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苏晴儿雪夜急寻刘基 吴成七荒岁作乱青田
刘基急忙扶住古梅的树干,稳住了身子,看了看古梅,笑了笑说:“莫非遇君,便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此雪夜,能逢一知己足矣,一醉又何妨?”
刘基又饮上一口,看着雪上的诗句说:“此诗既是赞君之句,亦颇合我之胸意……刘基我如今居孤僻之地……深夜逢雪,寒意自心中起……孤寂难眠,起身彷徨,欲寻故友王元章畅聊以排遣……今睹君之傲姿,方觉自惭……孤寂者何止我一人,我又何必独自戚戚然?且畅饮纵欢!(举起手中的酒囊,轻轻触碰花枝)刘基再敬君一杯……”
叶安、苏晴儿急匆匆地来到湖畔。湖面水雾氤氲,岸边一棵柳树下系着一艘竹篷船。
“看,那里有船。”叶安指着竹篷船说。
苏晴儿说:“问问,船家是否在里边。”
叶安冲船高喊:“船家,船家……”
“来了,来了。”船夫慢腾腾地从船舱钻了出来,问,“客官要渡过湖去?”
叶安说:“老伯,麻烦你送我二人到湖对岸去。”
船夫说:“好咧,上船吧。”
叶安、苏晴儿跳上船,进了船舱。
船夫说:“二位坐稳了。”
“坐稳了,”叶安说,“老伯,你只管开船吧。”
船夫摇桨,平静的湖面划出银白的波痕。
“老伯,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莫非夜间也常有人渡湖?”苏晴儿问。
“怎会天天有呀,偶有误了路程的,才半夜渡湖。”船夫说,“不过今夜倒是特别,这么大的雪,本该无人渡湖,刚刚送过去一位客人,我才躺下,你二位又到了。”
苏晴儿问:“刚送过去一位客人?”
叶安惊喜地冲苏晴儿说:“莫非那人就是老爷?”
苏晴儿问:“老伯,方才那位客人什么模样?”
“模样么……没仔细看,”船夫说,“从衣着举止来看,应是位先生。”
“他说了些什么?要去往何处?”苏晴儿问。
船夫说:“好像要去对岸拜会‘梅花屋主’王冕先生。”
叶安大喜说:“一定是老爷。”
船夫说:“看来二位是来寻刚才那位先生的。”
“正是,正是。”叶安兴奋地说。
“你家老爷好雅兴,呵呵。”船夫说。
“嗯。”叶安说,“老伯,你快些划。”
“好咧。”
船夫快划,桨声呀呀,水声哗哗。小船划破平静的湖面,水面荡漾着银色的水波。
叶安、苏晴儿来王冕草屋前。叶安叩了叩院门,院内没有反应。苏晴儿隔着门缝往里看了看,院内黑魆魆的,没有半点灯光。
苏晴儿沉思一下说:“叔父好像没来这里。”
“没来这里?”叶安问,“你怎么知道叔父没来过这里?”
“若是叔父在屋内,二人定会秉烛夜谈,”苏晴儿说,“可院内无并半点灯光,梅花屋主好像也在熟睡。”
叶安说:“先不管这些,问问王冕先生再说。”
“嗯。”苏晴儿点点头。
叶安继续叩门,边叩边喊:“先生,先生……”
灯光亮起,屋内传来王冕声音:“何人,深夜叩门?”
“先生,是我,叶安。”叶安答道。
“叶安?”
院门打开,王冕出现在门后问:“叶安、晴儿,你二人为何深夜到此?”
叶安说:“我二人来寻我家老爷。”
“寻伯温先生?”王冕问,“伯温先生他……他怎么了?”
“我……”叶安支支吾吾地说,“我……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老爷不见了!”
苏晴儿说:“我二人寻思,他或许是拜访先生来了,就一路寻到这里。”
叶安着急地问:“先生,老爷没来拜访?”
“没来呀。”王冕说。
“方才在渡船上,船家亲口说,他曾送我家老爷来寻先生。”叶安说。
王冕说:“我一直在草屋,未离半步,也未曾见到伯温先生。”
“叔父会去往何处呢……”苏晴儿很是不解,她一抬头发现一枝寒梅伸出墙外,忽有所悟,说,“梅,叔父是否为赏梅而来……”
“嗯,极有可能。”王冕说,“你二人跟我来……”
叶安、苏晴儿跟随王冕向院外走去。
王冕带着叶安、苏晴儿来到梅林,三人在林中寻找。来到梅林深处,突然发现雪地上的脚印。
苏晴儿说:“这足迹好像是叔父留下的,叔父应该来过此处。叶安,四周再找找看。”
“嗯。”叶安说,“分头寻找。”
三人顺着不同的方向,在周围寻找。
叶安边走边喊:“老爷……”
苏晴儿边走边喊:“叔父……”
王冕也边找边喊:“伯温先生……”
……
古梅树下,叶安忽然发现刘基在雪地上书写的诗句。叶安高喊:“晴儿,先生,快来看。”
苏晴儿、王冕来到古梅树下,借着淡淡的月光,观看雪地上的字迹。
“这是叔父的手书,”苏晴儿看着雪地上的诗句,吟诵,“新叶初冉冉,初蕊新霏霏……”
王冕突然大笑:“哈哈哈……”
苏晴儿不解地问:“先生为何发笑?”
王冕说:“二位不必再为伯温先生担忧,伯温先生已回南园庐中矣。”
“老爷已安然回府……”叶安半信半疑地问,“先生从何处得知?”
“从此处得知。”王冕指着雪地上的诗句说,“此乃南朝谢朓《咏落梅诗》,此诗恰合伯温先生之心境。心结已解,伯温先生释然归去矣。”
苏晴儿点点头,拉着叶安说:“叔父既然安然回府,我二人也回去吧。”
“哦。”叶安向王冕拱手施礼,“谢过先生。”
“不必言谢。”王冕说,“快回吧。”
叶安、苏晴儿辞别王冕,向回走去。
刘基躺在在床上,灯还未熄。叶安、苏晴儿走了进来。
“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和晴儿急坏了。”叶安说。
刘基说:“老爷我只是出去走走。”
“老爷你说的轻巧,”叶安说,“这深更半夜的,又下这么大的雪,你只身一人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只是出去走走,怎会有闪失?”刘基说。
“叔父刚才去往何处了?”苏晴儿问。
“被雪吵醒,一时不能入眠,孤身无趣,便想寻梅花屋主聊聊。”刘基说。
“叔父见到梅花屋主了吗?”苏晴儿问。
“半途遇见梅花绽开,便在林中与古梅聊上一会儿。想此时梅花屋主必在酣睡,便没再去打搅。”刘基说。
“与古梅聊了半宿,已到梅花屋主门前,未见梅花屋主却乘夜而归。叔父你……”苏晴儿感到很无语。
刘基说:“乘兴而往,尽兴而归矣,何须见梅花屋主?”
“老爷你这雅兴,害得我与晴儿满城寻找。”叶安说。
“老爷只是出去走走,不必担心。”刘基说,“莫再吵扰了,老爷此时渴睡的很。”
“叔父出去走走无妨,”苏晴儿说,“可也得向叶安说一下吧,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刘基鼾声响起。
叶安指着刘基,无奈地说:“已睡着了。”
“嘿!我话还没说完呢……”苏晴儿余怒未消,她欲上前掀开社基的被子,被叶安阻止,苏晴儿抱怨地说,“我话还没说完呢……竟睡了……”
“明日再说,明日再说。”叶安笑着,将苏晴儿推出卧室。
“哼,明日再说!”苏晴儿悻悻地离开。
刘基在绍兴闲适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公元1353年,瑞安等地灾荒,吴成七趁机揭竿反元,翌年,率义军攻下青田县城。
城门楼燃起熊熊大火,城门大开。义军首领吴成七高举宝剑,大喊:“杀——”
义军士兵呐喊着冲向城内。滚滚浓烟中,城门石匾上镌刻的“青田”二字,时隐时现……
随后,战火又燃烧到了刘基的老家南田乡……
处州,万户府。
石抹宜孙坐在府衙书案后,叶琛、章溢坐于案前两侧。
石抹宜孙说:“如今我大元真是多事之秋呀,寇盗滋生,匪患四起。”
“是呀,”叶琛说,“东边是方国珍,西边是徐寿辉,眼前又冒出个吴成七。”
章溢说:“这几支贼寇,搅得我江浙无半日之宁。”
石抹宜孙问:“西边的蕲黄贼寇近日有何动静?”
叶琛说:“自匪首彭莹玉被诛后,浙西蕲黄贼寇气焰有所收敛,多日已无动静。”
石抹宜孙又问:“东边的方国珍呢?”
章溢说:“方国珍请降后,虽然对近海暂无侵扰,可其逆心未改,依然对台州、温州虎视眈眈。”
石抹宜孙说:“蕲黄贼寇受挫,方寇请降,我江浙刚安宁几日,想不到眼前又蹦出个吴成七。”
叶琛说:“这吴成七势力虽不及方国珍和徐寿辉,可离我最近,其凭借青田四周之山川地形,与我迂回周旋,或进或退,或现或遁,对我危害最大。”
“是呀,短短数月,这吴成七已聚众数万……”石抹宜孙不觉起身,慢慢踱着步说,“我处州就这几千人马,如何能将其剿除?”
三人沉默片刻,章溢突然眼前一亮,说:“大人,欲平这吴成七倒也不难……”
“哦?”石抹宜孙停下脚步,问,“章先生,你有何良策?”
“非我有何良策,”章溢说,“我忽然想起一人,若得此人相助,这吴寇何愁不平?”
“哦?”石抹宜孙问,“章先生欲荐何人?”
章溢说:“此人你我皆相识……”
石抹宜孙、叶琛一起望着章溢,忽然明白,齐声说:“伯温先生!”
“不错,正是伯温先生。”章溢笑着说,“且不说其用兵之法。伯温先生乃青田人,在当地极富威望,草寇闻其声威必极为震慑。再加以其对青田之山川地形极为熟悉,吴寇纵有隐身之法,在其面前也必无所遁形。若有伯温先生相助,必能生擒那吴成七。”
“章先生所言极是,”叶琛说,“青田四周正适合伯温先生用兵。”
“嗯,你二人之言甚合我意。”石抹宜孙点点头说,“那就烦请章先生,代我拟一表,奏请朝廷,起用伯温先生,助我平寇。”
章溢拱手说:“遵命。”
大都,皇宫大明殿。
元顺帝坐于龙椅之上,朴不花站于一侧,众大臣在台阶前分列左右。
朴不花拂尘一甩,高声喊:“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脱脱出班,启奏:“启奏圣上,臣脱脱有事要奏。”
元顺帝问:“爱卿所奏何事呀?”
脱脱说:“江浙行省递来军情文牒,草寇吴成七在浙西作乱,从者数万,已攻陷青田县城,州府不能制之。”
“江浙行省不是有个乱贼方国珍吗,怎么又出个吴成七?”元顺帝说,“江浙行省也真够乱的,终日这般闹腾,搅的朕心神不宁。”
旁边一位大臣说:“启奏圣上,那江浙行省峰峦相连,湖泊密布,河道纵横,交通不便,天威常不能及。”
另一大臣出班启奏说:“此地百姓未如中原之地广且蒙以教化,民风素来强悍。”
后面又一大臣出班启奏说:“那浙西山高路狭,地处偏僻,民多愚昧,若有妖人蛊惑,便从而作乱。”
……
元顺帝听得有些厌烦,说:“朕也知道,穷山恶水,多滋匪患。百姓生于此地,多有不易,朕不能任贼作乱,弃百姓而不顾。”
众大臣齐呼:“圣上仁厚爱民!”
元顺帝看了看群臣,问:“哪位爱卿愿替朕荡除此股贼寇,还浙西以安宁?”
方才出班启奏的大臣们互相望了望,低下头,一个个沉默不语。
“为何都缄口不言呀,方才不是都挺能说的吗?”元顺帝问,“论起匪患之因,说得头头是道。一提剿寇替朕施以仁恩,怎么都哑口不言了?”
众臣把头垂得更低。御史陈思谦看了看身旁的大臣,不屑地微微一笑。
元顺帝看了看陈思谦问:“陈爱卿,你好像有话要说?”
陈思谦出班,说:“启奏圣上,方才各位大人慷慨陈辞,臣有一《表》想上,一时插不上言。现在各位大人都不言语了,臣请奉上此《表》。”
陈思谦双手捧《表》举过头顶。
元顺帝问:“陈大人之《表》,所陈何事呀?”
陈思谦说:“非臣之《表》,此乃处州路万户石抹宜孙大人所上之《表》,奏请委复起用青田刘伯温,助其剿除吴寇。”
“哦,呈上来。”元顺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