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天色渐暗，公园里亮起了路灯，小孩子们都拉着父母的手回了家，公园里瞬间变得空荡而安静了。
已经入了秋，凉丝丝的秋风吹过树林，禅院甚尔靠在长椅上，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薄体恤，外套搭在腿上。
他手边堆了一个便利店的袋子，从里边掏出个三明治，冷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禅院甚尔只是坐在这里发呆，他背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缓慢流动的灰压压的云层。
他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凶相，任谁一看也是无业闲晃的流氓。
几口吞下一个三明治，甚尔手伸进袋子里去拿下一个，他腿上的外套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接着整个蠕动了起来。
他只好放弃了三明治，两只手把外套抱起来，这里面居然裹着一个小婴儿，一双秀气的眼睛盯着大人看了几秒，嘴一瘪，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醒了吗惠，”甚尔像举起一只小狗或者小猫咪，把婴儿高高的提起来，嗅了嗅，“嗯……没有便便，那就是饿了吗？”
把孩子重新卷回外套里，他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在袋子里翻找，“哈，只有一瓶牛奶～惠你可以吃的吧，反正都是奶制品，跟奶粉也差不多嘛。”
禅院甚尔把牛奶瓶口跟婴儿的嘴唇碰到一起，“快喝吧小屁孩。”他催促，然而小小的婴儿只是张着还未长牙的嘴呜呜的哭泣，小手伸过来，努力的把硌着他的瓶子往外推。
“呜哇哇啊阿啊——”
静谧的公园里，婴儿的哭声格外明显，新手父亲尝试了几次就是喂不进去，干脆一仰头，自己吨吨吨把奶喝光了。
喝完了，他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牛奶是凉的，婴儿喝了是要闹肚子的。
“这下好了吧，你要饿肚子了～”禅院甚尔把空瓶子往小惠眼前晃悠两下，挑衅道。他一笑，嘴角的疤也随着扬起来。
他那倔脾气的宝宝只是在不停的哭，小脸憋的红彤彤的，长而翘的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掉。
是很可爱的哭相，不过禅院甚尔只觉得吵闹，他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再用手轻轻拍他的背，一切都得是轻轻的，小婴儿太脆弱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轻易的毁了一切，
他自身没有多少跟父亲相处的经验，因此完全不知道如何跟这么一个会动的肉团子相处，想当年禅院甚尔全然是凭着对妻子的爱和对一个正常家庭的渴望，才顺势而为般的有了这个孩子，但现在妻子已经不在了，这一切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惠，坚强一点，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等爸爸工作结束我们就能回家了。”他把惠抱得紧了点，眼睛一直盯着公园小道的尽头。
这次的任务目标每天晚饭后都会来公园里面散步，禅院甚尔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要完成了这一票，接下来两个月的开销都不用愁了。唯一麻烦的就是自家儿子还太小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里，只好拖家带口的出来工作。
禅院甚尔一边哄着儿子，一边还要分神盯着路口，心里正是烦躁，不经意间低头一看，却见到一个头发卷而蓬松的小孩子蹲在他脚边，眼巴巴的地盯着他袋子里的三明治。
“小鬼，快走开。”甚尔用脚尖碰了碰那个孩子，小孩就抬起头来，眼镜下面酒红的眼瞳盯着他，有种非人的质感。
“呐大叔，”小鬼一开口却极不客气，他指着三明治问，“那个三明治，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
十二岁的时候，坂田银八还不叫坂田银八。
名子是本来就有的，他不记得是父母还是随便什么人起的，反正自他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叫银时。
姓氏是随的松阳，上户籍的时候，松阳说这样上学的时候会方便些，省的有人来问些有的没的，他没什么意见，于是就叫了吉田银时这个名字，一直叫了许多年。
他原本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放学后跟松阳一起练剑，打游戏然后睡觉。只是最近几天，他才突然的流落街头了。
松阳是很突然的消失不见的。
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松阳还把他送到了门口，把便当递给银时，用那种很“松阳”式的笑容叮嘱他路上小心，跟平时的每一天都无甚区别，然而他下午放学回到家里，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栋着火冒烟的房子。
房子已经烧了很久，墙面和房梁都坍塌倒下，烧得焦黑一片，周围来了几辆消防车还有看热闹的邻居，嗡嗡嚷嚷的交谈。
那里面没有发现尸体。想来也不可能，像松阳那样的身手，怎么会被困在区区火场里？
吉田银时抱着书包，在房子的残骸边等了松阳很多天，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银时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最后有社区的工作人员知道了他的情况，要把他送到福利院去，银时只好离开了那里，他不想去福利院，松阳又没死，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他有几天没去学校了，银时住在公园里，白天在公厕里洗漱，晚上和流浪猫一起睡在捡来的纸箱子里。他坚持每天回之前的住所一趟，烧焦的废墟里有不少猫猫狗狗还有松鼠进去安了家，有几次他甚至看到了尾巴蓬松的红狐狸，但松阳一直没有回来。
这样下去不行，银时心想，他的零花钱就快用光了，总不能在松阳回来之前他先饿死在外边呀！
正发着愁，他一眼锁定了长椅上的那对父子，没有什么原因，他就是有种直觉，银时决定给自己找一个临时家庭。
即便这个笨手笨脚的父亲一看就不会照顾孩子，小婴儿一直在嚎，活要哭死过去的劲头，银时走过去蹲在长椅边上，他很饿了，今天还没有吃饭，于是他问那个看起来很凶的肌肉男，“呐大叔，这个我可以吃吗？”
禅院甚尔瞥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三明治丢到小孩怀里，伸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两下，“快走开。”
银时却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大叔，你不回家吗？”
“叫谁大叔呢！”甚尔给了不会说话的小鬼一拳头，他才二十多岁好吗。
天然卷小鬼不依不饶：“那我叫你什么？你都有孩子了，总不能叫哥哥吧。”
“……随便你。”
“你叫什么名字？”
“甚尔。”
“姓呢？”
“就只是甚尔。”
禅院甚尔上下打量这个话多的小鬼头，“你好烦啊。”
他上次见到这么让人不爽的小鬼，还是在五条家看到六眼的时候，难道说所有的白毛小孩子都这么惹人讨厌吗？
惹人讨厌的小鬼头却没有什么自觉，“我叫银时，吉田银时，”他摆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宝宝呢，他叫什么？”
“惠。”
“megumi……原来是女生呀！”银时好奇的凑过去看，小婴儿哭累了，眨巴着眼睛，嘟着嘴巴吐口水泡泡，可爱极了。
甚尔把孩子抱远了一些。“是男生。”
银时便凑的更近了，他几乎是要趴在甚尔身上，眼睛闪闪发光。
他指着自己说道：“甚尔，你考虑考虑，再多养一个小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