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话
川崎岛辉被众人按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面色倔强而羞耻,双眼死死盯着太宰治。如果让张忠形容校长看着太宰治的表情,那大概就是恨不得将眼前少年扒皮喝血。
说句真实的。
川崎岛辉一辈子风浪见过无数, 早年也曾和黑手党一直保持联络。
虽然表面光明磊落,但谁也不知道这个能在横滨黑白两道混迹多年的老人经历过多少黑暗,手上沾过多少条人命。
无论太宰治在川崎岛辉面前多疯癫, 多嚣张,在这个半百的校长眼里,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患有心理疾病的变态儿童。
他打心底是看不上太宰治这种时时刻刻仿佛活在狗血电视剧心态和形象。
有时候。
在黑暗世界保持疯狂和阴郁的心态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 在一个黑暗世界被鲜血和腐臭耳濡目染后。
依然能够忘记自己双手中散落的同胞残肢,并装作一副正常人的模样,混迹于俗世间,和在眼中如同篓子般的同类谈笑风生。
太宰治无论有多病态, 多混蛋, 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个人类。
即便道德底线再低也是存在, 简单来说他至少拥有做人的原则。
但是川崎岛辉不一样。
这个老人自从七年前兄长失踪,父亲病逝,母亲发疯后。
他的行事手段可以说得上六亲不认,毫无人性。
表面上所谓的“仁义”, 不过是场面上需要的伪装。
……
三年前。
敌对集团的社长为了报复川崎岛辉将他的合作伙伴抢走。
直接丧心病狂的找了一帮混混, 绑架了川崎岛辉的小女儿。
不仅将小女儿活活打成下半身瘫痪, 还让混混残忍的轮.监了她,将惨不忍睹的画面拍成录像, 发给了川崎岛辉。
川崎岛辉的反应是什么呢?
他整个人沉默的看着录像, 脸上面无表情。
任由一边悲痛欲绝的妻子歇斯底里的哀嚎痛哭, 双手握拳, 不断的捶打他的肩膀, 最后心绞痛发作,直接送到医院抢救。
沉默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
这个在学校里慈爱的老人,这个在学生中被爱戴的校长,这个对着路边流浪儿童落泪的男人———
直接叫了一帮港口黑手党的人,将社长不满三岁的幼子绑到仓库里。
……
当时的场景是怎么样的?
在场的很多人都记得。
甚至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也忘不了。
娇小脆弱的孩童在哭闹,尖锐且充斥着恐惧的哭声在空荡的仓库里响起。
孩童新绿色的大眼睛水蒙蒙,好奇而不安的看着周围陌生的成年人。
他的泪水染湿自己奶蓝色的毛绒睡衣,还有睡衣上的布偶猫刺绣。
他紧紧抓着手中的泰迪熊。
颤抖的小手宛若幼鸭的脚掌。
【——嗡嗡嗡嗡嗡】
一旁。
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
用来做香肠馅料的绞肉机。
在无情运作。
……
“好孩子,不要哭了。”
川崎岛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慈爱而悲伤的注视着娇小可怜的孩子,将口袋里小女儿最喜欢的俄罗斯巧克力塞给了这个小宝宝。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
只是那一天,参与这件事件的所有港口黑手党人员,无不例外的脚步浮虚,面色惨白的从仓库中走出来。
有人在怀疑人生。
有人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扶墙呕吐。
有人直接跑到了心理诊所。
还有人叛逃黑手党,去东京的教堂做了实习牧师。
…………
绞肉机无情的轰鸣声,一时间成为了很多人无法摆脱的噩梦。
他们只要闭上双眼,就可以看见。
在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双稚嫩且新绿色的眼睛,正在幽幽的盯着他们。
浑身散发着俄罗斯巧克力的气息。
而那个孩子。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正在破涕而笑,欢喜的品尝着手中的俄罗斯巧克力。
……………
“孩子,我奉劝你,不要以为可以拥有超越同龄人的小聪明,就保持着狂妄自大的态度。我见过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因为比他人快出一百米的速度,得意忘形。而他们却恰恰死于这一百米的速度,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川崎岛辉坐在作息上,双手因为被捆绑的力道,不适的扭动两下,眼神阴郁的盯着面前吃着抽屉里太妃糖的少年。
“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但是我认为没必要做的这么难看。我既不是你的囚犯,也不是造成此次时间的犯人。”
“呵呵。”
太宰治闻言,轻笑了两声。
少年将手中的太妃糖慢慢捂热,随后拆开包装纸,将糖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享受着太妃糖软糯的口感。
“校长大人~~你现在需要谦虚脱下来的不仅是身上那一件代表着上位者尊贵的人皮。也请你不要再假惺惺伪装下去了,将身上道貌岸然的衣服一起脱下来吧。”
“校长做的时间很长,是不是把您骨子里的煞气晕染成了书香味?这么喜欢对人说教?”
太宰治轻轻一跃,从那张代表着权利的办公桌跳下落地。他单手提着木仓,好笑不笑的围着川崎岛辉的椅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
这个男人,即便是没有任何武力,也不容小视。
能让森鸥外警惕到带着他和中原中也一起上阵的人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不论其他。
太宰治光光是靠近川崎岛辉,就能闻到这个老人光辉外表下的一股血腥味。
这种久违对人类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只有他和森鸥外第一次见面才有的感觉。
………
“我现在问第一个问题。”陈浩在一旁开口,双眼紧紧盯着川崎岛辉,手里无声摸上了自己藏在后腰的刀柄。
“翔太郎是谁?”
字眼清晰的名字从陈浩的口中吐出,伴随着太宰治皮鞋踩在地板上清晰的【踏踏】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无法转移,清楚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川崎岛辉:“………”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刻,身上那种冰冷凌冽的气势宛若被炎日驱散,瞬间弱了下去。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瞳孔中闪烁的不敢置信的光芒,疑惑的看向陈浩的方向。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声音是颤抖的。
一旁的太宰治勾起一抹微笑,稍有兴致的看着川崎岛辉和陈浩。
“这个。”
陈浩面无表情从里衫中拿出一张纸条,然后开始大声朗读。
“厚土之下,是无尽的漆黑与冰冷。在那里,我挨着你,你挨着我。我守着你,你守着我。看着你终日惶恐不安坐落于我之上,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其实我每晚都在看着你,双眼不眨。”
“翔太郎。”
这段台词陈浩早已背的滚瓜烂熟,所以放他朗读的时候,双眼没有盯着纸条,反而是看着川崎岛辉的脸,一字一句的背下来。
他每念一句,这个校长的脸就白一分。
等他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川崎岛辉悲痛欲绝的闭上了双眼,终于垂下了高贵的头颅,身体一阵颤抖。
“我能看看纸条么?”川崎岛辉问到。
“不行,你要先回答问题。”
太宰治观察校长的神色,又在陈浩身上看了一会,眼珠子一转,抢先回答了校长。
陈浩:“………”
他沉默不语,相当于默认了太宰治的说法。
天知道他和王琳张忠有多紧张?
这个纸条是刚刚他们遇见校长之后,直接让王霖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手抄出来的,字迹都是女人歪歪扭扭的日文,破壳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这个校长很鸡贼,保不住翔太郎他认识,而且很熟悉,熟悉到可以分辨他字迹的地步。
如果川崎岛辉强行要看的话,就怕他一眼辨认出不是熟悉的字迹,最后耍泼无赖,什么都不承认。
“你们这又是何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是拴在一天绳子上的虫子。我肯定不会有所隐瞒,因为这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川崎岛辉摇了摇头,似乎很叹息他们警惕的态度。
“所以啊,您的话已经这么说了,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您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您然后把我们杀光么?——还是说,翔太郎这个名字戳中你内心的伤口,让你回忆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太宰治笑嘻嘻的低头凑近川崎岛辉,凭着人家被绑着的模样,死猪不怕开水烫。
“话说,我一直很好奇。”
“川崎岛辉先生在七年前,一直碌碌无为,做人老实低调且诚实。专心研究父母安排的商学,表现也是与世无争,为人和善。”
“究竟是什么样的突变,让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狡猾,残忍,能言善辩。”
………
川崎岛辉一听太宰治这语气,顿时生气了。
“小辈?你在拿什么口气询问我?”
“你想我拿什么口气询问你?还是说咱们这个问题到底能不能在今天被鬼怪撕碎之前回答完毕?”
太宰治反问道。
“………”
川崎岛辉沉默半晌,抬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面前虎视眈眈的四个人。
他终究是服软了。
“翔太郎,他是我哥哥。”
“他的名字,叫川崎翔太郎。”
老人缓缓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哀伤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