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梦魇(一)
大锅里面还有大半锅猪草,显然是这家人早上煮的一天的猪食。一个较瘦的村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着一个空桶舀了大半桶猪食喂给了猪。
村长家的儿子心中郁结的气也消了些,见有人主动喂猪他就识趣的躲清闲回到了灶台前的板凳上坐着。
饭好还需要一阵,米汤也还没有沥过。
五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呆滞的坐在板凳上。
今夜注定不太平。
都过了几个小时了,村长家已经沦为了炼狱。
密密麻麻的蛇在尸体里钻进钻出,这些都是被黑雾折磨死了的肉体。他们的魂魄早已沦为黑雾的一部分,沉沦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中。
这些都是黑雾最好的养料,全村之人和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魂魄全都被囚禁在内,永世沉沦。
几只夜枭就盘踞在村长家上空的大雨中,几双黑黝黝的眼睛如同黑洞般漆黑,冷漠地注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黑雾已经将这里完全笼罩了,从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见有虚幻的人影在黑雾中挣扎飘飞。
村中逃走的人也未能幸免,他们不是沦为骨架就是变成了一堆碎肉。
今夜的雨声格外的凄厉,村庄零星的地方惨叫不断,而后又快速消声。
村长五人听不到村庄在惨叫、死去,屋外的风声很大。除了锅里噗噗噗水开的声音和灶洞里噼噼啪啪木柴燃烧的声音,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村长几人见这屋里的米缸中有鸡蛋,平时人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他们几人一下霍霍了十多个。
屋里确实没什么菜,就七八个娃儿菜(抱子芥)外加满满一筲箕采回来做泡椒的小米椒。
娃儿菜就在煮饭锑锅后面的那口锑锅中煮着,已经煮好可以吃了。炒菜的大锅装着猪草没法炒菜,鸡蛋也就还没开炒。
饭好之后,他们把饭倒进沥饭的筲箕中,就将就用煮饭的锑锅来炒菜。一般没人会用锑锅炒菜,他们就是嫌麻烦,不想去腾大锅里的猪草。
五人比牲口还像牲口,狼吞虎咽,满满一筲箕的饭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菜也被他们吃的差不多了,也就剩了点娃儿菜。
肚子填饱了,屋外大雨未曾停歇。五人就有点无所事事了,他们也不打算洗碗。想着待到明天就走了,也懒得管脏乱的桌子。
屋外几十米的地方一直有十多条毒蛇在徘徊,它们想靠近又不敢,它们却又不愿放弃,就一直在那里干耗着。
傻子没有跟着姜霓,一直在村中游荡,见谁杀谁。傻子现在的力气很大,跑得也比常人快很多。它的獠牙越来越长,已经露了出来。他的指甲变得和野兽的利爪很像,锋利又坚硬。
不管是在屋中躲着还是在哪里躲着,只要被它发现,它就会用自己新长的利爪和尖牙将一个人弄成一摊肉泥。
它是游荡在夜雨中的尸鬼,脸上挂着傻笑,浑身是血,它比一只嗜血成性的老虎还要凶猛。
姜霓的尸体已经没了,毒蛇没有放过灵棚里的那具尸体。毒蛇不会害怕姜霓脸上诡异的表情,而姜霓也脱离了死去肉身的束缚。
她一直怨毒地注视着村长父子俩,脱困而出的她一直低头飘在父子俩身后,那些蛇感受到村长父子二人身后传来强烈的怨气波动也是被吓得不敢靠近。
父子俩人和跟着他们一起逃离的人都很庆幸,以为是自己挑对了路,殊不知全是她的功劳。
她不甘心让这对父子轻易死去,她要让他们体会自己的痛苦,慢慢被折磨的死去。
五人就坐在桌前,谈论着村中招来的毒蛇。五人讨论了许久都得不出结论。
他们也怕晚上会有蛇爬进屋内。他们将门窗关紧,又非常仔细地寻找屋中每一个可以让毒蛇爬进屋的角落,将其堵得死死的。
他们是真的被这些毒蛇吓到了,路上他们也看到了地里的一两具森森白骨,那是谁家的地他们非常清楚,自然也是知道那是谁家的白骨。
一切都弄妥当了后,他们是身心俱疲,早已累得不行。
他们迫切想要睡觉。
屋内只有一间卧房,摆放了两张有蚊帐的木板床。村长和自己的儿子睡一张,其他三人挤在另一张床上。
五人都是糙汉子也没什么讲究,有地方睡就可以了也不在乎其它。
屋内似乎比屋外还冷,好在床上投的有被褥。
屋中很安静,几人除了刚躺下时还闲聊了一两句,后来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没人再说话。屋中一下就安静了,连屋外的风雨声似乎都小了很多。
一股阴风吹过,蚊帐外一道阴影飘悄然过。而后一个披头散发遮住了面部的女人立在了屋子中间。她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衣,低垂脑袋、一动不动。
五人都闭上了双眼,没人察觉,只是屋子忽冷让他们下意识的裹紧了被褥。
身体传来的阴寒感觉让他们更加靠近了彼此。他们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都进入了浅睡中。
这不是村长家,修不起小洋房,是村中常见的泥墙瓦房。
屋外风雨声之所以不大能听到,就是因为雨水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很大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掩盖了屋外的风雨声。
在这小山村中,除了村长家中还有一些人还在苟延残喘外就只剩下村长这五人还活着了。
村中其他人不是死在了毒蛇的围攻下就是死在了傻子手中,村子正在被屠村,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鬼村,无一活口。
笑面夜枭盘旋得越来越高了,村中的情况尽收它们眼底。它们脸上的绒毛变得更为诡异了,绒毛像是会变化,那瘆人的笑容更加扭曲了。
雨水对它们没有丝毫影响,它们身上像是有股莫名气场,将雨水挡在身体周遭近不得身。
时间很快,已经是大半夜了。屋外依旧大风不止、阵雨不断。
村长五人睡得很板正,就像是躺在床上的五只人偶。他们睡得很沉了,呼吸却很轻。
铺盖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蚊帐也被挂到了两边。现在只要几人睁开双眼微微侧头,他们就可以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低头站立在屋子中间慢慢地前倾后仰。
女人口中低声喃喃,屋内非常阴冷,像是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
五人却睡得很死,脸上毫无表情,他们睡死的和植物人简直没什么区别。
睡梦中村长父子俩,渐渐进入了一个很诡异的梦中。
他们父子感觉自己坐在了床沿,眼前红扑扑的,头顶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们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头上。
他们动不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梦很真实,一切的感官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好像这就是现实一样,除了身体不能动外。
屋内布置的喜气洋洋,屋外喧声沸天,很热闹。
父子俩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他们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身体不能自控让他们内心非常恐慌。
在陌生的环境里身体还不受自己控制,恐惧和不安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加深。
他们竖起自己的耳朵,尽可能的多听屋外的动静,他们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好像是在办什么喜事,父子俩听到了很多听着有些别扭的祝福。那感觉并不是真心在祝福,更多的像是在调笑和嫉妒。
父子俩满脑子的问号。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很熟悉?
他们又仔细地听,越听越像是几天前给自家里的傻儿子(傻大哥)办的婚席。父子俩听到了好多熟悉的声音。
越听越发肯定这就是几天前的婚席。
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回到这一天?是在做梦?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以及身体上传来的触感,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在做梦啊。
他们想要掀开盖在自己头上的东西,可他们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坐在床边?眼前还红扑扑的,头上还盖着什么,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是谁。
这是姜霓?怎么梦到自己变成她了?
父子俩都知道这是梦,他们不信什么穿越不穿越的,坚信正在做一个很清醒的梦。
父子俩在不安之中呆坐了很久,在知道这是一个梦之后,虽然内心依旧有点慌,但也心定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很快走到了床边。
父子俩都很紧张,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要干什么。他们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身前的人。
来人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是男人?他要干嘛?
父子俩都神情一紧,身体微微一抖。
男人出声了:“女儿不要紧张,是我。”
父子俩听出来,身前这个是姜霓的父亲。
父子俩动不了,也开不了口。
男人也不理会女人回不回他话,继续说道:“女儿答应好的事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哈,只要你做的好了,我保证不会再找你妹妹,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
“女儿你就放宽心吧,你不过是嫁给一个傻子,很好哄骗的。”
“只要你做的好,稳住了这一家人。等这家人死了,我就能当上村长了,村子里已经打点好了。今日午夜我就按照那个男人说的去趟罚堂,将自己的一碗血倒在这娃娃身上,进堂厅点燃它,这家人保证死!”
“按照那个男人说的,我已经收集到了全村人身上的毛发了。”
男人说着拿出一个布娃娃,里面塞满了他在外面‘开玩笑’、‘讨彩头’扯下的全村人的头发。
男人看着娃娃笑了,他笑的很开心,就像外面酒席中笑的很开心的村长和他的二儿子。
“哈哈哈哈!村长这位置是我的!本该就是我的!是你们抢走了我的位置!这么多年了,不想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哈哈哈哈!”
这个村子很排外,在这里,村长就像是一个土皇帝。
只有上一任村长死了,村民才会聚在一起推任下一任村长。村长在村里权力很大,所以下一任村长的选取多半会受到上一任村长意向的影响。
所以姜父不仅要村长一家死,还要让这一任村长认可自己。只要村长一家死了连同他的儿子,村中还有谁能和自己争村长的位子?
村子里已经打点好了关系,连村中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都对自己赞不绝口,还有谁能和自己争?
男人看着手中的娃娃,像是看到了向自己招手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