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章 鬼杀（一）
七娘驾着马车，来到了坎山镇，这时天已经亮了。
见李宣跟着素娘，七娘带着柳直准备离开的，谁知李宣拉住了七娘，请七娘到一边说话。
“那个，贫道考虑不周……”李宣一脸的羞赧，摸了摸脑袋，低声道，“素娘女施主很是可怜……贫道不知道银子够不够……”
“你是怕素娘去赎女儿钱不够，想让我们给一点？”七娘打断了李宣，问道。
李宣满脸通红地点点头，嗫嚅道：“不仅如此，还有……还有那姚员外的太太不是好说话的人，贫道早就来给素娘女儿赎过身，那姚太太坐地起价……大家还得一起去给素娘撑一下腰……人多势众一点嘛，嘿嘿！”
原来小道士李宣不是因为怕自己抢银子才跟着来坎山镇的……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七娘不好意思地瞥了李宣一眼，点了点头，答应带着柳直和素娘一起去赎女儿。
见天色还早，不好去姚府喊门，几人先找到了一家饭铺吃早饭。
吃完饭，七娘付了钱，几人来到了姚府门前。
姚府的门房很是不耐烦，尤其见到了衣衫褴褛的素娘，态度更加不好，挥着手只赶素娘走。
素娘急着见女儿，上前乞求门房。
那门房眼睛一斜，鄙夷道：“这里是姚府，不是要饭的地方，还不赶紧滚。”
素娘顿时脸色大变，从衣服底下摸出那把菜刀来。
门房两眼朝天，没有发觉素娘要砍人。
七娘却是一眼就看到了，赶紧上前阻拦素娘，扔了一块银子给门房，沉着脸道：“我们找姚员外有要事，还不赶紧去通报。”
门房看了看七娘身后的马车，又掂了掂银子，这才转身进去通报管事。
管事打着哈欠出来，也是一脸的不耐：“是谁大早上的就来拜见我们老爷呀？”
“管事好，是我们有要事要找姚员外。”七娘上前给管事行礼，随即塞了一个荷包在管事手里。
管事摸了摸荷包，鼓鼓囊囊的，眉开眼笑，立即变了态度：“里面请！请各位先到客厅歇息，喝口茶，待我去通报老爷一声，各位再去拜见老爷。”
门房把侧门打开，七娘赶着马车进了姚府。
有马奴上前，把马车牵去安置，七娘几人则随着管事来到了客厅。
在客厅喝了好几杯茶，眼见得太阳都已经高高升起，蝉声也越发此起彼伏了，姚员外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大家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原以为姚员外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没想到那姚员外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肌肤尤其光滑细腻，显得十分年轻。
“你们找我有何事？”见了七娘几人，姚员外愣了一下，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我们来是想赎回素娘姐姐的女儿秋儿。”七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道。
“秋儿？我们府上有这么一个丫鬟吗？”姚员外转头问管事。
管事斜睨了七娘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还以为七娘几个有什么大事来找老爷，原来是来给个小丫鬟赎身的。
“回老爷，府上丫鬟的事一向是太太在打理，这个得问太太身边的徐妈妈。”管事弯着腰道。
“那就让太太来处理这件事，我先去歇会。”姚员外掩口打了一个呵欠。
七娘有些着急了。
李宣说姚太太不好相与，他们才商量着来找姚员外的，谁知兜转了一圈，还是要找姚太太。
“姚老爷……”李宣还想再说几句，姚员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劳烦管事再去请一下姚太太。”七娘对着一旁的管事拱了拱手。
管事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想甩手就走，然后让家丁把七娘几个撵出去。
可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又看了看七娘几人一眼，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七娘），一个三十多岁一脸病容，总不吭声的中年男子（柳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道士，一个苍老贫穷的妇人……这组合太奇怪了，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的来路，管事决定还是跑一趟。
又等了好一会儿，姚太太终于来了。
姚太太也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脸长唇薄，眼细鼻尖，一脸的精明，皮肤倒是出人意料的好，不仅光洁如玉，还白里透红。
一个四十出头，仆妇打扮的妇人毕恭毕敬地跟在姚太太身边，估计应该是徐妈妈。
见了七娘几人，姚太太只是看了七娘一眼，其他的人她眼神都没给一个。
施施然进了客厅，姚太太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随手端起茶杯，对站在一旁的仆妇道：“徐妈妈，问问他们，来姚府找我有什么事？”
“你们找我们太太有什么事？”徐妈妈便问七娘几人。
“我们想赎回府上的丫鬟秋儿。”七娘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姚太太只管喝茶，像是没有听到七娘说话。
李宣又把七娘的话重复了一遍。
徐妈妈看了李宣一眼，附在姚太太耳边轻声道：“太太，那个道士又来了，还是要赎回秋菱。”
姚太太这才抬起头来，看了李宣一眼。
李宣赶紧对着姚太太笑了笑。
姚太太却白了李宣一眼。
李宣不禁有点尴尬。
“告诉他们，我们姚府不兴赎身，谁来赎都不行。”姚太太对徐妈妈道，说着话便起身要走。
一直在尽力忍耐的素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要去摸菜刀了。
七娘真有点哭笑不得了，也不知李宣给素娘换的是谁的心，一言不合就要砍人。她连忙上前把素娘的手按住，低声安抚素娘别急。
素娘胸口起伏了半天，嘴唇都咬出了血，才勉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把菜刀放了回去。
李宣也很气愤：“姚太太，你原先不是说只要我们拿出十两银子就能给秋菱赎身的吗？”
姚太太斜睨了李宣一眼，还是不屑和李宣说话，仍然是徐妈妈道：“那是原先的事，现在姚府已经不再愿意给丫鬟赎身了。”
七娘和柳直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不由得一沉，难道素娘的女儿已经……没了？所以姚太太才怎么都不肯答应给秋儿赎身……
素娘也有点担忧女儿的安危了，伸出双手拦住了姚太太，问道：“姚太太，我女儿呢？请让她出来，我要见她一面。”
姚太太嫌恶地看了素娘一眼，转头对徐妈妈道：“把秋菱叫出来。”
七娘和柳直稍微放了一点心，看来秋儿应该没事。
过了一会，秋儿终于出来了，是一个玉雪可爱，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穿着崭新的淡绿色的裙子，梳着两个漂亮的揪揪，扎着两朵粉红的小花，还薄薄地擦了一点胭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姚府的小姐。
李宣有些惊讶地看着秋儿。
前两天他想替素娘把秋儿赎回去，正巧见到秋儿十分吃力地提着一个大木桶经过，因为走得慢了一点，还被徐妈妈打了一巴掌。
那时的秋儿穿着破旧，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还湿漉漉的，衣襟上满是污垢，和现在的样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到了女儿，素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忍不住哭泣起来，上前想抱住女儿。
可秋儿却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地看着素娘。
“秋儿，我是娘啊！”素娘泪流满面地道。
“你是娘？”秋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素娘的容貌变化太大，秋儿一时没有认出自己的娘来。
“好啦！把秋菱带走。”不等素娘和秋儿多说几句话，姚太太已是极不耐烦地对徐妈妈道。
徐妈妈来拉秋儿，这时秋儿已经认出素娘了，大哭起来：“娘！”
“姚太太，求您了，让我赎回我的女儿吧！”素娘给姚太太跪下了。
可姚太太一点都不为素娘所动，连眼神都没给素娘一个，径直朝客厅门口走去。
素娘跳了起来，看样子又要摸菜刀了。
七娘怕出事，连忙上前抱住了素娘。
素娘一下子满脸通红。
李宣赶紧上前对七娘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素娘比施主你大了许多，可施主你这样也不合适……”
柳直只是摇头……
拉扯之间，姚太太已经走了，徐妈妈吩咐管事叫人进来“请”七娘几个离开。
几个虎背熊腰，手持木棍的家丁冲进了客厅里……
七娘怕伤害到柳直，劝素娘先离开，打听一下姚太太为何不肯答应给秋儿赎身再说。
素娘被七娘强拉着出了姚府，脸都气青了。
“你给素娘换的到底是颗什么心？”七娘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素娘，不由得没好气地问李宣。
李宣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有个五十一岁的屠户没了，贫道就把那个屠户的心换给了素娘施主，使得素娘施主生生地老了十多岁……”
“这个倒是其次，”七娘摇头道，“主要是素娘很是控制不住她的情绪，遇到事情就想摸刀子，以后会出大事的……”
素娘也苦恼道：“自从换了心后，只要一生气，我的心里就有个声音在吼着杀人杀人……”
“不如另找一颗心给素娘换上。”柳直道。
“一时之间，难以找得到合适的心啊！”李宣为难道，“要刚死一个时辰内的，不然就没法换。”
“那这件事暂且放下，咱们先去打听姚太太为何不肯答应给秋儿赎身。”七娘道。
离姚府不远，有间酒楼，人来人往的，生意还不错，七娘决定去酒楼打听，顺便吃午饭。
酒楼装饰得富丽堂皇，素娘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表示自己在外面等着，就不进去了。
七娘一拍脑袋，忘了给素娘买几件衣服了。
于是七娘到成衣店给素娘买了合适的衣服换上，几人才又来到了酒楼。
酒楼的小二十分热情地把七娘几个迎进楼里，七娘塞了一把铜板给小二，说自己想把妹妹卖给姚府，先来打听一下姚员外和姚太太对下人怎么样。
“客官竟然想把妹妹卖进姚府？”小二惊讶道，“莫非也是贪图多得几个卖身银子？”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七娘故意问道。
“客官的妹妹肯定和客官不是亲生的兄妹……”小二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