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见最后三个人终于听令，乔长生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树威’成功了？
乔长生朝霍淼看过去，霍淼朝他笑笑，点了下头，以动作给予他肯定。
得到肯定，乔长生这才转回头，继续往下进行。
先是点了遍数，之后乔长生道：“三人为一组，第二人不动，第一人向前一步，第三人后退一步，行动。”
对面的人赶紧照做，长长的一列队伍很快变为三列，乔长生回忆着先前南禁军还在府中时的站班安排，对现在的人马进行了同样的排布，三班轮值，每班人几时在何处值守等等。
不过他对先前的安排也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偶尔看到过几次换班，便只能先粗略的安排下去，回头哪有不对再行更改。
做完这些，又指派了一班人现在便去值守，这才让剩下的禁军各自散开。
等人走干净，乔长生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终于不用板着脸端架子了。
他习惯性的走到霍淼身边，霍淼拍拍他的肩膀，扬起笑脸道：“这第一步走的很好，本公主果然没看错人，你自己也要相信自己。”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看中了乔长生的武艺天赋和坚韧，想将乔长生打造成一柄锋利的刀，一面坚实的盾，她指哪儿打哪儿，不给她惹事就够了。
但相处下来，她慢慢发觉他不合适，乔长生性格比较软和，他虽然幼时遭难，但仍长成了一个人格健全的人，少年已经有血有肉，再将他打造成一柄只认主、其他感情淡薄的刀已经晚了。
除非走极端如培养死士那般硬生生剥夺他作为一个人的一切思想。
她霍淼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自负，从不屑于如此低劣的手段。
死士，那都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御下不能的废物才会靠那般剥夺人思想的手段去掌控他人。
而作为君主，需要堂堂正正的让人臣服，要让品性不一、个性不同的人心甘情愿效力。
乔长生虽然做不成一柄出色的刀，但他天赋卓绝，且心思并不呆板，她仍看好他，便想好好栽培，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从边境打仗那时起，她便发现乔长生的可塑性很高，或许她能试试对他有更多的期待。
但乔长生这人吧……有些安于现状，她只能逼一逼他，出些超出他现有能力以外的题目让他完成，激发一下他的潜能。
为了让他尽心卖力她甚至利用了一下他对她的感情。
好在让人惊喜的是，他总是不负她的期望，这次虽然不能说做的多出色，但他确实是完成了，就是有瑕疵也能以后弥补，算不得大事，人总是需要慢慢成长的。
乔长生短短时间成长至此，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最初的期望，一个优秀的统领可比一柄锋利的刀贵重的多，也更难培养，但她有耐心慢慢引导、慢慢教，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她不急。
只是乔长生总是对自己没信心，明明有极高的天赋，在她身边当差至今从未出过大的差错，可不知为何他仍总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好。
这种她还真的是第一次接触，天才人物往往自负，特别是年少轻狂时，不时不时提点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们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到乔长生这却恰好相反。
她只能时时鼓励夸赞、给予他肯定和自信，自负不可取，可过分谦虚到缺乏自信也不行。
乔长生得了霍淼的肯定便高兴了，眼眸晶亮，抿着唇露出笑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面对禁军时的冷肃。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人员安排，不放心的询问道：“公主，属下安排的对吗？”
霍淼摇头：“不知道，不过感觉还成。”
什么叫‘感觉还成’？这可是关系到殿下安危的大事！有不对他好尽快做出调整，不能有一点不确定！
乔长生有什么全写脸上，霍淼摊手：“别这么看着我，怎么可能有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将本公主当做神人了不成？
本公主不过是多看了一些事，多念过几本书，自小生活在皇家所闻所见比常人多罢了，在我擅长的方面是比他人做的要好，但其他方面本公主也不过是看到过些许言论，真让我去做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实际漏洞百出，而更多的方面本公主懂的不见得比你多。
就说这防卫之事，本公主要是擅长，先前怎会在自己府中遇险？那么多人一下全调派出去，竟没想起在身边留人，本公主说自己会调派人手护卫自己你能信吗？
说到底本公主只是人，是人便精力有限，哪里会全知全能。”
霍淼说的好听，实际不过是掩盖先前她根本没过问过府中侍卫守卫一事的真相。
左右那些禁军中就是有可疑之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对她出手，绝大多数人还是正常当值，明面上怎么也得将她这公主府看好了，所以他们具体是如何守卫换班的她也就懒得过问，知道的也是表面，比乔长生多不了多少。
霍淼说着拍了拍乔长生的肩膀，接着道：“所以本公主需要你做领队，更好的保护我啊，本公主别的不一定行，但看人的眼光一等一，你有这方面的才能，定能做的很好，要相信你自己。”
霍淼很能看得清自己，她虽然自小聪慧，所识所知远胜同龄人，但也只是笼统来看。术业有专攻，那些在某一方面有极强天赋的人都能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做的比她好。
但为帝者不一定要事事拔得头筹，她只需要凭有限的学识把控大的方向不出错，有一双善于看到他人长处的眼睛并能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能掌控住这些人对她尽忠，帮她做事，发挥各自的才能。
以上这些把控好后，适当的示弱，承认自己的不足，告诉臣子他们很重要，她需要依赖他们，给予臣子鼓励，让他们更有干劲她才能更轻松、利益也能更大化不是？
乔长生压根看不出霍淼心里的这些道道，他听了霍淼的话只觉身上责任重大。
之前殿下遇险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想想，确实，那么多侍卫，但凡留两人在殿下身边也不至于让殿下遇险，可见人员合理安排有多重要，一点点失误便可能将殿下置于险境。
乔长生刚刚因得了霍淼肯定而高兴的心渐渐凝重，不行，他这般毫无经验自己排布的值守方式定然错漏百出，太危险了，他必须要找他人请教，不能只是知表面排布，还要知道为什么，以后好随机应变。
还有禁军如何训练他也要知道，他们连他都打不过，还怎么守卫公主府？不行，他不放心，必须想办法提高他们的武艺，另外他该去学学宫规，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乔长生心中一条条规划闪过，随即有些懊恼，他真的是差的太远了，怎么什么都不会，过去他要是留心多学一些，现在也不至于这般无能。
心里责怪自己又反省一番，乔长生认真且郑重的对霍淼道：“最迟明日，属下定会将府中守卫安排好。”
“嗯，我相信你。”霍淼歪头朝乔长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接着道，“走吧，你不是想念书吗，本公主教你。”
乔长生只看一眼便慌忙移开视线，殿下怎么越发耀眼、牵动人目光了？
这个念头一出，乔长生整个人一怔，赶忙将这奇怪的念头按下去，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殿下是主人啊，这想法也太大逆不道了……
面前霍淼已经走出两步，乔长生回神立即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
新书需要去买，买书总要耽误些时间，霍淼从前念过的书皆有保留，便让雨遥将那些都翻出来给乔长生用，那上面还有她幼时做过的注解，现在再看当时的见解当真是浅薄，不过给乔长生这初学者看应当也还可以。
乔长生正新奇的翻看眼前的一摞旧书，看着上面一行行规矩的小字，与旁边的大字不同，殿下说这是她用过的旧书，那这小字应当是殿下后来写上去的。
乔长生现在已经识得不少字，虽然不会写，但他能认，只是有些慢。
他翻开一页，一个字一句话的默读那些小字，一时觉得很是新鲜，看着这些小字就好像看到了小殿下，读着书一点点长大。
殿下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乔长生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女童伏在桌前一笔一划写字的模样……
不对，他这是在想什么！他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烟柳从外进来，将一托盘放在桌上，轻微的响动惊动了乔长生，他忙收敛了心神转头看过去，就见托盘上放着几个小瓷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霍淼将托盘整个推到他面前，温声道：“这些伤药你亲自拿去给那些挨了打的侍卫。”
“是。”乔长生放下书起身，拿起托盘就要走。
霍淼喊住他：“回来，没让你现在去。”
乔长生闻言退回来，霍淼见他不明白，便提点道：“统御他人需恩威并施，‘威’是向人展现你的过人之处，让别人知道你为什么能在他之上，并施以手段让他人对你臣服，即便不想按你说的办也必须照办；
‘恩’是你能给别人什么，或者说跟着你有什么好处，钱、权、利、名或是简单的心安，你要让人看到跟着你的前路是广阔的，而非朝不保夕一无所有，以让人心甘情愿追随于你，不会轻易叛离。
‘威’是收服，‘恩’是收买，二者相辅相成，你要平衡好其中的度。
‘威’太过他人会觉得你不近人情，刚愎自用，不可亲近，如此虽使他人不敢违逆于你，可一旦有机会极易招致反叛，为你自己埋下祸根；
‘恩’太重又会让人觉得你太过良善，容易糊弄，人心不足，你给的越多他人便越会得寸进尺，你可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人心各异，这‘恩’与‘威’的施放也就没有恒定标准，手下乖顺时你便仁善些，手下无故自作主张时你便严厉些，因人而异，不能同一而语。
这其中的道理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不容易，你需自己摸索着去观察衡量人心，时刻洞察警醒，及时做出应变。
今日你处罚那些禁军是‘威’，这送药可算做‘恩’，那些禁军现在只是迫于现实屈从于你，但并未心服，你还需严厉管束并防着他们背后给你使绊子，还不到宽以待人的时候。
送药是为显示你的宽和，但过早前去送药会让他们觉得你怕事，这般刚打了人就巴巴送药是在讨好他们，定会让他们心生轻慢，你刚刚树立的威信便会有不稳。
所以此事不急，先放一放，怎么也得等他们在背后骂你几个来回再说。另外记得去时要严肃冷淡，点下头礼数到位便够，放下便走，不必给他们好脸儿，更不要与他们多话。”
乔长生仔仔细细记下霍淼的话，思索过后低头道：“属下明白了。”
“嗯。”
霍淼点点头，随后拿起桌边的戒尺道：“好了，今日已经不早了，抓紧时间，先教你念两页书，你认真听。
看到这戒尺没？让本公主不满意了便用这戒尺打你手心，这戒尺看着轻巧，打起人来可不轻，多挨几下手都能打肿，这可不是本公主吓唬你，本公主幼时念书那会儿亲眼见过被打的筷子都拿不了的世家公子，希望你不会步其后尘。”
乔长生面色凝重，认真点头：“是。”
世家公子都念不好被罚过，可见念书并不容易，他没念过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念好，他不怕挨打，但他不能让殿下失望，他要认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