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乔长生饭还没吃完烟柳便回来了，院门没关，烟柳在门口打了一声招呼就走进院内，乔长生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她手中仍拿着他的那两件衣服。
这个时节已经冷了，衣服洗后不可能这么快干，乔长生道：“是那边不方便吗？没关系，待会我自己洗好再交给姑娘吧。”
烟柳笑了笑，摇头道：“不是，已经洗好了，待会绣花纹前要先描底，过后怎么也要再洗一遍的，所以没全洗，只将血迹洗去后又熨烫平整方便刺绣，干的也就比较快。我那小包裹忘在你这了，只能先回来。”
烟柳说着走到回廊上，挑起之前放那的小包裹给乔长生看，又道：“你不必管我，回屋吃饭吧，我坐在这就行，晒着太阳也暖和。”
烟柳说着在回廊边的石栏上坐下，打开了那个小包裹，将其中的笔、绣线等等取出，一点不给乔长生反对的机会。
乔长生见此也不好说什么，一是人家姑娘就坐在院中，也没进屋，赶人家走实在让人难堪，二来她是殿下差遣来的，让人走人家回去也不好交差，最后一点是，人家姑娘给他缝衣服，他怎么好意思再出口赶人？
乔长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那麻烦姑娘了。”
烟柳摆手：“我只是奉殿下的命令而来，你要谢便去和殿下说吧。”
烟柳说着拎起乔长生那件外衫整体看了看，想好要绣的纹路便放下去开始描图。
刺绣她和雨遥都学过，水平也不低，只不过宫中有专门的绣娘，宫外有裁缝铺子，这种针线活她们也就很久没做了。
乔长生见烟柳自顾自的做工，他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默不作声的走回屋内，继续吃饭。
半晌，乔长生吃完饭收拾好桌面，提着食盒出来，烟柳才说了一句：“你放这吧，我走时给你捎走。”
乔长生在门边站了好一会，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是看不出别人的算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出别人对他的敌意，比如烟柳，虽然她总是笑嘻嘻的，言行也并无不妥，但他就是觉得烟柳对他有敌意。
烟柳闻言一怔，终于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她自认她隐藏的很好，这个乔长生不是一向是个傻的吗？他是怎么发现的？
烟柳倒也没否认：“我是不喜欢你，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得殿下看重？过去我和雨遥各有分工，一个打理公主府、处理各种事务，一个跟随殿下，结果你一被提拔上来，我直接被剥夺了跟随在殿下身侧的机会。
殿下身边可信任的人不多，殿下也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她，过去殿下出门皆只带着我，如今却是带着你，换了你是我你能高兴？”不就是比她会点功夫吗！其他哪比得上她了！
乔长生听出来了烟柳对他深深的不满，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有几分隐秘的开心，大概是听到自己被殿下看重信任的原因吧。
他将那点隐秘的心思压下去，低声道：“对不起。”
烟柳摆摆手，转回头继续描图：“算了，也不是你的错，一切皆是殿下的意思，我们做下属的听命就是，殿下有心培养你做亲信，你别辜负了殿下的信任就行。”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即便她对乔长生再有敌意，只要殿下看重这个人，那她就会帮着拉拢，不会徇私，更不会因自己的喜恶坏了殿下的事。
这会闲聊的气氛正好，烟柳趁机问道：“殿下今日责罚你你可有怨怪？”
乔长生摇头：“要不是殿下救我回来，我现在连命都没有了，一些责罚算什么？”
烟柳手中动作不停，闲聊一般道：“你倒也不必总是将殿下救你一事当做托词借口，就事论事，只说今日一事，你是否对殿下心有埋怨？”
烟柳也不等乔长生回答，自顾自接下去道：“你是不是觉得殿下贵为公主，定是要什么有什么？其实殿下一直以来也不容易，皇后娘娘早逝，殿下年幼时在宫中便无人庇护，只能避去皇陵，在那苦寒之地一待就是一年，只为保住性命不被人暗害。
即便如此回避，殿下回宫后不久仍是被人毒害，差点身死。
殿下今年只十五岁，哪家的小姐这个年纪未嫁时会单独离家居住？殿下为躲是非却只能如此，即便如此秋狝那日你也看到了，殿下仍不能安生度日。
生在皇家，殿下要是不为自己打算，不想办法保护自己，早些年殿下便被人害死了。”
乔长生站在门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从殿下将他带回来开始，他所听说的皆是皇上对这位公主殿下的宠爱，尚未成年便能有自己的府邸，俸禄是所有公主中最高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是真的以为殿下是一生无忧受尽宠爱的女孩子，现在才知这看似荣宠的背后还有不得已。
烟柳描完图拿起绣绷，将衣服架好，一边挑选合适的丝线一边道：“我与雨遥自小跟在殿下身边，在宫中见过太多是非，不少主子对下人非打即骂，有气全撒在下人身上，有些宫女太监手臂上甚至没块好皮，每日活得战战兢兢，看着都可怜。
你别怪殿下狠心罚你，殿下做的只是对属下基本的管束，如若不罚你，今后再有下人犯错受了责罚便会觉得殿下处事不公，殿下没了威信这公主府上下以后要如何管束？公主府的人若是在外惹是生非外人皆会算在殿下头上，到时被人针对设计，殿下处境便难了，你我荣宠皆系于殿下一身，殿下要是处境艰难，我们这些属下在外便更是遭人轻视。
外人看着殿下现在风光无限，实则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殿下，殿下必须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一步。我们跟在殿下身边更是该处处谨慎，不给殿下惹出祸患。
我跟在殿下身边久了，看的出来殿下很看重你，虽然不知道你除了功夫好点还有哪让殿下看好的，但殿下做的决定自是有殿下的道理，也希望你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别辜负殿下的信任，这句话烟柳说了两遍了，乔长生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姑娘是不是很喜欢殿下？”
烟柳低下头微微的笑：“是，殿下其实是一个很细心温柔的人，不过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崇拜。”
殿下是个温柔的人吗？乔长生记起第一次见到霍淼那天，少女逆光而站，即将隐没的太阳为一身素衣的少女镶了一道暖红的光边，看着是那么的温暖耀眼。
……
翌日
一大早乔长生便站在了霍淼的卧房门前，霍淼从屋中出来，抬头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昨晚没睡好？你不会吓得不敢睡觉了吧？”
乔长生从霍淼的话中听出了嘲笑，但他确实无可辩驳，只能默然垂首。
过了片刻，乔长生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第一次杀人时不怕吗？”
“怕？”霍淼嗤笑一声，“一个是害死本殿母后的人的女儿，两个帮凶，本殿为何要怕？本殿只怕当时动作慢了一步让他们有机会逃脱。
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他活着都不能怎么着你，死了还能翻了天不成？就是他能变成鬼回来找你报仇又怎么着？你没祖宗吗？你祖宗走的不比他早，还怕一个刚死的鬼不成，瞧你那点出息。”
乔长生：“……”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身高比自己矮的女孩子嘲讽胆小，真的……就挺羞耻的……乔长生微微红了脸，他突然觉得死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总比被殿下嘲讽胆小强……
霍淼无所谓的道：“不过现在想来本殿倒是有些后悔了，其实当时根本不必跟他们正面冲突，就安宁那个没脑子的，要她死方法多的是，就是留着她也无妨，本殿现在定能从她身上捞不少好处，就那么让她死了可惜了。
另外两个帮凶更是动动嘴皮子就能送他们去给本殿母后陪葬，根本不值得弄脏本殿的手。
怪只怪本殿当时年幼冲动，沉不住气，为此还挨了顿打，想想就觉得……活该！不打疼了不长记性。”
乔长生：“……”他怎么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在说他呢？是错觉吧……
霍淼又道：“你胆子这么小可不行，得练，不过本殿也确实没人给你杀来练手，这样吧，你去厨房帮忙杀……鸡鸭鱼猪羊……随便你，杀完剥皮清理，你清理了多少让厨娘给你记个数，以后每日给你一整只加餐……个头大的你一天吃不了也可以按部位分开多匀几天，直到够了你杀的数量为止。”
霍淼开始只是提出一个想法，等她说完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于是拍板：“嗯，就这么定了，等没事时你就去厨房帮忙吧，见的血多了你就不怕了。”
乔长生：“……”要是照这么说那屠夫杀人时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觉得殿下这个主意……怎么说呢，治标不治本？
虽然乔长生觉得这主意不靠谱，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霍淼已经拿定了主意，没他反对的份，他只好道：“是。”
两人言谈间出了院门，霍淼也就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