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忆流年01-离愁似川

    叶子的母亲穆宛均为了女儿的安全，不愿意她旅途奔波。学核放了假，都是她来到学校看望女儿，在学校的招待所里住上一段时间，以慰思女之心。她已经熬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盼头。这一次见女儿，也透露了不少往事。

    她走的时候，叶子来送她。想起这两年，与母亲聚少离多，叶子有些不忍分别。码头上，叶子双眼含泪，搂住母亲不撒手。可是时间到了，母亲轻轻推开女儿，转身上了船。船行不见，叶子还在挥着手。

    泪眼朦胧间，叶子还仿《送别》吟唱自己的送别。

    长江畔，古埠边，流水已千年。南风吹断号声连，船行一片天。

    人在船，我在岸，十里隔波烟。人生聚晏几多酣，离愁恰似川。

    叶子回到学校，这种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她陷于情绪不能自拔，其实还在于那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她的母亲虽然祝贺了她，也给她买了礼物，可是她又不得不在这天离开她返回她供职的学校当地。

    她自我情绪不能排解，就一个人走出校门沿着小路来到枫林高地，沿着台阶上到了高处的平地。如今初秋，枫红微稠。夕光斜照，晕染轻柔。登临极望，嫣红如绸。

    叶子望着，忽然有些头晕。她没低血糖或其他病症，只是偶尔有些头晕。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却被一个坚实的手臂抓住，拉离了高处的边缘地带。

    “哎，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还这么小。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想开些。”那人拉离她，也没有放开。

    叶子明白，那人误会了。她转过身，微微一笑，“谢谢你。可是我没有轻生之意，只是高处微寒，我不能适应，有些头晕而已。先生误会了。”

    那人被笑容迷惑，微怔，但手慢慢放开了。有这种笑容之人，自有对生命的感悟，不会随意放弃生命的。

    要是平常，叶子自不会随意与陌生人攀谈。可是她有情绪想与人一诉，而且这人有救人的意识，对她进退有度，温文尔雅，分明是君子。于是两人便交谈了几句。

    从谈话中得知，叶子知他名叫古山，偶经此地，见一山枫林，煞是争奇斗艳，忍不住就要亲临其间，一睹风采。

    “先生不仅要一睹风采，还要将风采凝于纸上，化为永恒之风采么？”叶子眸子灵动，闪着光彩。

    “你怎么知道？”古山有些愕然。

    “先生的画架支在远处，我看见了。还有，先生虽是整洁之人，但绘画未久，墨迹星点溅于衣服之上，痕迹一时难除。还有，先生气质，高雅脱俗，丹青之气溢于言表。”当然，古山身上颜料的气味别于环境之气味，凸显于空气之中，让人无法忽略。可是，对面的人虽然君子之风，但毕竟是异性，说话还是矜持些才好。

    古山有些惊奇于女孩的灵慧敏感。他早到了一会儿，迫不及待支好画架，想要磅礴而出的灵感发泄出来。但在他的画进入尾声的时候，这个女孩忽然闯进他设定的画境之中，让他始料未及。他有些着恼，可是很快他发现，女孩站住，被惊扰的画面也趋于安静，又使画面有了新的主体和意义。环境不再是单纯的环境，成了为女孩存在的陪衬。整个画面也表现了特殊的生机。

    在画界，他以画夕阳而著名。在他的笔下，夕阳的特殊意境被他赋予了深层的含义。有人问他年纪轻轻，为何要画夕阳？他说，按正常的理解，夕阳意味着跌落和消亡，可是日出日落，日落日出，本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生孕于死，死长于生，无始无终。所以他的夕阳，有平常人理解的跌落的伤感的绝望的美丽，也有他特别理解的未来的冉升的美好的希望的辉煌。

    然而今天，有这个女孩的女孩的参与，这种生命的辉煌表现得更加强烈，强烈到让他怦然心动，对画对夕阳又有了更深的感悟。

    在他的画面中，他也细心而迅速地勾勒着女孩的侧影。他画出来才发觉，原来女孩的形象是如此美好。

    他放下画笔，向女孩走过去。他想要亲自感谢她，让他在画感上有了新的突破。

    他走到近前，但女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他的存在，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忽然女孩身子有些前倾，但她的手在下意识寻找着可支撑止损的东西。他知道她不是轻生，能给他以强烈生命感的人，绝对不会轻生。可是为了避免尴尬，在拉住她的时候，依然用了这个误会的理由。

    “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下拙作？”古山含着微笑，微摆了一下手。

    “愿赏先生大作。”叶子兴味盈然，眼神中更闪出动人的光彩，似可令夕阳褪色，“先生之作，定可惊世。”

    当叶子跟随古山来到他的画前，不由愣了。说实话，由于时间仓促，这副画画得稍嫌粗糙，但笔力非凡，夕阳光晕可见，足见古山的功底已达到一定境界。而且，似乎，他的境界在刚才得到了质的提升。

    画上的女孩侧影美好，未见其容，尽想倾城。是她吗？

    “先生是夕阳画家古山先生吗？”叶子失声惊呼？

    “小姐听说过我？”古山有些意外。

    “我在一家报纸上看过先生一篇报道，可是报道上并未说明先生的年龄。我想先生如此练达，悟透人生，想来至少已经人到中年，可如今一见，原来先生是老成少年。果真想象误我。”

    古山不由哑然失笑，“虽然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老，但比于小姐，人亦沧桑。当不得小姐口中的少年。”

    叶子看他，英俊潇洒，怎么也与沧桑无关。他有此感，一定与经历有关。不知他有怎样的经历，就如大浪淘沙，沙炼真金？

    “古先生未免过于超前了。先生未及而立，论沧桑尚远。现在若沧桑，未来以何论？难道要如夕阳归夜朝阳重生不成？”

    古山见女孩眼波流转，竟然劝起他来了，不由有些感动。他看看女孩，好像跟刚到这里的情绪迥然有异，怕是已经从自我的范囿中走了出来，也为她感到欣慰，也希望她排解得更彻底一些。

    “小姐初到这里，虽无轻生之意，却有未释之忧。若小姐不嫌古山愚钝，说出来也好。古山与小姐萍水相逢，或帮不了小姐，也愿为树洞，做小姐倾忧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