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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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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时代和这种地方看到胡萝卜……我目瞪口呆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但仔细想想, 难不成以前也出现过这些类似的食材吗?

    毕竟生活环境不同,我一直以为会和现代的日本有差别,加上饭菜本来的味道也就一般, 所以就算见到了类似的蔬菜, 我也以为只是本地长得差不多的根茎罢了……接受完现实后,我留心了一下陆续送过来的新餐,果不其然看到了土豆和西红柿。

    “……”

    “……”

    寂静, 寂静。

    寂静是今夜院子内的另一种喧嚣。

    我到底……过的这大半年, 都错过了什么啊……

    一直用曾经的惯性思维先入为主地进行预判的话, 确实会出现这样大大小小的问题呢……作为一个经验主义者, 我明明对这种错误再清楚不过了,以前在这一点上栽过的跟头还不够多么?

    化悲愤为动力源泉, 我捋起袖子热火朝天地进了厨房,烧了一锅开水, 将这些块茎类食植全部都扔进了里面开始焯了一遍, 开始做起了婴儿的断奶辅食。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后我觉得心情好受多了, 这种东西做起来没有技术含量, 比白灼青菜都比它来的复杂,这类小东西只要切成适宜的大小, 连糖或盐都不需要另加, 就这么原汁原味地丢给那孩子都可以,胡萝卜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有股甜甜的味道, 婴儿除了奶水之外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这样的味道足够让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欣而接受了。藕的淀粉含量太高,让小家伙摄入太多还是有风险在的,我一边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发现得这么晚,一边又觉得能赶在断奶期找到它们, 倒也还算及时。

    除了胡萝卜及土豆,我还看到了番茄……说起来这些蔬菜都已经是品相饱满的模样了,虽然和现代的食品还是不能比,但足以看出它们已经经过了人工系统的培养,一看就不是野外的东西,看起来有一段时日了。

    哇……这个年代……

    我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觉得制度和文化来看也没有到那么后期。这边的海贸通商来得真早啊,我完全不记得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被送进东亚大陆的,但在历史上确实已经算很晚了……

    那孩子接过了我手上的东西,放进嘴里啃得吧唧吧唧,我发了一会儿呆,想了些别的事情,一不留神才发现他已经把手上的蔬菜捏成了泥,糊得到处都是了。

    呜哇,好脏。

    我煮藕一样炖煮着胡萝卜,火候和时间都没把握好,毕竟藕这种东西难熟,不像胡萝卜似的迅速就软了,因而炖过头了吧。

    猫儿在一旁吃着新送过来的餐,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我看了一眼餐盘里面的菜品,肉丝炒青菜、生切了的黄瓜,甚至还能隐约看到里面出现了白花花的鱼肉。

    具体是什么鱼,那就不太能够确认了。

    伙食的水平似乎在逐渐上升的样子,连食材也越来越不错了欸……也不知道究竟是王府内的政|策变好了,还是说管事的心情变好了。总不至于是猫儿日渐活跃之后的淫威吓出来的吧?这待遇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在之前和小羊羔一块生活时,大概是生产力不够发达的缘故,因而粮食的种类也很一般,吃得十分简陋和朴素,刚和猫猫待在一起的时候,送过来的饭也是老鼠都不愿吃的水平,这样习惯了之后,反而愈发感激现在的生活了,对比一下过去和现在,时不时都会有一种恍如做梦的感觉。

    那边的磨牙棒已经吃完了,我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决定下次炖煮的时候将火候弄小一些。上次的蔬菜汁有些苦,不过这次就好多了,我从井里汲了桶水,将石臼清洗干净,开始用青瓜捣起汁来。

    比起青菜叶做的蔬菜汁,这个明显口感要更好一些。我将它们用棉布袋滤净了,装进碗里,那孩子看了一眼,我便按住他的脑袋,用汤勺喂了他一勺,又突然想起了猫儿,怕她营养不均衡,也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她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不一会儿就扭开了头,我低声喊了她一声:“不许动!”

    猫儿有些委屈地待在原地,但脖子依旧往一边偏,就是不大愿意离那碗近一些的样子。我也像按那小孩一样伸出了右手,将碗放到了一边,按住了她的脑袋。对方一边身子向后倾一边紧闭着嘴,直到后脑勺碰到了我的手,退无可退了,只能僵着身体保持着这样不平衡的姿势,我将汤勺放在了她的嘴唇,她不肯张嘴,我就向里面开始用力送,直到感觉陶瓷碰到了硬质的牙齿,磕出了一点细微的清脆响声,便继续朝着内伸进去。

    她不情不愿地在我力道的逼迫下将嘴巴张出了一条小缝,我迅速地将青汁送进了她的嘴巴。随后一人一勺,就这么把它给这对母子分完了。

    猫儿喝完了,还是皱着脸,回去拿起了餐盘,吃完了就开始托腮发呆,我看了一眼小孩搞的乱糟糟的厨房,再回望了一眼正在神游的猫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也吓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圆了盯着我,但是并不还手,也不挣脱,我叉起腰来,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好了,你也要做点事了。”我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基本上一天是二十五个小时都在伺候这一大一小,以前也有在渐渐让她干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譬如说搬东西,亦譬如收拾碗筷,现在总要让我自己再减点负担,院子这么大,又没有仆役,小孩子喜欢捣乱,大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照顾这两个人的同时要兼顾好卫生,那就真的是体力活了,长期下去无疑会是另一种过劳死的结局。所幸很长一段时间后猫儿经我的调|教,也渐渐地懂得不捣乱了,但这依旧不够。

    哇……还不如去住小公寓呢。

    至少它小,所有的卫生都好打理,东西也好收拾。

    这么一想,或许我根本一点也不适合做个家庭主妇吧……照顾连个小孩真的是件十分痛苦的事,虽然偶尔玩一玩小屁孩还是很快乐的,但大部分时间依旧会被烦闷盖过一切正向情感。

    你永远都想不到为什么一个小孩会有这么闹……

    他甚至有种特异功能,能把一个干净的现场在十分钟内搞成一个感觉不花一个小时收拾不干净的样子,甚至都没办法从他的手脚上看出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另一方面他的精力也是异于常人的充沛,这使得破坏力又增长了大概有三倍之多。这样一回想,小羊羔君除了想法上有些问题(其实并不仅仅只是一些),在安静乖巧方面真的要胜他一大截。

    我……我累了。

    反正,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猫儿如果能帮上忙也就算了,偏偏还喜欢凑热闹,毫无知觉地将本就是一片狼藉的现场弄的雪上加霜,更加麻烦。

    “拿着。”

    我将抹布丢给她,她接住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开始端详。

    端详……端详。

    她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

    “好了,不准装傻。”

    同居这么久,我知道她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语气很平淡,指了指在一旁胡作非为的她的儿子,“把他弄的蔬菜泥擦掉哦。”

    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猛地抬头望向我。

    我不为所动,直到她缓慢地坐了过去,开始抱住了膝盖,低着头腾出一只手开始擦地。

    “先擦手。”我提醒她:“不然小孩子一会儿稍微动一动又会弄脏的。”

    她缓慢地将孩子和地板都擦干净了,随即开始继续坐着,一副有些低落的神色。

    “怎么了呢?”

    我又心软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感觉她的头发在这段时间养得更加细腻黑亮。

    “你要稍微帮我些忙啊,不然的话我要怎么忙得过来呢?那孩子越来越大了,等到会跑步的时候,我就应付不过来啦。”

    她的眼神湿漉漉的,脑袋垂了过来,发出爱娇的嘤呜,又是委屈极了的样子。我知道她只是有些不满,但是并不会反抗,本想装作看不见,但还是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算了,慢慢来吧,等到他会跑的时候再说。”

    她又是被喂了青菜汁,又是被我勒令着做了事,现在自然会觉得我的态度不好,对她没有之前温柔了。比起我到底让她做了什么,让她觉得无措的大概是我方才不为所动的表情和语气,但是又因为不敢随便用自己惯常的物理性方式对待我,因此才会格外茫然和不安。

    看起来可怜极了,尤其是当我知道她如果想的话,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时,便会觉得她这样的坐立难安和无计可施的样子格外无助。

    “去把我的包拿来吧。”

    她先暂且放弃了思考别的问题,乖乖地起身将我的包拿了过来。我往里面掏了掏,将复印纸拿了一张出来,折了个纸飞机。

    感谢文件夹吧,它把大部分的文件都保存得不错,一点折痕也没有,ppt是用彩色打印机喷墨打印的,字体和图画都很清晰,格外夺人眼球。我给她示范了两下如何试飞,猫儿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被成功地安抚到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不敢对我动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连一丝一毫感动的情绪都难以升起。

    我和她相处得太久了,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不光是我已经习惯了她,她也早已习惯了我的一举一动,她的头发是我梳的,肚子痛的时候我帮她揉肚子,胸口痛时我帮她疏通乳腺,有吃有喝,衣服也是干净的,甚至连恢复期过后的月经也是我处理的。她怎么离得开我。

    偶尔我也会觉得自己是豢养了一只肉食性的动物,母狮子、或者是母豹子之类的,虽然她给我的身份带来了很大的庇护,但猫儿离不开我吧,她不敢像惯常一样,用自己最熟悉的暴力的方式解决一切和我的问题,因为她不希望我伤心或是生气。

    亦或是,不想看到……我离开的可能?

    这样也未必不好,我似乎对这样的关系也适应良好。我眯着眼睛看着院子中她去追纸飞机的背影,觉得她的脚步没往常那么轻快,似乎还是有些心事,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观点。

    猫儿的直肠子藏不住什么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伤心就是伤心,难过就是难过,基本上不会有看不透的时候。

    我的思绪被衣摆传来的拉扯感打断了。

    那孩子啊啊呜呜地爬了过来,很快就揪住了我的下衫,颤颤巍巍地寻找到了借力的支点,站了起来。

    我看着又想笑了,蹲下来握住了他的小臂,用自己的手代替了腿作为他的支点,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软绵绵的脸蛋:“什么时候会走呢?”

    但是他自从能自由活动开始,即便是只能在地上爬,他也对我和猫猫的日常活动颇感兴趣,但凡是有机会,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下床了爬到我们附近看两眼。

    嘛,这也是自然的,毕竟小婴儿本身活动的范围有限,代入一想,每天都是看着一样的风景,要么是房梁、要么是床单,要么是地板,哪怕视线平行,水平线也是很低的,无聊到要爆炸。我们没太多时间陪他互动,那这孩子偏偏如此有活力,自然要时不时找机会试图参与进来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再跑了一次那个宫女的寝室,成功得到了别的新菜,除开以往的土豆和面等外,还有番茄、茄子和蘑菇,虽然都很少,但零零散散全部堆起来也很壮观了。有了番茄,便能够解锁西红柿炒鸡蛋这样又方便又好吃的新菜,猫儿第一次吃的时候两眼冒光,连续几天都磨着我给她做加餐,我笑呵呵地答应着做了。

    ……有机会再弄个番茄鸡蛋面吧,那个也好吃。

    我觉得这个菜和鸡蛋就是天生的绝配,不管是混上任何一种荤类做出来都没有西红柿与鸡蛋搭档出来的惊艳感,不知道第一次发现它们能一块炒的人到底是谁,我代替全世界人民感谢他。

    蘑菇有别的效用,用水煮了一遍之后也能做磨牙用,现在那孩子长新牙,嘴巴就更痒了,总是时不时就想要找个什么磨一磨,而蘑菇煮熟了就刚好不太容易嚼得烂,他的臼齿还没长出来,门牙就那么可怜的两颗伫立在牙龈上,要将它们咬碎还需要费些功夫。现在的我连胡萝卜都不怎么长时间炖煮了,稍微确定它熟了之后就立刻捞出来放凉,毕竟这孩子嘴巴的劲是真的很大,太软的东西在他嘴里撑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这种时候,就总会想要小饼干啊……

    没有超市,因此小饼干也就只能自己做了。我没有烤箱,但是灶台里有现成的火,用做了个隔热架放在里面,拿面混水做成糊状之后就揉成一小团的样子陆续放进去,不过火候还是掌握不了,烤焦了不少,又因为没有被烤大,因此是硬硬的疙瘩,不过对小婴儿来说似乎磨牙最适合不过。我在里面还放了一点猫儿产出的奶水,烤出的味道又比较香,所以那小鬼吃得津津有味。

    字面意思上的口舌生津,全身上下除了头发之外无处不脏,口水混着饼干糊落得到处都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从胸口翻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现在已经将断奶做得初见成效,猫儿的胸口一开始堵了几天,我帮她揉通了之后便将挤出来的份全部用来试验做小饼干,目前她已经快生不出奶水了,小饼干也被我随之搁置了起来。她的小孩也很奇怪,就只有饼干一定要吃到奶味,即便放了糖也不肯吃,我只好把糖的版本塞进了自己肚子里,口感和味道都很差劲,猫儿帮我分担了两小块,剩下的全部被我皱着眉头全部吃下了肚,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吃……总之,我做烘焙的水平很不能看就是了。

    他的腿部开始有了些力,有的时候哪怕不扶着借力,也好像能站立一会儿,偶尔还能向前冲几步,当然最后还是会摔倒。

    我蹲在地上,给他拍手唱儿歌:“伦敦大桥要倒下来……”

    幸好他还不会说话,因此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这样唱,他就很好奇地听,反正也不会移开视线之类的,十分地专心致志。我以前唱过不少儿歌,这段时间将频率提起来了,因为掐着指头算了算之后,我发觉他似乎快要到说话的阶段了。

    这小鬼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比我印象中的小孩要快,估计独立行走也是很快的事,这样来看的话,可能开始学语言的进程都要比别人快,既然如此,提前教他总比不教好,启蒙总是很重要的一环。这家伙可比很多孩子厉害了,一般小孩即便是在会爬的阶段也没他那么能到处跑吧。

    我曾经看到他摔倒的样子,也见过他受伤的时候,不过这家伙的身体比较好,貌似普通的磕磕碰碰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上次我还见到他自己试着爬桌台,结果因为手上没力而直接摔下来的惨状,但即便发出了“咚”的一声,他的脑袋竟然青都没青,那个时候可真是吓到我了,因为曾经也和一个身体素质很诡异的小孩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差点要以为他和小羊羔君一样会什么特异功能了。

    不过这样的惊吓很快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虽然他扛得住大部分的伤害,但是自己的老娘永远是这个小院子里武力值爆表的母猩猩,一不小心后退的时候踩到、条件反射挥手向后一打的事故发生得太多了,这种时候就会看到那孩子惨兮兮的模样,我一边看得头疼,一边将悬起来的心偷偷吊了回去。

    幸好幸好……

    至少还在人类的范畴内,虽然依旧逆天,不过并不会过于奇葩呢。

    我又给他唱了首数小羊,既然是我一个人教,那就自然大部分都要随着我的心意来,外面似乎是说的标准日本语,但我还是出于私心教了他英文的童谣。那些发音和曲调或许这孩子一直都用不上,不过因为是我在教育,我还是想要把一切的东西交给他启蒙。再长大一些的话,能教的东西也会更多的吧,不管究竟会如何,反正一直都会在这个小院子里待着,通人事之前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现代教育的一些有用的东西灌进他的脑子里,想必也会派上一些用场吧。

    这个孩子还太小了,他以后还要活那么久,也会长大成人,整个世界必定不会局限于小小的院子一隅,不过就现在来说,启蒙时学点新鲜的东西应该也没问题吧?

    对小孩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不是幼教专业的……总之,还是先按照自己印象里的幼儿教育做起来好了。

    他的脑袋一晃一晃,我忍不住又摸了摸,感觉头发软软的,但是长过头了的話,頭頂就有點像紅髮的猩猩……

    这一头的小红毛从出生开始就自带着鲜艳的颜色,因为婴儿的毛发很细软,本来没什么大问题,但太长的话洗完澡了不会很快就干,比较容易感冒,我决定给他稍微修剪一下头发。这么想就要开始行动起来,我回到厨房,拿着剪刀找了个采光好的地方,就抱着他坐在院子中间,开始比划着大概要剪短的长度。

    不过婴儿的脑袋看上去都有些瘪,我知道他们的颅顶在现在还是没有全部长好,依旧有一块骨头是软的,拿利器在他这么软的脑袋上比划的时候就容易有一种危机感,横竖左右都不敢下刀。我有点紧张地试图找角度,他只要稍微有点什么动静,我就会很紧张地将剪刀挪去老远,生怕不小心戳伤他,这就不是简单的流血问题了……

    “这个角度不行。”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手一抖,在不小心酿成大祸之前被握住了手腕。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真的很渗人,我赶紧抬头一看,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依旧是熟悉的角度,她每次都刚巧站在我视角里太阳出没的方向,因此出现了熟悉的背光光圈。我被她那背后一圈的光环刺得睁不开眼,唔哦哦……哦……天使……

    她低头凝视着我,手还在我的手腕上没有放下来,我还在眨眼睛,她突然掀唇笑了一下,“你过得不错。”

    “还好……”我习惯性地接了一下话,“食物也变好了……”

    “是么?那就好。”

    她又微微笑了一下。

    “是好久没见了。”我顿了一下,念出了她的名字:“燕李。”

    “真是怀念,你的脸还是老样子,”燕李看起来是突发奇想才会来一下的,因此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个人还是很诧异她竟然过了这么久还记得我这个人的事实,一时半会儿只能干眨着眼睛,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打扰你了?”

    她问道。

    我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在剪头发而已。”

    她看到我之前在干什么,姑且明白我的打算,将剪刀握住了,指头碰到了我的手背,燕李微微转头,示意我。

    我将手放开,她便开始操作着剪刀,迅速地将小红毛的头发剪得干干净净,本来很钝的刀刃好像在她手里也变得锋锐了起来。我见她剪得差不多了,刚想把孩子接走,她接住了一缕落下的红发,顺手捏了捏,轻轻道:“是那位‘红德大人’的孩子……”

    我抿住了嘴巴看向她,燕李好像本来对他也没有投以多少关注,很快就将头发抖落了,重新抬头看着我,“我来得很冒昧吧?不过敲门时你没听到,只能这样了。”

    我倒是真的没觉得她来得很冒昧之类的,这院子没有多少人来,她能突然到访我还挺高兴,只是暂时有点紧张,想不出什么话,感觉讲出口也会变得干巴巴的,“没有……”

    燕李走的时候,我对她那枚发环念念不忘。马尾束得齐齐整整的时候,本来十分干练,但因为那一个发环,便变得精巧了起来。

    她微笑了。

    “难道只是首饰?”

    “当然,也有你的头发!”

    这样说完,我倒是不紧张了,她微微顿了一下,嘴角向上勾了一些。

    雪中送炭的人很少,第一次送完东西,她的马尾背对着我甩起来时,真的又潇洒又利落,我恐怕接下来几年都忘不了这个背影吧。

    燕李看起来心情又明媚了许多,我抱着孩子,她就这样打量着我,一时没有说话,我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柔软的胎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了,我想问你一些东西。”

    燕李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我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情之请,这孩子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出生了吧?他有名字么?”

    “……”

    对方没有回话,我赶紧又道:“麻烦了,我还是想知道这件事,一直只是叫昵称也不好,他越来越大了,迟早会学会说话的……”

    燕李突然冷不丁问了我一个问题:“这是你产下的孩子?”

    我又抱着他摇了摇头:“不过他的母亲实在是精神上有些问题,取名这件事太难为她了……这里大概戒律教条很多,我就在想他会不会有个名字、之类的……”

    “有的。”燕李这样说道:“按照排序的话,只要是红德大人这一支以下的血脉的话,按出生排序都会有名字记录在案上,不过不算是正式的赐名,知道了也没有用吧?”

    我知道。

    但是取名这种事情,我是没有资格做的,若是父母能给孩子取名,那这个名字就就是包含了血亲祝福的名字,如果未来他能自己取名,那这个名字就是有自我意义的名字,我总觉得若是自己去做的话,就太过草率了,故而小羊羔君在我走之前都一直被叫外号和“好孩子”,因为我觉得他也渐渐快长大了,总能为自己想一个更适合的称呼吧。

    不管怎么说,都一定会比我好。

    燕李敲了敲手心,“总而言之,按照出生的顺序的话,他既然已经被知道了,就必然会有个名字,但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可能这孩子一直都会不被注目,因此红德大人也未必会给他一个被承认的名字,你知道的这个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

    我知道她说的话可能还是委婉的说法,要是运气不好点,就不是“未必会得到”,而是“这辈子都得不到”一个像样的名字了吧——因為沒人會去叫他。但好歹是被记载好的,未必没有特殊的意义,我觉得还是知道了更好一些。

    特定取名这种事我不太想做,也没资格去干,就这样吧。

    “那行。”燕李点了点头,“我去翻翻看吧,不过红德大人的孩子有些多。”

    那么多名字,自然也不好找,我拽了一下她的袖子,恳求道,“拜托你了,帮我去找一下吧。”

    孩子有那么多,名錄恐怕不难找,但如果要具體定位的話感覺麻烦得要命。我也不知道如果硬要按顺序,那小红毛到底算是第几个出生的,但她能帮我找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

    “时间不早了。”燕李看了一下天色,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真奇怪,现在就得走了,之前倒是没有感觉。”

    “啊,这就要离开了吗?”我看着她即将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说了一句: “对了,他的生母的身份……查得到吗?”

    燕李不假思索地否决了我的想法:“就算有,想必也是何氏、李氏、白氏之类的东西,若是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或者是……”

    她没明说,我也明白了燕李想表述什么。猫儿的名字是问不到的,她这样的有些精神疾病的人,本来就像瘟疫一样被避开了,又怎么会留在宗案上、哪怕只言片语呢?

    院子重新空了下来,猫儿在房间里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欣赏她的纸飞机,我最近给她叠了个小船,她便迷上了一种新的玩法,将折好的纸先拆开,然后研究着纸上的折痕,重新叠回去。一直都会有人每天固定时间地送饭进来,因此她也习惯了外面有陌生人的气息,只要不是我有危险,基本上猫儿也懒得出现。我没有大吵大闹,她便知道外界没什么问题,归根结底,猫猫还是不喜欢外人的,也不怎么想去打交道,恐怕是那种眼光和态度会让她感受到极大的不适。

    别看猫儿常识方面有些痴傻,但她本能的敏锐程度依旧是常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会更加明显地感受到某些带有恶意的东西。

    我摸了摸那孩子新出炉的脑袋,被那全新的手感震惊了,没忍住再摸了好几遍。

    天啊,变成光头了之后好圆哦……

    我把那孩子一路抱回了房间,放在了猫儿面前,她也像我一样被这全新的造型震惊了,我示意她把手轻轻放上去,看得这么久了的脑袋突然变成光头还是蛮有冲击性的,摸起来格外圆润光滑。

    毕竟毛发很软,现在刚剪完的时候也摸不到什么别的东西。燕李的手艺太好了,一把钝剪刀被她用成了剃刀,贴着头皮捡了个干干净净,因此也不会有发根上那种微妙的刺茬茬的感觉。

    太好摸了。

    我和猫猫分享完毕之后,便一起坐着揉他脑袋,直到那小光头被摸烦了,自顾自地爬下去探索地面的世界,离我们远了一点。

    哇……这可真是没办法。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了下去,燕李在几天后又过来给我送了一次东西,之后从内袋里掏出了一张布条递给了我。

    “看得懂字吗?”

    我点点头。

    幸好这边的通用语言依旧是日语,汉字的读法按照以前的发音习惯来念就好了,我向她鞠了个躬,随即将布条收了起来,放在了胸口的袋子里,感觉它变得格外沉重。

    燕李问我:“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唔。”

    “也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绝对想得到让自己的生活变好的方法。”

    燕李摸了摸下巴,这样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此别过吧。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总而言之,有缘再相见吧。”

    哪有什么有缘再见,我是无法光明正大地出来的,只有她才能随意地进来见面啊。

    既然她这样说,我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前几天,你为什么要过来啊?”

    “我还是打扰了?”

    燕李稍稍一愣,她的表情变得和初见时那样,少许有些冷静和疏远,刚刚见面时看起来却要温和一些。

    我赶紧连连否认,“没有啦,只是有些好奇……我这样天天闷在院子里的人,当然你来是很惊讶的,只是半年没见了……”

    半年不见了,为什么突然过来了呢?

    “真奇怪对吧。”燕李说道,“本来对你一直都只有朦朦胧胧的印象,结果偶然路过了附近,突然就想起你来了。”

    随后,便一下子印象清晰起来,便想要进去看一眼,看看现在变成了怎样的光景。

    “果然要比之前的样子好了太多。”燕李道:“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我觉得,这次之后,她应该不会再突发奇想一次了。

    送来的新衣物也很舒服,我的钱自然是不够买这种档次的布料的,老实说穿着太不舒服的旧衣服我也不大想买,严格算起来,这是时隔将近半年后难得的添置新衣。小光头的身体长得也很快,还不小心因为活动幅度过大、或者玩得太嗨而弄坏了一两件衣服,因此连这次送来的婴儿衣物都是加大了好几码的,实在是雪中再次送炭了。大概是明白我们已经饿不死了的缘故,这次没看到什么会坏的瓜果蔬菜了,只有一些日用品,桂花油、发簪等等等等,我还看到了一把梳子,一些日常用的鞋和内衣袜。

    燕李确实很细心,从当时到现在依旧如此啊……

    我感慨一番,将东西收拾好,但不太会用发簪,决定先放在一边,有朝一日或许能找机会将它们卖掉。猫儿和小光头都不是什么会欣赏漂亮服饰的人,对自己新得到的衣服反应平平,我自己的穿上了也没人欣赏,心中的情绪很快又降了回去,决定现在出去打听点新消息。

    算算时间,虽然清晨是轮岗的士兵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但其实每次晚上巡逻时都会稍稍减员,现在是饭点了,该回去吃饭的也开始饿了,巡查的路线会覆盖这块地方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这种鬼地方也就那样,既没有重要的人,也没什么重要的财物,连小偷和刺客都不会光顾这种鬼地方,实在不济,要是真被关注了,就镇定一点说自己是送饭的婢女就行,连查都不会仔细查。

    毕竟,这里是真的没什么好作恶的价值啊!

    我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这么久以来,我渐渐从小心翼翼地爬草丛进化成慢慢走在大路上了,所有人前行的路线都很固定,荒凉的地方是真的要多荒有多荒,找好路线的话横着走也没人看。

    不过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因此我总是能在这边听到一些不合时宜的野|战合戏……

    确实啦,这样的鬼地方搞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不会有人看见,情难自已的男男女女选在此处宣泄情感也属实正常……大概是因为(自认为)无人知晓,大家总会搞得特别火热,但每次几乎都会被我撞到,这种情况下要主动躲起来的反而是我这边了,尴尬袭满整条小路,个中滋味却只有我一人才能体会。

    今天的天色不算晚,因此一路都十分太平,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时都不敢松懈,远远地瞟到了一队巡逻的闪烁的武器,赶紧撩起裙摆藏了起来,露出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大石头后面观察他们逐渐走过去。

    老实说,婢女们或许是因为会被管教,所以其实大部分时间嚼舌根的情况并不多,但小兵们的队长也是粗人,所以不大会管这方面的事,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没人听到的时候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就地捧着酒开始传各种真实性有待考据的小道消息。

    我抿着嘴巴,支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眼睛被一个格外暗淡的小饰品捉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它大概成色也不怎么样,因此光芒也不闪烁,造型也不怎么好看,粗制滥造得不行,远看有点像卡通里的花椰菜……从一个士兵的胸前漏了出来,只在衣服边缘隐约露出一个小小的角。

    我怎么会如此眼尖呢?因为这个造型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得出来,这朵祥云是我和猫儿两个在厨房盘着腿捏出来的,这怎么能不熟悉!

    上次强买强卖出去的一打小饰品全部有了销路嘛?

    我一边为那个小宫女的推销手段震惊,一边再扫了一遍这个队伍,又看到了一朵暗淡的花椰菜。

    好……竟然有这么多人带着它,你们中的所有人,全部审美都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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