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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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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洛初跟在德九身后款款向内殿走去。

    殿内的地龙烧的格外旺,屋内温暖如春。

    早有小宫女为陈洛初脱下身后的披风。

    因着萧景泰连着病的几日,每天都送至熬好的中药,屋内帷幔重重,周遭萦绕了淡淡的药草香气。

    房内侧角处放着一只暖炉,里面燃烧着红亮的无烟丝碳,在日光下能看到隐隐的热气升腾。

    床帏被打开着,萧景泰闭了眼,呼吸略微发沉,应该是睡熟了。

    只是站了这一会,陈洛初背上已快要见汗。

    她看看床上的萧景泰,走到窗边拉着木柄,把窗口开了一条缝。

    霎时新鲜的空气流了进来,与屋内带了药草味道的热气对冲着。

    陈洛初在窗边站了一阵,感觉脑中瞬间清亮了很多。

    这时德九走了进来,看到陈洛初在窗边站着,而窗口还开了一些,他赶紧过来阻止道:“小主,皇上畏寒,请您把窗关严实点吧,刚才皇上醒着的时候还交代要关好。”

    陈洛初淡声道:“房内的空气不太好,需要新鲜空气,对患病之人也是不好的,开一阵就关上。皇上睡着,他不会知道的。”

    德九无法,只好随她去,便悄悄退下了。

    床榻前放了一只绣凳,应该是为侍疾的人准备的。

    她轻步走过去,静静坐下,看向眼前熟睡中的他。

    熟睡中的他温润安详,眉目俊秀,平日里深邃明亮的眼眸此时静静地闭合着,高挺的鼻梁在里侧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因着发烧,嘴唇处有些发白。

    陈洛初捏着帕子,凝望着他的脸,渐渐陷入沉思。

    头上的珍珠流苏不经意地微微晃动,荡出一阵盈盈的白光。

    眼前这人,生生挡了自己出宫的路,把自己余生都困在了这冷漠宫中。

    眼前这人,与自己同床共枕,带自己出宫骑马坐船,帮自己救出内狱里的绣夏,救出自己,如果没有他可以说,她对于绣夏的事胜算很少。

    这是同一人吗?

    为何她却看不透他。

    生气是他,温柔是他,凉薄是他,脉脉含情也是他。

    关于他对自己的感情,陈洛初不是感知不到,但是她却不明白。

    到底哪个是真的他。

    往后不会再有出宫的机会了。

    陈洛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对面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眸,把眼前深思之人的落寞和叹息满满地装进了墨色眼眸中。

    他幽幽道:“别担心,朕已经好多了。”

    高烧的确是已退去,只剩下略微喑哑的嗓音。

    闻声,陈洛初汇聚了眼神定睛看向萧景泰。

    其实她一直在看他,只不过,眼不聚焦,神不在思。

    漆黑眼眸中有一瞬的无措,瞬间又回了神,起身行礼道:“皇上身体大好,便是无虞了,臣妾奉旨前来侍疾。”

    萧景泰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坐下就好。

    陈洛初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站起来疾步走向了窗口,稳稳地关上了窗。

    此时房内的空气较之以前已经好很多。

    “皇上喝些水吧,臣妾看你的嘴都干了。”

    “好。。。”

    她从圆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些水,拿到床前,把水放到柜子上,伸手扶了萧景泰半依在床上。

    回身又拿了水送至萧景泰的嘴边,空气让地龙和火炉熏的干燥,几口间水就被喝干了。

    “还喝吗?”

    “好。”

    接连喝了两碗才罢。

    陈洛初轻声建议道:“皇上,地龙烧的旺实,还有暖炉烘烤,这屋子里太热,空气不流通,不好恢复身体,窗尽量还是定时开一下。”

    听听对面闭了眼眸,柔软道:“听你的。”

    陈洛初微怔,直直看向端药进来的德九。

    德九也是一头雾水。

    怎么突然间改了性儿。

    瞬间他就了悟。

    这是陈美人在侧,想昨天孙婕妤在这里的时候,皇帝连话都不想说,早早便把人给撵回了宫。

    哪有今日这般温柔无双的态度。

    更有甚的是,萧景泰唇边那若隐若现的微弯更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不知是身体大好,还是眼前的人让他心情大好。

    不管如何,今日是好伺候了。

    想到此处,德九稳稳地端了药碗,服侍萧景泰喝了下去,陈洛初在一旁端了碗水,在他喝下药后,递了过去。

    陈洛初拿出锦帕,为他轻按了下嘴角两侧。

    德九识趣地端了药碗躬身退下。

    陈洛初也稳稳地坐在房中红木桌子旁的绣凳上,静静地看着他。

    夕照的日光透过雕花阁窗照向端坐着的陈洛初,显的她的皮肤格外清透,能看到她额角细细的绒毛。

    看她坐的离自己这样远,萧景泰心中莫名又生出了股火气。

    仿佛刚才那碗药不是去火的,而是拱火的一般。

    只见他微撇了唇角,幽幽道:“陈洛初,你接到的旨意是让你远远看热闹,还是近前侍疾?”

    ???

    看热闹?

    陈洛初又绕晕在了他的脑回路里,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刚才不还柔柔的一句听你的吗。

    陈洛初脸上略带了些无措,而后略略回神。

    生病的人再难伺候也得伺候,谁让人家是皇帝。

    陈洛初歉然道:“当然是近前侍疾的,臣妾没有侍疾过,不懂规矩,请皇上恕罪。”

    相处久了,自然知道脾性。

    她心知,只要自己低头,对面肯定会让步。

    果然,对方软软地低了头:“不懂可以问,你坐近前一些。”

    陈洛初依言靠近坐了些。

    “朕的手出汗了,给朕擦擦手。”

    语气里竟有些许嗔怪。

    陈洛初闻言乖巧地拿了擦手的帕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打湿又拧干了,一手托起他的手,另一只手从上而下细细地擦着,那手掌宽阔,指尖修长白皙,线条流畅,张合之间仿佛有紧握一切的力量。

    陈洛初擦的很仔细,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件事去做一般。

    萧景泰闭了眼眸,极享受一般任由她侍弄着。

    擦完后,陈洛初收回了温湿的帕子。

    那人闭了眼,却精准地回握起她的素手,紧紧握于自己的手心里,他的手心略微潮湿。

    陈洛初没再动,只是任由他这样握着。

    萧景泰眸底压了些莫名的情绪,静静地看着陈洛初。

    陈洛初静静地回望着,眼神澄明,不带一丝惧意。

    萧景泰不禁嗤笑出了声。

    看吧,她从来就不怕他。

    真想钻到她的心里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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