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锁上的回忆五
救护车和警笛声交错,然后各奔东西。
“患者失去意识,快!”
“肋骨断了两根,髌骨骨折,桡骨骨折,先采取紧急处理方案……”
一脸血的少年看不出模样来,只是那身破烂陈旧的衣服让人感到可怜。
医院的病床被推得飞快,不时手术室被关上,红灯亮起。
与此同时,警察局内,一场调查也在进行。
“警、警官,我和贱、张白月是一家人,你看家里被他弄成什么样子,我就是气急了才动了手……家暴,这怎么能算家暴呢,长辈教训孩子多天经地义啊……”赵翠春泪眼婆娑。
“我不知道,呜呜呜,我妈妈好凶吓死我了。他偷吃了我的零食我就踩了他一脚,我真的只踩了一脚,其他的我哪敢啊,呜呜,对不起警察叔叔,我下次不敢了……妈妈一向不喜欢白月,对,她是乡下人喜欢动粗,这次应该是没有掌握好力度吧……”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小蝶一脸惊慌惶恐,说起自己的母亲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受害人是我侄子……哎,那是我侄子我怎么会害他呢。家里一向是我主外翠春主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对,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是我报的警,我今天不舒服没有去公司,你可以问我的秘书,我凌晨的时候和她说过……”张恒瑞叹息道,脸上一片沧桑仿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
警察同时走出来,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口供对上了,报警信号确实是来自张恒瑞用过的手机。
赵翠春,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做过农活力气大,咬死了是教育孩子不小心打的。
受害人没醒,估计暂时也醒不来,都是一家人调解调解就行了,赵翠春拘役一个月,其他人在24小时内释放。
张恒瑞站在警察局门口,天将将黑,张小蝶还在一旁哭,哭得张恒瑞心烦。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爸妈还没死呢给谁叫丧!”张恒瑞厉声,吓得张小蝶从哭泣到断断续续的抽泣最后哽咽两声到底没敢再放声大哭。
“爸,我、我们之后怎么办?”张小蝶害怕的看着警察局的字牌,声音小了很多。
张恒瑞没来得及回答张小蝶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电话,十几个未接,再看名字,脸色一下子沉了,敷衍了张小蝶一句:“你自己打车回去。”
“爸、爸!”
张恒瑞拦了辆的士往公司走,顺便拨回了那十几个未接:“喂……”
“张总不好了,公司股东都来了,急着找您呢!”对面的女人声音焦急,让张恒瑞的心未免又沉了几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少爷的事,传开了……”秘书声音几乎微弱。
张恒瑞心一凉,那几个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想起他又不禁暗骂了一声:赵翠春那个蠢货,就该多关她几个月长长她那猪脑子!
黑暗中,一道人影不断坠落,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无数双手缠绕着他,从脖子,手臂,脚踝延伸将他死死的禁锢着。
“那是你幼时的噩梦。”
“即便是现在的你,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无数道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交织在一起,为他编织了一道网,一道名为放弃的网。
他双目无神,仿佛随波逐流的叶舟又仿佛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顺着黑暗下坠顺从无形的手被绑架却毫不挣扎毫不在意。
有人说放弃。
那就放弃吧。
“那就停下。”
他身体僵硬却本能的动了动脚:“停下?……不行的,不能停下。”
黑幕上的眼睛却趣味十足:“那就继续吧。”
张白月醒来的时候,天很蓝,云很浓。
他望着窗外,旁边的护士在给他换葡萄糖。
“你居然醒了?”护士吓了一跳。
“你多处骨折,身上缝了几十针,医生都说你要好几天才能恢复意识呢……诶,不要乱动,虽然有板子固定着但是你动也会很痛的。”
张白月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痛?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想起昏迷前张恒瑞的话,他皱了眉头。
果然,张恒瑞不是那么好赶走的。
拳头默默捏紧,一阵刺痛让他回神,原来是拳头牵动了伤口。
扫了眼自己的惨状,张白月先躺下了。
从长计议。
护士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张白月,叹了口气,心里同情道:摊上那么对父母,也真是可怜的孩子。
一觉到夜,病房门缓缓打开。
张白月警觉地睁开眼,刷地看向门边。
西装革履的男人夹着一个牛皮纸袋缓缓走来,注意到张白月的眼神他微微顿了顿,然后用极其温润的声音:“白月,你醒了。”
张白月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是你?”
张恒瑞微微一笑,似是个极有风度的男人,像是想起什么颇有些黯然神伤:“昨天那事伯父有错,伯父不知道你伯母居然会这样对你,哎,伯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妈啊!你伯母虽然有错,但是她那也不是故意的,关上一个月也够了,白月啊,原谅你伯母吧!”
张恒瑞果然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警察找不到他的错处,他顶多算是没有及时阻止妻子,动手他是一次也没动过还贴心报了警,所以只能把他放了。再看张小蝶,未成年,连14岁都没满,教育教育也给放了。
说起来,这顿打也就换了赵翠春一个月的拘役?
真够窝囊的。
张白月气得咬牙但是对他毫无办法。
张白月缓缓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嗯,我知道伯父伯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有心的。
张恒瑞笑了,一副欣慰的模样。他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将夹着的牛皮纸袋捏在手上:“是这样的,伯父最近公司遇到点事情所以才没来得及保护你,只要问题解决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张恒瑞从牛皮纸袋里面抽出一些打满字的a式纸:“这本来是你爸爸生前要做的事,但是被我接手了。你爸爸去世去得急没有安排,你能不能替伯父签个字,不过你是你爸爸的儿子写你的名字一样的。”
张恒瑞声音温柔,面带笑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关爱侄子的伯父。再加上他在家确实从来没有打过张白月,也经常阻止家里那两个女人打张白月,如果张白月真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肯定会上当。
但是,很可惜,张白月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天真。
张白月拿过纸,差点笑了。
确实是他爸生前要做而还没有做的事。
财产管理权、他的监护权、公司股份转移,这生前活得好好的谁想这个。再看转移给谁,张恒瑞。
妈的,真够不要脸的,以为他看不懂字所以故意欺骗他来了。
再看最后一份,整整十六张全都是“监护权重新确认书”,但是甲方落款是十六个不同的名字。至于乙方,留给了张白月。
张白月扫了眼,发现第一页的介绍条款上写着十六张须全部确认,否则该书无效。
得,今天这一出总说有效果的,公司十六个股东在这等着张恒瑞,如果他得不到张白月签名,估计监护权直接作废了。
既然知道这一点了,张白月还会傻里傻气的答应他吗?
张白月勾唇一笑,苍白的脸色带着嘲讽:“伯父,你真当我不识字吗?”
他慵懒抬起手想伸个懒腰又顾及到自己上了夹板的手臂放下了,只是靠着枕头,懒懒掀起眼皮看张恒瑞。
张恒瑞脸色一变:“白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虽然不让我上学,但是该知道的字我还是知道的。伯父,监护权确认协议,我不签名的话你的监护权就作废了吧?”张白月道。
张恒瑞猛地抬起头,却撞进了张白月沉沉的眼里。
这个侄子,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懂,明明几岁的孩子,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这也是为什么赵翠春欺负张白月,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因为他也不喜欢张白月,甚至莫名觉得让他长大会是个错误。
“白月,什么监护权确认协议?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张恒瑞仍旧在试探。
张白月抽出了最后一份扔给了张恒瑞:“伯父,我可没瞎,这上面这么大的字我还是能看清楚的。”
张恒瑞被戳穿,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在股东会上从昨天被骂到今天,现在又被这小儿揭穿,他心情是不痛快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什么顾忌了:“既然知道还不快签字。”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看看看,这张恒瑞和赵翠春果然是一个门里走出来的。
张白月气笑了:“伯父您啊,虽然缺点很多,但是有一个优点别人都及不过你。”
“什么?”张恒瑞心觉不是好话,就听张白月道:“当然是你的脸皮厚得无人能及啰。”
张恒瑞瞪大了眼,上位这两年他被无数人追捧着,就连昨天犯了事也无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区区一个孩子,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孩子,怎么能怎么敢!
“张白月,你的教养呢!”张恒瑞黑着脸。
张白月却丝毫不惧,直视张恒瑞的眼睛:“乡下来的土鳖都可以和我谈教养了吗?”
张恒瑞脸色一变眼神如同一把刀,他最讨厌有人提及他的过往,两年前他的确是乡下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就连娶赵翠春也是没有别的女人愿意嫁给他了。张恒瑞一想起那段时间就觉得无比屈辱。
他站起身,身体挡住了走廊大半的光,他握住张白月的手腕:“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吗,这字你签也得给我签不签也得给我签!”
他低沉的声音穷凶极恶,让人听了都觉得害怕。
张白月手上也被包得严严实实,因为有伤,被他这么一握痛得冷汗直冒,但是他只是龇了下牙,语气仍旧一样狂傲:“这可是医院,你要对我干什么?”
他拿起笔夹在张白月的夹板上,握住张白月的手:“你现在伤成这样,我就不信你按得了护士铃。我说了,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他牵动张白月的手龙飞凤舞的在那一叠纸上签名字。
张白月被他压制动弹不得,只有伤口在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
“张!恒!瑞!”张白月凶狠而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他,他置若罔闻只把张白月当成提线木偶直到签完那叠纸。
张恒瑞小心翼翼收好牛皮纸袋,警告张白月道:“木已成舟,这医院里面没有监控,随便你怎么闹都不会有人相信你。你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喜怒无常,他们不会看你的心情行事只会看这叠签名。”
“你夺我的财我就夺你的命,你记住,我有一万种能弄死你的办法。”张恒瑞笑了,眼里凶光毕露。
今天,他脱去了优雅的外衣,露出最凶恶最本质的面目,让人惊心让人觉得恐怖。
张白月怵了一下,随即咬牙。
狐狸的露出真面目里面居然藏着一头狼。
不过也别太嚣张,终日打雁总会被雁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