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
青州的情况相当糟糕,几乎没留下什么活口,有法宝护持的基本也是重伤。
从皇城深坑蔓延开的痕迹如画纸上扭曲的水渍,迅速盖过了整个青州,就连魔犬也不愿靠近。
看久了地上的古怪扭曲,望玔感觉有些恶心头晕,甚至出现了幻觉,仿佛看见了有眼睛的观月。
“为什么你比神识里看上去要丑?”观月皱着眉头,半捂着眼睛,御剑来到望玔身边。
望玔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幻觉,惊愕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观月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回,眼珠转动,眉头皱得更紧,那条缎带被绑在剑柄上,随风飘动。
望玔扫过自己一身的狼藉,他刚和只即将进阶的天魔犬大战一番,算不上有多狼狈,只是头发有点乱,衣服有点脏,味道有点差。
“……你的眼?”望玔放下别的,先问重点。
观月耸了耸肩,“有人突然在路边捡到的,就还给我了。”
望玔眼皮抽搐,“这还玩笑?别闹了。”
观月僵硬地眨了眨眼,“真的,这就是我的眼睛。”
只是想不到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不止找回来了,还能安回来,观月感觉自己跟玩具似的,零件随取随用。
望玔这下明白南秋找她所为何事,他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但和南秋搭边的事情从来都这么诡异。
观月的眼眶不再空空瘪瘪,望玔总觉得有点别扭,他掐诀清理了自己身上的污血和臭汗,“重见光明,感觉如何?”
“怪。”观月自记事起就生活在一片漆黑当中,修炼之后借用神识探物,和目视人间没什么区别,然而肉眼去看确实和神识不同,观月不大适应。
御术灵目神通广大,观月尚且不能自如运用,但她很早以前就借着灵目残存的灵气辨别事物,看见的人和物着实不同。
除了能看破咒法术式,观月还能看见修士的经络丹田,元神灵府,天地间的灵气走势,人体内的灵力运转,一切都尽在眼中。
这感觉实在奇怪,人不像人,物不像物。
望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出言调侃:“你运气实在不好,往日的山川景色还算不错,现在……”
只能说实在糟糕。
好似泔水般的地面扭曲怪异,四处跑动的魔犬形态各异。
观月又扫了一眼望玔,对此不置可否。
话音刚落,又有一波魔犬来到。
这群比上一群更加丑陋,几乎看不出狗的形状,观月挤出个嫌弃的气音,望玔只幸灾乐祸,哈哈大笑,观月则用自己失而复得的眼睛朝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望玔指了指聚集成山的魔犬,调侃:“那你现在是来搭把手的,还是来显摆眼睛的?”
观月不答,只御剑而上,剑气飞舞,冷光飞射,不论有没有眼睛,观月的剑法都相当不错。
魔犬被杀退回去,观月刻意挽了个剑花,颇有几分得意。
望玔恭维了两句,观月十分受用,两人本就并肩作战,相互配合,杀得顺心也顺手。
不知过了多久,魔犬的外貌越发畸形丑陋,观月的视线却在不断游移,目光有神,亮得抓眼,望玔便问:“你在找什么?”
“……南秋让我找人,”除此之外,她还告诫观月小心别闪瞎眼睛。
望玔皱眉,“这种时候找什么人?”
观月撇撇嘴,“就是这种时候藏起来的人才有找的价值。”
望玔发现这话无法反驳,“那到底是什么人非得要你来找?”
言下之意,观月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魔妃,”观月没卖关子,只是不自觉揉了揉眼,“这双眼是被展兼买走的,南秋说他在防备魔妃,这双眼应当能派上用场,看出什么玄机。”
展兼是御灵山庄庄主,而魔妃就是庄主夫人,望玔嗤笑了一声,“堂堂仙家庄主,居然买一双孩子的眼睛去对付自己的媳妇?”
观月强调:“我这眼可是世间罕见。”
望玔点头应付,但他还是不解,“既然这么防备她,那干嘛娶她?”
防备来防备去,最后也没有个好下场,展兼早被做成了傀儡,神魂已灭,徒留一具空壳。
据说傀儡术的初期需要一点点磨碎元神,残忍又恐怖。
“那就不知道了,”追忆过去毫无意义,观月对此兴致缺缺,“但据一个少庄主居所侍奉的下人说,他们少主一直不敢直视魔妃,她身上必有问题。”
而展兼没来得及传授灵目的运用之法便丢了性命,而那位纨绔少庄主只会暴殄天物。
观月边走边看,“先找到她在哪儿,然后看怎么对付她。”
这是南秋在净英池密道找到灵目之后的想法,而观月同意了。
望玔对此却有异议,“那我很怀疑你能不能看出门道。”
“……为何?”他少有这般严肃正经,观月不禁也提心吊胆起来。
“你这眼神太不好,显而易见的东西都没看见。”
观月难以置信地甩剑,她甚至都不必放开神识,连头也不必转动,她身后偷袭的魔犬顿时四分五裂。
观月重复道:“我眼神不好?”
“当然,”望玔杀得比她还快,灵气成剑扫过远处,一片片魔犬被直接削平,望玔空出双手,从自己的身前身后缓缓略过,“因为你看不到我的英俊。”
南秋不好说自己是被江遇裘肉麻到了,还是被望玔油腻到了,因为这两个都语出惊人,让人无言以对。
不过其实只有南秋哑口无言,观月的反应是直接开骂:“你有病是不是?少犯贱!滚一边去!”
日月同辉时效已过,江遇裘听不见望玔观月,他只盯着南秋,无奈道:“一般人听见如此深情的话至少会回个音。”
“别以为我会有多感动,”南秋的表现堪称冷酷无情,“你只是为了救世在花言巧语。”
“也是救你,”江遇裘并不否认,只笑得如沐春风。
南秋实在无话也说,转而盯着皇城的方向,江遇裘说将来的人世并未毁灭,但周遭一切让他的说辞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皇城旧址上剩下一个深渊巨坑,坑中探出无数扭曲的树干,怪异的半透明枝干朝上延伸,一直攀到云层之上。
世间灵气缓慢游走,朝着树根飘去,仿佛被深坑吸了进去,所有神识一旦接近便会彻底湮灭。
御空而过的魔犬也被拖拽其中,再无生息。
南秋问:“怎么救,你有办法么?”
人间大乱,而观月在青州白州和御灵山庄一一搜寻,毫无收获,白月烟不知所踪。
南秋眯着眼抬起头,承仙树在传说中也叫登仙梯,供两位神女与人间来往。
由白月烟催熟的承仙树在千年间吸取了无数人气和龙气,大概不能容纳神力,让上州神女和地冥玄女重返人间。
那只能反过来,把人前往仙界。
而把承仙树种在自己身上的白月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研究怎么驱使承仙树。
重点是,南秋怎么上去?
所有活物都难以接近,即便是魔犬这种不敬神灵,不惧天威的恶畜都要绕过那里。
到了这个时候,南秋可不想轻易拿命试路,万一历经磨难最后死在路上可太憋屈了。
南秋盯着树发愁,江遇裘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在……装疯卖傻吗?”
“半疯了,但不傻,”这是个险招,而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差之毫厘,足以万劫不复,是南秋被魔尊和心魔联手阴了以后想出来的法子,她得拖延时间,直到有人跳出来打醒她或者直接了结她。
南秋赌命向来有一手,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被江遇裘打动,如此才摆脱心魔,清醒过来。
而趁着南秋发疯,白月烟会安心按部就班推进自己的计划,南秋得在她得手之前找到她。
江遇裘显得有些吃惊,“你算计我?”
“对,”南秋承认得大大方方,甚至有几分神清气爽。
她知道有墨门功法在,其他修士绝对会绕着自己走,而江遇裘会主动凑上来。
这其实算不上设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稍有差错,满盘皆输,就像在剑宗要开启护山大阵那次一样,南秋在赌。
而这回南秋又赌赢了。
只是她赌的并非自己的运气,而是江遇裘。
江遇裘怔愣住,久久没有开口,从始至终他瞒了很多东西,但南秋很少逼问,也几乎没问出过结果,为了蒙骗地冥玄女,这确实情有可原,但南秋从没说自己不记这个仇。
如此,一是情况紧急,二是为了哄骗白月烟,南秋在江遇裘这里扳回一局。
江遇裘的表情中没有愤怒,只有惊奇。
在最初,江遇裘也十分抵触命定之侣这一说辞,而且上州神女强调过,一旦她与江遇裘交流,神力降下,必有因果,谁也说不好南秋和江遇裘的关系终将会如何。
一般天命定下的爱侣不论发生什么,误解也好,结怨也罢,总会两情相悦,终成眷属,但在南秋这里,一切都是变数。
南秋咧嘴一笑,问:“感觉如何?”
“实话实说?”江遇裘耸了耸肩,“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