我……”
乔长生又往火堆中添了些柴，这才轻声开口：“会的，想来那人会原谅你的。”
聂明哲看向乔长生，目光却像是透过他看着别人，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和他记忆里的那人太像了，就连样貌也十分相似，要不是这人是女子，他几乎怀疑两人就是同一个人。
当年的事像是一根刺横在他心里，让他始终心虚，却得不到一个拨出的机会，这两日时时见到这个和记忆中相像的人，那根刺更加明显，他实在忍不住想来说点什么。
“真的吗？夫人只是在安慰我吧……”
“他当然是安慰你。”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聂明哲的话。
霍淼从乔长生身后三步远的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乔长生身边潇洒的坐下，朝对面道：“聂兄，请恕在下直言，听你的话音，你这玩伴当不是普通门户相当的友人，不然也不会只是送回家便失去音讯，连句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在下所料不错，聂兄这玩伴当是被你连累而被打发卖了吧？
若当真如此……哎，在下家里也算大户，周围人家里下人是个什么待遇咱也是有目共睹，一点错处便可能招致打骂，甚至再次发卖，命不好的兴许连命都没了，还有那等姿容出众的，还可能流落风尘……
这被当做奴仆发卖的，再遇好主人的只占少数，好一些的浑浑噩噩混日子，次的……
命途坎坷，若是换了聂兄有此遭遇，聂兄会原谅吗？”
聂明哲手慢慢攥成拳，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也看不清其是个什么神色，霍淼也不在意，只含笑坐在那看着对方。
半晌，聂明哲起身：“天色不早了，两位还请早些休息，在下先告辞了。”
聂明哲说完就走，他一走，霍淼‘嗤’了一声：“懦夫、小人。”
嫁祸推责的事干都干了，就硬气点别当回事，光明正大的认下就当个恶人她或许还能高看他一眼，聂明哲倒好，错事干完了又不想担‘小人’的罪名，还想获得原谅，找不着正主就在一个相似的人身上获得安慰，好让自己的良心安下，啧，真是让人看不起。
霍淼说完又转头看向乔长生，教训道：“看不出来他不是真的对你愧疚？不然他早将自己干的事坦白并寻你了，他只是良心不安想找个安慰，这你还原谅，笨死你算了。”
她本来不想管乔长生这等私事，但乔长生被人欺负就这么受着，还蠢得上赶着原谅，她实在看不过眼了，这才出来。
乔长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只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以后也难有再见时，实在没有记恨的必要，他要安慰给他也没什么，我真的不怪他。”
霍淼嘲讽道：“你倒是大度。”这不是大度，这是蠢！
乔长生沉默片刻，轻声解释道：“其实属下很是感激在镖局待的时日，如果不是那时学到的东西，属下也不会习武，便不能为公主所用，如果不是再次被卖，属下也不会遇到公主，只要这么一想，属下便觉得没什么好怪罪的，甚至是庆幸，再者镖局的人对属下并不差了，就当是还了教导养育的恩情吧。”
乔长生话语温柔，霍淼却要被他这神逻辑气笑了，她捏住乔长生的脸颊肉将人揪到自己面前，在他耳边道：“教导？养育？恩情？怎么？你是被当大少爷供着的不用给他家干活是吗？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本公主对你好是你我之间的事，你遇到本公主幸运也是你我之间的事，你只要记着本公主的好就行了，感激也只需在本公主身上，你将对本公主的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借此去原谅别人是什么意思？本公主需要别人来分担你的感情了？谁让你擅自动属于本公主的东西的？你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不是……没有……”
乔长生想解释，他没有将感情转移给别人，但他被霍淼的逻辑绕懵了，他觉得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殿下说的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他都不知道哪有问题要怎么解释？
乔长生绕了一会儿没绕出来，干脆低头道：“属下知错，您说不原谅就不原谅吧。”算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已经不相关的人惹殿下不高兴。
霍淼这才松手，道：“我不是让你记仇，也不是要你记着过去那点事不放，不原谅和记恨是两回事，我只是让你别傻了吧唧的顺别人的意。错事做下了就是做下了，不是你现在过的好那人就没错，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为什么要原谅让做错事的人心安理得？”
乔长生轻轻点头：“嗯，属下明白了。”
霍淼见乔长生这么听话，这才高兴了点，想了想朝乔长生勾勾手指，道：“既然你这么大度，那有件事和你说一下，想来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不会。”什么事都不会。
霍淼勾了勾嘴角，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父母留下田地房屋可以由你继承，先前故意诱导你，说你一无所有其实只是为了诓你做我的护卫。”
“属下猜到了。”先前见到父母留下的住所后，以及之后听人说的他父母的事多了，他已经有所怀疑，毕竟他家殿下记性那般好，思虑又周到，怎会不记得他父母有东西留下来？而且诱导他留下，也确实是殿下做的出来的事。
霍淼凑近他：“那你不生气？”
面对霍淼突然凑到面前的脸，乔长生不自在的向后靠了靠，不解道：“属下为什么要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殿下没有义务告知他一切，也没有义务帮他要回家产，他那时就是自己回了乡也只是个普通人，家财并不一定能拿到手，确实可以说一无所有，无处安身。
殿下就是有诓骗他的嫌疑，也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容身之所，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霍淼叹气，伸手覆上乔长生发顶：“你能别总是这般好脾气吗？别人欺负你你也不生气，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之后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乔长生看着霍淼，肯定道：“您不会的。”
他想了想又道：“要是别人欺负属下，属下还是会生气的。”
霍淼看了乔长生片刻，突然抿唇笑了一声，靠在了乔长生肩头。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