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年纪长到一定的地步, 就差不多要开始独立生活了。
我覺得這一點决定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现在已经是快要上小的年纪了，再加上心智已经足够成熟, 比普通小孩还要大一点, 很多时候已经要要渐渐放手比较。
虽然小羊羔君物种上来说构不成过多参考，但是当初和他一旦搬到了新的大院子，我们就立刻开始打算分开睡了。小孩子在幼年时期确实还是离不开监护人, 需要父母围绕在身边关怀的气息来度过童年期, 但长到这么大, 也该要试着离开监护人的怀抱才对。
之前是没有条件, 现在房子空了出来，我觉得一切时机都来得刚刚。
“了啦, 要不然你去那边的新房间睡？”我思考了一下，干脆将枕头塞给他, “喏, 现在就出发吧, 反正也挺晚的了。拜拜咯。”
“那你呢？”
红霸直直地望着我, 我想了一会儿：“我和猫猫一块睡。”
“欸！不公平！”他哇哇叫了出来，甚至站直了身：“又要把我丢下吗！”
“‘又’是哪门子的事啊……”我有点无奈, 用力地掐着他的脸：“你真的是把这话说得有够奇怪的, 搞得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不的事一样。对你们两个，我难道有过特别的偏袒吗？我就是一碗水端平的端水大师, 你们两个我都很关心啊。”
“那为什么她……”
“你要喊她母亲吧……”我觉得他的态度又开始飘了, 甚至对自己的母亲也没有足够的恭敬，“了，谁都没有讨厌你，我也没觉得你哪里不, 只是你得单独睡了，怕黑吗？”
应当不会，他又没有在晚上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甚至还会趁着我睡着偷偷溜出门，胆子大得很，到这个关头突然表示害怕，我是不信的。
“那为什么要这样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红霸嘟嘟囔囔，搂着被子时老大地不情愿，“明明之前一直都……”
“那只是因为条件不允许而已。”我很无奈：“一直都是这样，难道就是对的吗？”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哦。”我看着他慢慢失去笑容的脸色，慢慢地说道：“因为你年纪越来越大啦。”
“仅仅是……因为如此？……”
“仅仅是这个理由，也已经足够了。”我这样说道：“要会成长才行啊，红霸，你是男子汉吧。”
“我又不想当男子汉……”红霸情绪还是很低落，声音越来越小：“总是这样……妈妈，你总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期待我长成聪慧的顶天立地的孩子，但我其实本来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啊。男子汉有什么的吗？我只想黏着喜欢的人，然后一起在这个小院子里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这样不也很快乐吗？偶尔偷偷跑出去玩，重要的人都在我身旁，然后我们也一直彼此陪伴在一起，这样的发展难道不吗？”
我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毕竟他确实有点不对劲，而现在借着要分开睡的这一点而更加明显了，从他透露出的话语中，我像明白了他大概不想说出口的话，捏住了他的肩膀，“红霸，你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他僵着身子，微微张嘴“啊”了一声，许久之后才松下了肩膀，垂头丧气的：“敏锐啊，瞒不过你呢。”
“瞎子才会看不见吧，我又不是没有眼睛。”我干脆靠在了枕头上，他自动自发地躺了过来，就像是曾经刚出生的时期那样蜷缩着，不过现在他的身形已经很大了，明显不回到三四年前的那个时光，四肢都像发芽的树枝一样抽条，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蜷缩起来的时候手脚也不知道究竟要放在哪里，姿势很别扭。
“·妈妈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吗？”
“嗯？”我想了一下：“我觉得还不错，人是要和过去做比较的，而不是和别人相比。你看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他们这种程度的锦衣玉食和现在的我们沾不上边，这辈子也未必达得到他们那样娇奢的程度，但若是和我们那种吃不饱上顿顾不了下顿的日子比起来呢？明显又得过分了。回头看看，我们曾经有这么漂亮和舒适的衣服穿吗？有这么吃又营养丰富的饭菜吗？有过如此安稳的日子吗？”
“平静是最的……”红霸握着我的手，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想让这样的日子过的更久一点……但是啊、要维持这样的生活，就不得不去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才行……”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这孩子到底又在想些什么？
我对他的心思，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
他已经不知不觉止住了眼泪，我知道，红霸这个小孩方才的哭泣大概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装出来的。他很粘人，也爱撒娇，但是自己也清楚地知道用撒娇的手段做成什么事，精致的外表和他那黏糊糊的语气都是刻意地展示出来的，他并非抱有不纯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深深了解自己的作为稚子所特有的魅力和可爱之处，并知道如何将这一点长处使用在刀刃上。
恐怕到了最后那一堆颠三倒四的话语，才是真正出于他的本心……
泪水的目的只是想挽留我，我明明看到他现在眼眶干了，但心中依旧充满了无奈，不打算就这么离开，将猫猫招手叫了过来。
“嗯？”
“明天再走。”我有些无奈，拉着她一块盖上了被子，一人一边地握住了这孩子的手：“真是的，只限今晚哦。明天我可不会再心软了。”
“嗯！”他点了点头，重新睡去。
……
因为他是很爱惜自己脸蛋的家伙，我觉得这孩子大概会因为醒来后水肿的眼睛而感到苦恼，大清早就爬起来去厨房给他烧了一锅水。
毕竟昨天晚上还打算过给他煮鸡蛋的事……这一点我还是不会忘记的。
即便起床的声音很轻，同床的那孩子还是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瞄了我一眼。
“睡吧。”我小声地说道，继续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径直走向厨房，开始将柴火点燃。
离水热还有一段时间，我趁此机会打算开始洗漱，将门打开了之后就蹲在地上开始接水，正打算开始刷牙，不过才刚将牙刷塞进嘴里，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
是红炎……这家伙百分之百是想再来作为兄长的立场看望弟弟的吧。
“咳……！噗。”
一不留神看到了压根就没有预想过会出现的家伙，饶是我也吓了一跳，一下子气也岔了，呛了一口水进嗓子，难受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忙？”他挥了挥手，声音很小，像是不打算声张，离得远远地站着，我只靠他的嘴型分辨这家伙想说什么，见他转身闪到了一边，门外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我艰难地顺了气，马不停蹄地将牙刷完，走出去看那家伙到底来干嘛，没想到刚跨过门槛，一转头就看到他立在墙边的身影。
还没走？
我赶紧低下头，他的声音很浅淡，除开对上自己的弟弟以外，这家伙的声音一直都是平缓冷静的：“我要找的就是你，不要闹出大动静。”
“哈啊……”我小声问道：“不用我回去叫那孩子起来见你吗……”
“不用，离远一点，出来说话吧。”
他将身子侧开，让出了一条道。
我睡觉睡得充足，因为入睡的时间早，因此醒的也很早，他如果不是碰巧在这个点恰被我撞见，难不成是一直一直在外面等吗？
“您……呃、等了多久？”
我小声地说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红炎没有说话，抱臂摇了摇头：“刚刚到而已，我正巧想去找你，之前有听说过你是醒的最早的，那孩子什么时候会出来？”
这可不说，红霸虽然醒得快，但他很爱赖床，基本上还有一大段时间才回去考虑爬起来的事。
“不要声张。”
我低着头，难免还是在说话时带上了一点紧张：“嗯……”
“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别的。”红炎慢慢地说道：“那就单刀直入了，我想让红霸去上。”
“上？……”
我反复咀嚼了一遍这个词汇，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来问他：“那么，他要去堂吗？和其他同一块上课么？都是什么样的老师呢？”
“啊啊，你大可安心……”红炎叹气道：“毕竟是我饱含期待的弟弟，我又怎么让任何不利于他的外因阻碍他成材。其他孩子应该会和他有共同语言吧，毕竟年纪差不多一般大。先生们那里已经全部打点了一遍，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小声地回道，终于忍不住再问了一个问题：“那么您又为什么要偏偏和我说这些呢？”
“为什么？”他这样回答我：“因为要让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点头答应，‘还得先过你这关才行呢。’——他是这样说的，你可不是个说话的人，我还是决定带着诚意来见你，你还有什么别的疑问么？无论是哪里有不放心的地方，大可都和我说。”
“啊……这也太高看我了。”我开始发呆：“您昨天和那孩子说了什么，我听听吗？他实在是看上去心情不太。”
红炎笑了一下，他破天荒地在面对我时露出笑痕：“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我只不过是将上的这个可性说出来了而已，然后将他的处境告诉了他？”
“……”
见我还是沉默，他也没有打算隐瞒，“你是怎么看的呢？关于那孩子的事，你心中是做什么打算的？”
“我？我……”
我和红霸是一样的，他舍不得我，我也软弱地舍不得他。但这样的感情或许正是束在他身上的枷锁，我要是一直都不肯放手，虽然不会直接阻挠他，但还是或多或少会影响他离开的决定吧，前不久那泡没出息的眼泪让红霸围着我转了久，或许这就是红炎会单独找上我的原因。
我就是那个不利因素，存在着就只会阻挠和影响他的成长。
更的教育资源、同龄的玩伴、博的先生，还有不会再短缺的锦衣玉食、笔墨纸砚。
有了那些更的条件，他必定够更加全面地接触有利于自己的知识，在日后茁壮成长，展翅高飞……
而我的这种束缚只会捆绑住他的翅膀，和这个破旧的小院子一样，那孩子本有机会翱翔在更广阔的蓝天里的。
明明对上小羊羔君时，我本还是愿意放手的，却在红霸身上不愿意解开自己的独占欲，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是否是他成长道路上的拦路石呢？
我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然后开始小声地回答道：“……那孩子是怎么样想的？昨晚你和他说过了话，他就比以往更要粘人一些了，他已经作出了选择吧？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我的想法、和那孩子的前途比起来，明显是不值一提的事情，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你还真是个敏锐的女人。”
他的笑容看上去比方才还要真诚一些，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红霸出生时就是无人问津的，若是没人照料他的生活，满足他的需求，那孩子也根本不可成长到现在这种程度，托你的福，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更多令人振奋的潜力，这让我深切地确定了他那广阔的未来，因此，哪怕是一点阻力，我都不想有……即便是你，也是如此。
“但你可真是比我想得还要精明……那孩子茁壮成长，我要对你道谢。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这并不是我决定的事情啊，大人。”虽然这个哥哥还是个明显处在青春期的青年，我还是在他身上看到和大人相比也不遑多让的气势，所以也没打算糊弄他：“您昨天晚上说了什么话让他动摇了？按照那个思路一口气将他攻下不就了，何必拐弯抹角地来找我呢……”
“呼……真机警啊。”红炎没有正面回答我，明明继续说着话，很明显也不是对我说话的口气了：“有她在你身边，实在是很不错。”
“喂！够了啦！——说过了不要再直接地找过来吧……离她远一点！”
红霸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他的衣服已经自己换上了，不过头发还没来得及梳，似乎是匆忙赶来，显得乱糟糟的，因为原本就带着一点天然卷的膨度，现在看起来脑袋大了一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那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家人，如何，你羡慕吗？这样的妈妈只有一个，现在正在我身边呢。”
他开始展现出炫耀的姿态，像一只精神抖擞的孔雀一样伸手指着我，我愣愣地眨眨眼睛。
“是么。”红炎没有对此发表自己的观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恭喜你，弟弟啊。”
我看着这俩彼此的对视，看来看去也不知道究竟这两人彼此间涌动的氛围是什么，但只有一点我还是搞清楚了，红霸这小子真的是什么垃圾话都说，压根就不管后续会发生的结果，红炎愿意继续接他的话就真的只是风度和有礼貌了，我在这里听得如芒刺背，实在是很尴尬……
红炎这时又看向了我：“你想知道昨天我和他说过些什么吗？——很简单，我只不过说了一些事实而已，红霸现在的生活变了吧，但是这一切并不是来源于他自身，而是因为我和红明两个人作为兄长的影响罢了，单靠着别人获得的东西终究有限，想要得到更多，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我要说的只有这一点而已。”
他讲到这里，我已经全明白了，猛地回头盯着红霸看了一眼，那孩子低着头，明显在神游天外，不知道正在发什么呆。
“你答应了吗？”我看着他，红霸本想将视线挪开，我紧紧盯着他瞧：“你答应了吧。”
红炎见自己的话早已带到，没有在我这里听到反对的答复，便又离开了。他倒是像一直都很忙，所以从头到尾都显得急匆匆的，只留下了一句“具体安排届时通知你”在原地，我看着低着头的那孩子，他看上去更加难过了。
“上是一件事吧？何必对此抱有如此的排斥呢。”
我想起了上次那个没出息的泪奔，觉得自己其实也挺狼狈的，没资格说别人。但红霸看上去连头发丝那鲜艳的颜色都变得黯淡了下去，我便拉起了他的手，“回去一边吃饭一边慢慢说吧，你肚子不饿么？”
那孩子起床的时候很匆忙，看得出甚至没来得及打理他最看中的外表。我给他塞了毛巾，然后慢慢地用沾水的梳子理顺他的头发，摸着他那丝滑的发丝，忍不住感慨道：“你的头发真啊，像绸缎一样滑。又漂亮，又有光泽，真看。”
“……”
红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问道：“妈妈，你怎么想的呢？”
“将我之前哭泣的事忘掉吧。”我捏着梳子，以同样小声的音调回答道：“不需要对此抱有愧疚感，你够有更的机会，其实是事情才对。”
这就意味着要去接触新的人和事了……那孩子的心中有奇和激动，但不舍和恐慌充盈了更大的部分，安稳的生活一直过下去，要是突然打破也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是难以理解的。
“孩子，我也舍不得你。”我将他的头发从上至下梳了过去：“但不管是谁都要长大的吧？就和你长大了就得分开睡一样，这就是完全一样的道理，面对改变的生活就是不逃避的事情。无论你在哪里，这个院子还是不会变的，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看到一模一样的生活，然后你就会发现，只要我们还在，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太多的。”
“嗯……”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长气，然后问道：“之前、你看着橱柜，说过想要新的衣服吧？”
“欸？”我回忆了一下，呆愣地点了点头：“啊啊。是有这么个事……”
“这一切都是靠着我的哥哥、我的血统才得来的，我甚至什么也没有付出，只不过是他们的施舍才得到了这些馈赠。”他捏了捏拳头，“但从头到尾，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东西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一样，如此虚无缥缈……血统？身份？在他们上门之前，这种东西存在和没有存在是一样的，而现在就一瞬间因为兄长的来访而被加上了金光灿灿的头衔。我是很清楚的，妈妈啊。”
他这样说道：“若不是靠自己将这些东西赚来，迟早也会因为外力而失去。我不想将安稳舒适的生活丢掉，就必须要舍弃这种平稳不变的生活，这样究竟有意义吗？难道保持不变不吗？……但我昨天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了。”
红霸的声音依旧细嫩，但是掷地有声，我看到了他眼中坚定得不由置喙的神采，他一字一句道。
“这些东西，都要靠我亲自用双手争取。”
“我要成为最优秀的人才之一。”
“妈妈，我会让你过上日子的。”
“……不是靠别人，而是我自己来争取的这些东西。”
“……”
我被他惊得说不出话，呆若木鸡地注视着他神采奕奕的脸庞，上面仿佛一下子因为信念而被镀上了一层光芒。
“红霸，你长大了啊。”
“我一直都很成熟。”他很快嘟了嘟嘴，恢复成了那种天真散漫的撒娇的模样：“说这些也太死板了，妈妈要夸我漂亮和可爱啦。”
“哦哦……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母亲排第二吗？”
“……你母亲在美女排行榜上……够了，不要拿她的标准来比较啊！”
作者有话要说： 來讓我們開啟快進鍵……！
小屁孩的時代即將過去，漂亮靚仔的時代即將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