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酒疯子王子猷咬人了
谢府,在临江城东郊,并不在城内。因为谢府实在太大,临江城是无法容纳的。临江城的风水,也没有东郊这块山水圣地的临江山好。
谢府背靠临江山,面临若耶溪,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山水圣地。其不远处,便是三面青山独处一色的“阴阳洞”。
这谢府,自与那江南吴地白墙青瓦不同,四周围墙墙基深厚坚硬,墙高三丈,宽一丈,每隔十丈,便有一望楼,上头可以遮阳放哨。女墙上还有孔眼,可以用来眺望和射箭。雄伟高大的城墙,和四周稀疏低矮黝黑的瓦房棚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应了那句,十指不沾阳春水,鳞鳞居大厦。
不过,这院子少了江南的秀气和灵气,却多了北方坞堡的粗糙坚实,即使来个几千匪兵,怕也是徒呼奈何。
门口两尊大铜狮子,匍匐在地,虎虎生威。一众身穿青衫的小厮,站在石阶两侧。已有宾客,陆续到来。
洛江离还是被这连绵近十里的围墙,惊到了。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座院子的规模了,比一般的县城,都还要高大坚固。
“这房子,大是大,就是太丑了。” 洛江离叹道。
不过,当他在欣赏风景的时候,却已然引发了门口宾客不小的骚动。
此时两个壮汉小厮,一前一后,扛着肩舆。肩舆薄衫帷幔,一顶紫色华盖,悠悠的路过。一个男子突然探出头来,却是卢荀。他掩鼻斥道:“离远点,哪来的貉子?”
世族大家公子,嫌弃马鞍硌屁股,坐着不舒服,还有一股马膻味儿,因此都换马坐舆。骑马蹬靴,如今那是北地粗人的出行方式。
这“貉子”,可是南方骂人的话。南渡北方世族,瞧不起三吴故地的土著旧人,常以此骂南方人。三吴故地的世族,也不甘示弱,因此骂那些南渡的北方人为“伧荒”,意思是从荒芜的北方大地来的粗鄙之人。
洛江离并不知是骂人,也不知是骂他。他也不认识卢荀,可是卢荀却早已将他记在心里。那日青乐坊的旧事,他可是仍然记恨在心的。
今日这厮竟然来到了谢家的地盘,必当辱之而后快。
洛江离不知卢荀心中的计较,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反而生了亲近,跨马向前喜道:
“貉子在哪?”
“貉子在马上。”
卢荀掩鼻,从肩舆上下来,脚上的黑色木屐,轻轻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他这一句话,惹的那些仆役,都跟着笑了。洛江离这才知道,自己被人骂了。
洛江离却不生气,只是觉得惋惜,没了好玩的。不过,夏莲却忍不住了。下了马,跑上前来,斥道:
“侬凭什么骂人啊?”
“哟,还带了四个小的,还是母的!”
卢荀故作吃惊的笑道道:“你看看大家,脚上穿的都是啥?再看看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北境逃难过来的猎户。”
此时大家才发现,门口的来宾,多是穿着木屐,仆役也都是穿着丝履布鞋,只有洛江离,长裤骑马,脚踩长筒兽皮靴,完全另类。
大晋国的世家大族豪门,尚白,尚宽袖长衫,或蹬木屐,或蹑丝履锦鞋,却少有穿兽皮长靴的,此乃胡人风俗。在北方,北风猎猎,策马扬鞭,兽皮长靴御寒挡雨甚好,干练,英姿飒爽。
不过这是江南5月的天气,早已酷热,容易出汗了。洛江离如此奇装异行,也难怪被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们嘲笑了。
“侬,侬是坏人,我不跟你玩!”
洛江离有些生气。只是觉得这青衣郎,愈发的眼熟,有些可恶。
卢荀又讽道:“貉子就是貉子,青乐坊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这谢府可是你撒野的地儿?从哪来滚哪去,臭死了。”
那天在青乐坊里,带头起哄的,就是他!洛江离总算想起来了。这个坏家伙,那天就他骂的最厉害,扔东西砸人,斯文败类啊。
那天我是不是想打他来着?好像没打着?!
“斯文败类!骂我可以,但是不准骂夏姐姐他们!”
洛江离朝着卢荀的裤裆狠狠地踢了一脚。卢荀直接疼的往地上倒去。旁边的小厮,赶紧将他扶助,恶狠狠地盯着洛江离。
夏莲等人也是一惊,不过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就挡在了洛江离的前面户护主。心中却暗道,少郎主打人,原来是为了我们啊。别人只是一句话,他竟然就干,太酷了。
爱了,爱了!四人俏脸微红,心思婉转,可围观的人,却以为她们是因为紧张所致。
卢荀嗷嗷的叫了片刻,终于停了下来,双眼圆睁,怒喝:“好胆,竟然还敢打人,活腻歪了!来人,给我爆了他的蛋,我让他断子绝孙!”
卢荀身边的随身小厮,撸起袖子。
“哎呦!哪个畜生在叫?”
突然一个声惨叫,一个男子,从一个简陋的竹编肩舆里,踉踉跄跄的掉出来。此人宽衣解带,坦胸,青丝只在后脑勺挽了个马尾辫。手中一壶酒,两眼微醺,趿拉着木屐,一把抱着洛江离的大腿,干呕了一下。
“貉子在哪?拿来,给爷下酒啊?”
醉酒男子,抱着洛江离的大腿,就要咬下去,吓得夏莲她们失了颜色。可他又没咬下去,突然站起扑在卢荀身上,张口就咬。
“王兄,子猷兄,使不得,使不得,我是您的卢兄弟啊!”
卢荀惊恐的喊道,手臂用力的将王子猷往前推。没想到这一用劲,王子猷臭嘴一张,大口吐了这他一身,顿时就真的臭气熏天了。
围观的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王子猷,乃大晋国第一大家族王氏子弟,当今一大名士,与其弟擅书法,书法当朝一绝。只是此人嗜酒如命,行为乖张,即使是丞相府里,他也是蓬蒿人。王家不是做不起上好的肩舆,只是不爱雕饰。
真是人如其书,狂悖荒诞,无出其右。
被吐的一身臭的卢荀,祖籍北地范阳涿县,先朝大儒后裔。不过,卢家南渡之后,家道中落,只是依着祖上的那点余荫,尚且还能和这些当世大族,勉强攀个场面活。
“子猷兄,都怪我,眼花了,哪有什么貉子,臭的是我,臭的是我!”被王大公子吐了一身酒水,卢荀左右闻了闻,嗅了嗅,并未勃然大怒,反而道。
卢荀心里却一万个火冒三丈。这个酒疯子,若不是仗着他家权势,今天小爷非得让他怎么吐的,就怎么给吞了回去,再在他嘴里撒泡尿清醒清醒。
卢荀不敢惹,当然谢家也不便轻易怠慢了。即使是个酒鬼,那也是王家的代表。这副皮囊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