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避子
沈今若换了衣裳，扮上男装，顺利离开，从王婆子指的小路，骑了匹马下山离去。
沈今若踩着刘大夫关门的点儿去的，本来也是排不上她，好在隔壁糕点铺子老板跟刘大夫熟，略通融过后，便将沈今若请进了隔间。
刘大夫见沈今若女扮男装，但仔细看仍然掩不住通身的气派，便知今日这位可能和普通的患者不同。
“您有哪里不舒服？”
沈今若也开门见山:“我想要个孩子，但调理许久仍然没有动静，家中大夫无用，听闻刘大夫仁心妙手，我便来了。”
刘大夫挑眉，捋了捋胡须道:“把手伸将出来。”
沈今若熟练的把手放在案枕上。
刘大夫立刻搭脉。
左右手轮流搭了三次，刘大夫才舒展开眉心，但目色凝重，道:“夫人这样调理下去，不仅不会有孩子，甚至有可能绝育。”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今若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论。
她几乎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刘大夫道:“夫人若是心里不存疑，也不会冒险私下里来找老朽了。”
沈今若的脸色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
刘大夫道:“夫人最近在喝什么药？”
沈今若抬眸:“坐胎药。”
刘大夫摇头，道:“可惜没有药方和药渣，不然老朽或可一看。”
沈今若道:“药方我可以背给你听。”
说着，沈今若把坐胎药的药方说给了刘大夫。
在刘大夫思考期间，她自己的心也乱成一团麻。
她再这样下去不会有孩子，这话什么意思？
她平时已经很防备了，太医是晏臻专用的，坐胎药是晏臻亲自下旨调理的，其他的，就再无奇怪东西入口的可能啊。
刘大夫道:“嗯，药都是好药，只是夫人如果一直按这个方子调理，不可能没有孩子，夫人身体强健……敢问夫人喝了多久了？”
沈今若道:“从今年春天就开始喝了。”
刘大夫冷笑:“那便是了，夫人身体里避子药的痕迹也非一两日，且最近用药的痕迹也很重，想来坐胎药也是一次不落的喝。”
沈今若不语，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她深深的呼吸，道:“倘若我现在停了所有的药，再调理起来，还能有孩子么？”
刘大夫点头:“当然可以，尚未伤到肌理，只是夫人身上的避子汤，哪怕现在不喝，也能生效三月有余。”
刘大夫的话说的含蓄，但沈今若听的明白，她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人浇下一桶冰水般难受。
哪怕现在开始不喝任何药，避孕效果尚且能有三个多月，可知她体内所含药量的痕迹有多么严重。
“多谢大夫，今日你告诉我一个明白，我多谢你。”沈今若掏出银子来，真诚答谢。
刘大夫收了，他道:“夫人回去，小心谨慎些吧。”
沈今若不宜多留，她点点头后便离开，原路返回梵若山。
一路上她心情沉重且复杂。
晏臻多么盼着孩子，况且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可能下旨给她喝避子药。
可陆明河是他的人，药是陆明河配的，也是他抓的，拿到永和宫日日熬的，怎么可能呢。
难道中间混进了其他人经手？
沈今若想到了敏妃，然后觉得更不可能。
敏妃要是有这能耐，她早就位列夫人，和荣夫人丽夫人平起平坐了。
可她的药都是陆明河带来，或者他身边的小内侍送来，三卓子或者茉音亲自熬的，不会再经手其他人了。
沈今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回了山庄后，沈今若心事重重的跳回屋里躺下。
门口的侍卫们一个个被药的迷迷糊糊，云檀还在和他们天南地北的扯皮，沈今若听着都听出来云檀嗓子都说哑了。
沈今若关好窗户，轻声道:“云檀。”
云檀听到沈今若的声音，如蒙大赦，赶紧离开那群侍卫，进屋关门，随后长长的呼气。
“小主！”云檀快步走进寝室。
“喝点茶，润润。”沈今若给云檀倒了一杯茶。
云檀嗓子冒烟，顾不得规矩。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瞧她这样子，沈今若默默又给她续了一杯。
云檀又喝了一杯茶，终于扯着低哑的嗓子焦急问道:“怎么样了小主？”
沈今若摇摇头，道:“回宫再说。”
云檀心里暗道不妙，一般沈今若这种反应，恰恰说明问题不小。
一夜安枕，第二日天不亮晏臵便来了，见到门口守着的几个侍卫，甚是满意。
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晏臻把护花的任务交给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可真是有苦难言。
好在沈今若是个省事的，他略略问了问，那几个侍卫说除了云檀比较活泼话痨外，其他也没什么，沈今若一直都在自己房里。
等她收拾妥当出门时，晏臵吓了一跳，沈今若的脸色十分的不好，憔悴且眼下发青，一看就是一晚没睡的样子，脂粉都盖不住，而且她也没打算盖。
晏臵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他们伺候的不好？”
沈今若摇头:“都很好，是妾身自己换了地方又做噩梦，这才没睡好。”
晏臵将信将疑的点头，随后把沈今若接上马车，朝皇宫驶去。
一路上，晏臵发现沈今若虽然状若无事，可神情萎靡，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的样子。
晏臵也替她叹息。
沈今若一个是没睡好，再一个，恐怕她也有不想回宫的想法在心里吧。
记得他母妃在世时，私底下和他说，女子去任何地方都好，就是不要入宫，入了宫，就是黄土埋到脖，这辈子也就只困在皇城之中，宥于皇权之下了。
前朝后宫，荣宠名位，算计倾轧，到最后，什么样的好人都会卷进漩涡里，扭曲而失去自我。
从小长在宫里的晏臵，太明白皇宫了。
所以已经到宫门口了，沈今若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晏臵也不催，就任凭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再回吧。
过了片刻，沈今若抬起头，对晏臵道:“多谢十爷一路相护，妾身谨记。”
晏臵混不在意:“奉命行事罢了。”
沈今若笑了笑，唇角带着自嘲:“还是多谢你。”
说完，沈今若便不再看他，而是扶着云檀的手，下了车。
天色还未全亮，雾蓝的光影里，晏臵掀着车帘目送沈今若主仆回宫的背影。
进了宫门，那无尽的长街越走越黑，直到她们两个纤弱的身影，淹没在清晨的雾色之中。
晏臵垂下眼，回了车内:“回府。”
马车重新行进，微一晃动，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下。
晏臵低头看去，却看不清，他只得捡起来。
是一颗圆溜溜的翡翠珠子，上面还雕着小小的玉兰花。
晏臵看了看，大概是沈今若头上首饰镶嵌不牢掉下的。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他盯着掌心的那颗珠子瞧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把它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