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鬼杀（三）
姚老爷的炼丹房里不知有多少条人命，七娘听了姚老爷的话，心里的怒火一股股地往上冒。
幸亏素娘听不到姚老爷鬼魂的话，否则她知道姚太太不肯让他们给秋儿赎身，就是为了让姚老爷炼丹，肯定又要摸菜刀了。
“你是如何死的？”七娘不想再听姚老爷那些造孽的事，直接问道。
“今天晚上……哦是昨天晚上……”姚老爷看了一眼沙漏，已经过了子时了，改口道，“我在丹房炼丹，小桃在里面服侍我……后来我突然晕了……再后来，我的魂魄就飘了出来……我想回去，可怎么也回不去……”
“难道你不知道是谁杀了你？”七娘奇怪道。
“应该是……厉鬼杀了我吧？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姚员外猜测道。
七娘不由得哭笑不得，姚老爷死得那么惨，竟然不知道是谁杀的自己。
“小桃呢？她还活着吗？”七娘问姚老爷。
“小桃没死，听下人说好像被吓疯了。”姚老爷的魂魄一直留在炼丹房里，一问三不知。
“我们去找小桃。”七娘对李宣道。
“那个……你答应送我去投胎的，你不要走。”姚老爷着急地对七娘道。
“你着什么急，我得先把素娘女儿的事办好再说。”七娘道。
“不行，你得先办我的事。”姚老爷一副没法商量的样子。
“你为何那么着急？”七娘奇怪道。
“因为你若不赶紧送我去投胎，那个唐老道就会来收我的魂魄了。”姚老爷一脸的惶急。
“唐老道会来收魂魄？他要魂魄干什么？”七娘也有些着急了。
碰到唐老道可不是好事。
“今天就是唐老道来炼丹房收魂魄的日子，他很快就要到了。”姚老爷着急忙慌地道，“他会把我炼成鬼丸的。”
“难怪唐老道会教你炼丹，他根本就是想借你的手收集魂魄炼鬼丸。”七娘气愤道。
“我知道错了，我上了唐老道的当。”姚老爷低头道。
“不过你再着急也没用，我得先去把素娘女儿的事处理好。”七娘边往外走边道。
“那个容易，现在我不再需要小丫鬟炼丹了，我太太肯定会放了素娘女儿的。”姚老爷追着七娘道。
七娘已经不再理会姚老爷了。
柳直虽然能闻到鬼气，但不能施展法术，因此和素娘一样，都看不到姚老爷的鬼魂，也听不到七娘和姚老爷的对话。
见七娘对着空中嘴巴开开合合了好一会儿，然后径直往外走，两人也就跟着一起往外走。
李宣倒是能见到姚老爷，也能听到七娘和姚老爷的对话。
不过见七娘不理会姚老爷，李宣也不打算理会姚老爷。
姚老爷的魂魄急得要命，追着七娘苦苦哀求。
七娘只怕唐老道来姚府碰到柳直，连头都没有回。
虽然圆通大师信誓旦旦地说，山魈怪的内丹能隐藏舍利珠的气息，可七娘不敢冒险。
眼睁睁地看着七娘几个出了炼丹房，姚老爷心里后悔极了。
炼丹房里被唐老道下了禁制，魂魄是出不了炼丹房的。
因此姚老爷的魂魄虽然急得要冒烟，却也无可奈何。
七娘几个来见姚太太，只道鬼已经抓住了，要赎走秋儿。
姚太太被好几个丫鬟仆妇围着，还是战战兢兢的，挥了挥手，让七娘赶紧把秋儿带走。
“秋儿的卖身契呢？”七娘问姚太太。
“徐妈妈，把秋菱的卖身契给他们。”姚太太吩咐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大笑声，姚太太吓得缩成了一团，问七娘道：“府上还有一个丫鬟叫小桃的，你要不要？不要钱，你赶紧把她带走。”
“行！”七娘爽快道。
她正想问一问小桃姚老爷是怎么死的，姚太太要把小桃送给自己，七娘便没有推辞。
一会儿，徐妈妈把秋儿和小桃的卖身契都拿了来，把小桃也带了过来。
小桃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挺清秀的，只是她披头散发，衣裳凌乱，不停地大笑着，七娘干脆一掌把她拍晕了，抱着她就往外面走。
徐妈妈追上几步，把一个包袱塞给七娘，低声道：“这是小桃的东西……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拜托你了……”
七娘有些意外地看了徐妈妈一眼，才往外走。
柳直几个连忙跟上。
出了姚府，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七娘对素娘道：“我有事要先走了，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着，带着秋儿回去，好好过日子。”
素娘“扑通”一声就给七娘跪下了，秋儿也跪了下来。
七娘连忙把素娘和秋儿扶起来，不及多说什么，带着柳直和小桃驾着马车，赶紧走了。
素娘牵着秋儿的手，眼圈红红地目送着七娘离去。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素娘才收回了目光，又向李宣道谢。
李宣便说他也要走了。
素娘手里还有李宣给的十两银子，她连忙掏了出来，要还给李宣。
李宣道：“素娘施主你和秋儿相依为命，正是要花银子的时候，这银子贫道就送给你们了。”
素娘感激涕零，又要给李宣磕头。
李宣连忙阻止了素娘，飘然而去。
再说七娘，驾着马车一阵飞奔，估计离姚府应该有十几二十里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放慢了点速度。
柳直问七娘：“这个叫小桃的丫鬟如何安置？”
七娘道：“我要先问问她姚老爷的死是怎么回事，再送她回她家去。”
“可这个小桃姑娘已经疯了，怎么问话？”
“小桃没有疯，她是装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在装疯？”
“从她的笑声中听出来的。她的笑声虽然癫狂凄厉，但那是刻意做出来的，真正的疯子不是那样笑的。”
“七娘，你可真厉害！不过，你为何一定要知道姚老爷怎么死的，那姚老爷本来就该死……”
“小八，人会昏迷，魂魄会不会昏迷？”
“不会。”
“可姚老爷的魂魄就昏迷了，因此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七娘严肃道。
“姚府隐藏着一个道术高手！”柳直惊呼道。
“我们必须得问出来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和唐老道是一伙的。”
“唐老道？”柳直惊讶道。
“姚老爷炼丹是唐老道的手笔，目的是收集魂魄炼鬼丸。”七娘告诉柳直。
“唐老道也该死！”柳直气愤道……
柳直和七娘说着话，天已经大亮了。
七娘找了个僻静处，把马车停了下来，把小桃喊醒。
小桃一醒来，下意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你看她是装疯的。”七娘对柳直道。
小桃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再装了，眼神清明地看着七娘和柳直。
“你为何要装疯？”柳直问小桃。
“我……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装疯，难以活着出姚府………”小桃低声道。
“姚老爷的死应该和你有关吧？”七娘道。
小桃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半天才道：“和我无关……我见到有只厉鬼划开了老爷的肚腹，把老爷的内脏掏出来吃掉了。”
“是在炼丹房里？”七娘确定道。
“是的。”小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撒谎！”七娘冷笑道，“那炼丹房里有禁制，鬼魂根本进不去，你从哪里见得到厉鬼？还有，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到鬼魂，莫非你的眼睛是阴阳眼？”
小桃的脸更白了，低着头，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是骗人的……”
“到底是谁杀了姚老爷？”七娘厉声问道，“你不要撒谎，不然我就送你去官府，严刑拷问。”
“我若是说了，少爷能不能放了我？”小桃哀求道。
“那姚老爷死有余辜，我又没打算替他报仇，你实话实说就是。”
“是……是我杀了姚老爷。”小桃道。
“你的帮手是谁？”七娘问道。
“没有帮手，是我一个人干的。”小桃连忙否认。
“不是你一个人杀的，你的力气不够大，掀不开炼丹炉的盖子。”七娘冷冷地道。
小桃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炼丹炉的盖子被掀开了？”
“因为姚老爷的五脏根本没有被吃掉，就在炼丹炉里。”
“小桃姑娘，你就说实话吧，隐瞒不过去的。”柳直在一旁劝说道。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你不必害怕，我们绝对不会去告诉姚太太，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七娘的语气也柔和了一点。
“我……我说实话，我的确有帮手，那人是……是我的姑母徐妈妈。”小桃吞吞吐吐地道。
“是徐妈妈？”七娘和柳直都惊讶极了。
他俩怎么都想不到，徐妈妈竟然是那位道术高手。
“老爷和太太本来商量好了，要拿秋菱去炼丹的，为此，太太还特地让秋菱好吃好喝了几天……”小桃解释道。
难怪见到秋儿时，她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七娘和柳直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里恍然道。
“可老爷见到了我，就改了主意，要让我进炼丹房。”小桃恨恨地道。
“姚老爷为何要改主意？”七娘不由得替秋儿庆幸逃过一劫，好奇问道。
“老爷想……想凌辱我，嫌秋菱年纪小了点……”小桃低声道。
“那姚员外真不是人！”七娘气愤道。
“太太和老爷答应过我的姑母，不会让我进炼丹房……老爷说话不算话……姑母没有儿女，还指望我给她养老……”小桃解释道。
“你姑母曾经修炼过道术你知道吗？”七娘道。
“听先父说姑母年少时曾经出家做过道姑，因此终身未嫁。而姚太太还没出嫁时，被鬼怪所惑，差点死去，是姑母救了她……”小桃回忆道。
“后来姚太太出嫁就带上了姑母，对姑母一直很信任……我的爹娘都去世了，姑母就让我进了姚府……可是没想到老爷突然迷上了炼丹……姑母私下里没少劝太太。”小桃继续道。
看来徐妈妈还比较正直。
“不过太太服用了丹药，变得年轻漂亮起来，不但不听姑母的劝告，还帮着老爷物色合适的人进炼丹房……姑母就不再劝她了，只是要求不能让我进炼丹房。”
那徐妈妈的正直也就到小桃为止了，柳直和七娘都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