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逃婚记33-怀古伤今

    可是，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可能不可收拾，他还是强力忍住了。他的灵儿还没接受他，他必须等。

    叶灵筠本来不想他扶。她想到胜之与孟克双胞胎兄弟，或性情有别，但面貌相似度在90以上，见到他，就如同见到孟克了。她的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可是刚到阳光下，她有些头晕，她不自觉地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还用了力，才终于站定。一时间，她觉得她听他的话出来游赏风景，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虽然这无边烟水濛濛，倒真如一个年少轻狂的梦。可是，这是男孩的美梦，不是女孩的。

    叶灵筠微微叹息。

    孟克感觉到她手的力度，也看到她虚弱的身子，仍在强撑着，站立在阳光下。他想告诉她，“灵儿，我何时都可成为你偎依的臂膀，你不必委屈自己。”可是他终究不能说出来。见她站定，却在叹息，便问她，“怎么了？灵儿也在怀古伤今”

    “南国温软之地，王气或有，融于烟岫；质为之变，化为轻柔。繁华犹盛，流于奢求；磨了豪杰，锈了吴钩。孤傲落日，寂寞离愁；一片明月，徒照荒丘。

    “萨都刺的《念奴娇·登石头城》中这样写: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惟有青山如壁。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

    “寂寞避暑离宫，东风辇路，芳草年年发。落日无人松径里，鬼火高低明灭。歌舞尊前，繁华镜里，暗换青青发。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

    “其实吧，一个王朝日薄西山，都是不可避免的。在我们的历史中，就没有不朽的朝代。但是时间长短有别，短命者总令人唏嘘。偏偏在此建都的都是短命王朝，还是乱世，没有大一统的朝代。所以怀古诗众多，却都不免伤心与悲催。不过，诗也成就了它的盛名与繁华。”

    孟克低头望着有些动情的女孩，忽然想起了沁河畔的历史上有名的几位女子。女子能留下声名的并不多，而且，大概都是特别职业的人。虽然她们并不受朝廷俸禄，朝廷对她们也无供养之恩，但她们在国破家亡之际表现出的家国情怀，却令男子们汗颜。

    “灵儿，八艳之中，你可是最服柳如是”

    “你怎么知道”叶灵筠惊奇地望了他一眼。

    “我也佩服她呀。当初，清军南下兵临此城，柳如是劝钱谦益投河殉国，身为东林领袖和南明朝廷礼部尚书的钱谦益先试水以水凉为拒。柳如是却奋力欲投。钱谦益自己没死，怎忍美人身死，便强拉住了她。钱谦益降清，接受封封赏，去京任职，柳如是孤身留在此城。后钱谦益受株连入狱，也是她上下打点营救她出狱。后来又劝他与抗清义军联系，并尽力资助。其民族气节，为钱谦益所不及。钱谦益死后，柳如是为护钱家产业，以缕帛结项自尽，结束了她的一生。钱谦益首鼠两端，又有降敌之行，晚节不保，自然遭人诟病，赖柳如是有义举，他也被过于谴责。”

    叶灵筠点头，“柳如是比钱谦益小了三十六岁，其实做女儿也使得的。但柳如是是名妓，眼光高，倾慕名士，自誓嫁‘博学好古，旷代逸才’之人。而单文采论，柳隐柳如是当属八艳之首。她曾经爱慕大她十岁的名士陈子龙，愿以妾身份自荐枕席，但未能如愿。当她遇到当时文坛领袖钱谦益，自然又起爱情之思。而钱谦益当时已59岁，年近花甲，对23岁年轻貌美又赋才思的柳如是也是一见倾心，结识不久便愿以大礼迎娶为妻。

    “钱谦益声望太高，而大礼聘妓更为悖礼之举，引起正统文人不满，舆论更是一片哗然。他们婚礼之时，现场的许多人向他们的婚船上扔石头以示鄙夷。

    “可二人不在乎，婚礼照例举行不误。就这点来说，钱谦益真的值得柳如是托付终身。为了筹措这次惊世骇俗的风光婚礼，身为藏书大家的钱谦益还把珍藏的宋刻《汉书》忍痛出售。书虽珍重，不及美人珍重。

    “婚后二人虽遭世人嘲笑，但他们我行我素，也并未受其影响。钱谦益在家中盖起藏书楼，取名曰‘绛云楼’，把辛苦收集的书籍、古玩，包括金石文字、数万卷宋刻书、名贵瓷器、名砚等，都陈列其间，每日携妻柳如是留连其间，读书作画，考证历史，其乐融融，俨然比肩赵明诚与李清照。抛却年龄的差距，真可谓是人间眷侣，羡煞世人。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尤其是在乱世，美好似遭天嫉。1645年，清军入关以后，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城破之际，柳如是提议，与夫君自杀殉国，生死相依。可是，钱谦益嫌水冷身不能受，还拉住了意志坚决的柳如是。

    “柳如是没能如愿，怕也对钱谦益有了芥蒂。他终究不是她心目中的为国尽忠之人。他降清去做官，她独自留守。但他仕途不顺，又回转家中，两人感情未能破冰。但在钱谦益受株连被押解去京，柳如是抱病千里相随，愿与他不分彼此，同生共死。

    “钱谦益被释之后，感柳如是恩情，写下名为《和东坡西台诗六首》的一组诗，为柳如是恭贺芳诞，博得爱妻欢心，两人才和好如初。其时，柳如是30岁，二人结婚7年。

    “两人能和好，也在于钱谦益后来致力于反清复明的事业，与柳如是观点一致。

    “钱谦益有自己的原配妻子，还有妾室，但亏得他高寿，几乎护了柳如是一生。柳如是在钱家，钱谦益吩咐家人以‘夫人’称之，而他呼她为‘河东君’。

    “钱谦益终于先去赴了后世之约，柳如是不堪受其族人欺凌，也与不足两个月后自尽。死前在遗嘱中还诉以阴司求钱谦益为她和女儿做主，惩罚恶人……”

    两人边聊边走，刚开始叶灵筠还不觉得，后来便感觉到腿有些抽筋，差点摔倒，幸亏孟克早有期望和准备，及时扶住了她。

    孟克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可刚才只顾浪漫了，正事还没办呢。他找了黄包车，亲自把叶灵筠送到船上，叮嘱她先休息，他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叶灵筠真的累了，躺下来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下意识就往胜之休息的床上看去。却没看到他。她下了床，推开门，发现船已在航行之中，眼望尽处皆是江水。

    叶灵筠忽然慌乱起来，喊着，“胜之，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