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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刘伯温直言上谏书 元顺帝盛怒削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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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州水师、福建水师与戴珣的义勇陆续撤回。方国珍得到消息后并未显得格外兴奋,他独自坐在议事厅的书案后,面无表情。刘仁本走了进来。

    “启禀主帅,”刘仁本说,“围困我的官军已经退去。”

    “哦,”方国珍淡淡地说,“全都退去了?”

    “已全都退去。”刘仁本说。

    “哦。”方国珍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主帅,”刘仁本说,“官军退去,我义军转危为安,主帅该高兴才是,为何还闷闷不乐?”

    “唉,”方国珍叹了口气,看了看刘仁本说,“屈身失尊,换回官军退去,有何高兴之处呀?”

    刘仁本低下头说:“怪我等不才,让主帅失尊。”

    “岂能怪先生?”方国珍说,“本帅心中烦闷,既非为将士不奋力拼杀,也非为谋士不竭尽其谋。”

    “那是为何?”刘仁本问。

    “因……唉,”方国珍厌恶地说,“只想不到本帅与最痛恶之人走得愈来愈近。”

    “主帅痛恶之人……”刘仁本问,“是何许人?”

    “能有何人?”方国珍说,“主帅最痛恶之人正是哈麻之流。”

    “哈麻?”刘仁本不解地说,“此次我义军摆脱危局,多亏哈麻大人尽力周旋,主帅为何……痛恶哈麻大人?”

    方国珍说:“若非此等污吏,你我何至于漂落此至荒岛?”

    “嗯,”刘仁本点了点头说,“主帅虽为义而举事,倒也是因污吏与奸人所逼。”

    “本帅平生所最痛恶者即污吏与奸人。”方国珍说,“可想不到,我……我竟与奸人哈麻走到了一起。”

    “主帅并非是与奸人同道,”刘仁本劝解说,“只是情不得已,用其之利。”

    “想当初我方国珍率众兄弟举事,杀贪官,除污吏,四乡之民一呼而百应。”方国珍说,“可如今,我竟和贪官污吏沆瀣一气,四乡之民该会如何看我方国珍……”

    “非主帅甘愿如此,”刘仁本说,“只怪那刘伯温将我义军逼入绝境,我不得不如此。”

    “刘伯温……刘伯温,我曾鄙视此人,以其满腹才学竟侍奉异族。”方国珍说,“可我……为使其退兵,竟行贿于异族污吏哈麻!”

    “主帅何必为此事自责,”刘仁本说,“当用之时,则用之。成大事者,何拘于小节?”

    “虽说如此,我心有不安。”方国珍说。

    刘仁本看了看方国珍,微笑不语。

    白景亮和刘基退回台州。

    总管府。刘基与白景亮在凉亭内的石几前相对而坐。

    刘基说:“澄江之战,方寇诱杀了泰不华大人。圣上震怒,决意除掉方寇这一大患。不曾想,仅时隔一年有余,竟又准许方寇归顺。”

    白景亮说:“泰大人乃圣上之爱臣,听说泰大人殉难,圣上悲伤数日。”

    “如此之痛,想不到这么快就已经弥合。”刘基说。

    “圣上心中之伤痛不会这么快就弥合。”白景亮说,“此次招降方国珍,决非圣上本意。”

    “我也知道此事定是奸人从中作祟,”刘基说,“可满朝文武大臣呢,为何无人秉持正义,莫非都已把泰大人殉难之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哈麻把持朝政数载,”白景亮说,“秉直之言恐难传至圣上耳中。”

    刘基憎恶地说:“想不到方国珍竟与奸人哈麻暗中相通。”

    白景亮说:“方国珍载满船珍宝入京,哈麻悉数受之。听说,方国珍还挑选三十名绝色江浙女子献于宫内,为圣上所制龙舟划桨撑舵。”

    “贼寇也当有几分血性,想不到方国珍竟一身媚骨!”刘基说:“此贼我定除之,不然就会贻害无穷。”

    白景亮说:“方国珍已经归降,刘大人还如何除之?”

    刘基奋然而起,说:“我当上书朝廷!”

    “刘大人,你……”白景亮担忧地说,“你……你是要朝廷收回成命?”

    “我要直陈利害,方国珍可诛而不可赦!”刘基说。

    “有旨不遵已是死罪,”白景亮说,“你……你竟要圣上收回圣旨……刘大人,你有几条性命?”

    刘基说:“圣上受奸人蒙蔽,臣子不能明之,留命何用?”

    白景亮说:“刘大人,听我一劝……”

    “泰大人、樊大人皆不惜命,刘基我又何惜之?”刘基转身离去。

    “刘大人……”

    白景亮追了两步,刘基头也不回。

    “唉!”白景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杭州,左丞府书房。

    江浙行省左丞帖里帖木耳坐在书案后,手执刘基上的《平寇谏议疏》正细细览读,幕僚静静地站于身后。帖里帖木耳看后击案称赞。

    “妙绝,妙绝!”帖里帖木耳说,“刘伯温大人之谏疏切中浙东匪患之要害,所谏之言皆为治安之良策。”

    幕僚说:“刘大人本浙东之士,对匪患有切肤之痛,对平寇又有独特之术,实为朝廷难得之才。”

    帖里帖木耳说:“刘大人运筹数月,终有机会剿除浙东匪患,可朝廷又忽然降旨,允许方国珍归降,不知朝廷这是在作何文章。”

    “对方寇之患该用何策,是诛杀是招降,朝廷内历来颇有争议。”幕僚说,“此番又是主招降一方占了上风。”

    “朝廷如此摇摆不定,地方该何去何从?”帖里帖木耳说,“当下乃铲除方寇之绝佳时机,不可错过!”

    “可朝廷圣旨已下,覆水难以收回……”幕僚说。

    “已顾不得这许多。”帖里帖木耳递过《平寇谏议疏》说,“先生速去安排驿丞,将刘大人之谏疏火速呈与朝廷。”

    “是,大人。”幕僚接过《平寇谏议疏》,转身离开。

    “慢!”

    幕僚刚要离开书,帖里帖木耳又把他喊住。

    幕僚转回身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帖里帖木耳说:“刘大人官微言轻,恐朝廷不纳其言,本官当与其联名上书!”

    幕僚递过《平寇谏议疏》,帖里帖木耳接过《平寇谏议疏》,打开,在落款处署上“江浙行省左丞帖里帖木耳”。

    青田,武阳村。祠堂内的神龛前摆着香炉、香炉内插着三支香,香烟袅袅升起。刘基母亲、夫人富氏、陈氏跪在神龛前祈祷。檀香已慢慢燃尽,香炉中落满厚厚的香灰。刘基富大夫人氏、二夫人陈氏扶刘基母亲慢慢起身,走出祠堂。

    刘基母亲问:“近日怎么没听到我儿伯温的消息呀?”

    “伯温好得很呢,”刘基大夫人富氏说,“他闲居台州,多日无事,我与妹妹也就没拿他的消息来烦您。”

    “好得很呢?”刘基母亲说:“还想蒙我,看看你二人的脸色,为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富氏与陈氏对视了一眼,说:“娘,你都知道了?”

    “为娘年纪大了,”刘基母亲说,“耳虽不聪了,可眼还明着呢,什么看不出来?”

    陈氏说:“不是我与姐姐故意瞒着娘,是怕娘为伯温担心。”

    “为娘知道你二人是为我着想,”刘基母亲说,“可我什么事没经历过,说吧,伯温怎么了?”

    富氏说:“伯温联合数路人马,围剿方寇,眼看就要功成,可朝廷突然降下圣旨,招降方寇,令伯温撤回台州。”

    “哦……”刘基母亲说,“天数如此,那方国珍虽为患一方,可毕竟穷苦出身,天未绝之,人其奈何?”

    “娘说的是,”富氏说,“天未绝之,人又能如何?”

    “伯温年少时,独自在门外嬉戏,有一仙士路过,观其相,说,此儿日后必成大器。”刘基母亲说,“为娘听后满心欢喜,那仙士又说,虽成大器,可命多坎坷。伯温仕途果如那仙士所言。”

    陈氏说:“仙士也只是信口一说,娘不必记在心上。”

    “为娘经历的多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了。”刘基母说,“你二人要多担待些,伯温在外不易,不可再以琐事令他分心。”

    富氏、陈氏一起说:“娘请放心。”

    “嗯。”刘基母亲点了点头。

    大都,皇宫大明殿。

    元顺帝坐于龙椅之上,手执刘基、帖里帖木耳联名所上的《平寇谏议疏》细细览读。龙案前,文武众臣各立于两侧。殿内,寂然无声,众大臣的目光都紧张地注视着元顺帝。

    元顺帝忽然把刘基的上书揉着一团,狠狠地摔在龙案前,说:“好个刘伯温,一七品都事,竟敢有违圣旨!”

    孛罗帖木儿出班启奏说:“那刘伯温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打了几场胜仗,狂妄至极!”

    旁边一大臣也急忙附和:“这分明是藐视圣上,目无朝廷,其罪当诛!”

    脱脱侧目看了看二人,冷冷一笑。

    另一大臣也上前一步说:“此人滥用手中兵权,妄兴杀伐,有伤圣上好生之仁,当治其罪!”

    勃罗帖木儿说:“据臣所知,刘伯温在江浙一贯擅作威福,恣意妄为,无人能敛之。此人只不过是一南人,因圣上惜才,给以擢用,他竟然如此骄纵,此乃寇贼不如!若不治罪,必更肆无忌惮!”

    ……

    宣政院使哈麻看着群臣激愤,露出几分得意。

    元顺帝看了看哈麻问:“哈麻大人,以你看来,此事如何处置?”

    “若如方才几位大人所言,刘伯温只是有些骄纵也还罢了。”哈麻说,“可此人已手握重兵。一南人,手握重兵,且有几分谋略,若生异心,何人能制?以臣之见,当以抗旨不遵之罪治之,永绝后患!”

    御史陈思谦上前几步,跪在龙书案前,不住地叩首。

    “启禀圣上……”陈思谦说,“不可听信几位大人之言……”

    元顺帝看了看陈思谦问:“陈大人,你有何话要说?”

    “臣甘愿以性命保奏,”陈思谦说:“刘伯温虽然冒犯龙颜,可其所言句句是为大元江山社稷着想,并无异心,臣恳求圣上恕刘伯温之罪……”

    元顺帝看了看右丞脱脱,问:“脱脱大人,你看呢?”

    “启禀圣上,”脱脱出班启奏,“臣以为御史大人言之有理,刘伯温不足治以重罪。”

    元顺帝问:“为何不治以重罪?”

    脱脱说:“刘伯温虽为南人,可对朝廷忠心耿耿。方寇作乱,刘伯温应朝廷之诏,筑城御寇,屡建功勋。若以直言获罪,恐天下不服。况方寇屡降屡叛,反复无常,若无刘伯温,何人还能制之?”

    “嗯,”元顺帝点了点头说,“脱脱大人言之有理,可刘伯温也太过狂妄,若不惩戒,世人岂不皆效仿之?”

    “圣上宽仁!”哈麻说,“那就削去刘伯温兵权,将其流放于漠北。”

    元顺帝问:“脱脱大人,你以为哈麻大人处置如何?”

    “削其兵权可以,流放于漠北不可。”脱脱说,“若刘伯温离开江浙,方寇无人能制,会恣意为患。”

    元顺帝说:“那就将刘伯温羁管于绍兴,既给予惩戒,又给方国珍以震慑。”

    众臣一齐叩拜:“圣上英明!”

    哈麻说:“还有那位联名的帖里帖木耳呢?”

    元顺帝说:“革去其江浙行省左丞之职!哈麻大人,你去拟诏吧。”

    “遵旨!”哈麻看了看脱脱,奸邪地一笑。

    台州,刘基府。

    客厅有些凌乱,桌案上放着圣旨,半卷着,“大元皇帝圣旨”几个字很刺眼。宣旨太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刘基脑海中回荡:“……江浙行省都事刘基,擅作威福,妄议杀伐,有伤圣上之仁德。现革去其都事之职,付有司施以羁管……”

    刘基盯着桌案上的圣旨,目光呆滞,许久,许久,他才把目光移开,慢慢走到屈原画像前。

    刘基自言自语:刘基我少时不明,先生诗中为何多感慨惆怅,如今我明矣。

    (吟诵)

    ……

    遭沉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

    (屈原《楚辞·远游》

    (自语)先生郁结无人语,我之郁结又该与谁语?(无奈地笑)贼寇皆冠缨,英俊沉于下潦。少时轻狂,自诩匡时济世,不曾想命运如此多舛,世事如此多艰。我曾不明先生为何举身赴于汨罗江,如今我明矣,“遭沉浊而污秽”,何若赴于清江?泰不华已追先生而去,樊执敬亦追先生而去,刘基我为何不随先生而去?

    刘基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举向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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