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
南秋听见狼狈为奸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等江遇裘揽着她肩,说:“媳妇,香一个证明给她看看。”
事情才真正不对劲起来。
卢钟被江遇裘刚刚一番话打击得够呛,什么天作之合情比金坚,就算她再倾慕江遇裘也受不了当面看人恩爱。
更何况她未必真的痴心于江遇裘,无非是对南秋的敌意和误解,再加上过于天真的性格,添油加醋的凭空想象,可能还有卢谦的刻意纵容才惹出了两个世家嫡女争一个男人的闹剧。
江遇裘确实神明爽俊,矜贵不显做作,傲然自有风骨,修仙界美人再多,他江大师兄站在人前也是极为亮眼的男子,但他不是灵石,暂且达不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江遇裘往前靠,南秋下意识要躲,江遇裘扳着她的脸,笑眯眯地说:“别害羞。”
“……江道友,劳烦你自重,”南秋脸被他手指捏挤成十八褶的包子,满是不情不愿,在江遇裘眼里是个兼具可爱和喜感的表情。
江遇裘并非真要强亲,不过是做做样子把那卢家少主打发了,这样最简单省力。
南秋脸挤成一团依旧能看出抗拒,江遇裘觉得有点委屈,低声问:“做戏也不行?”
南秋心想直接动手不比这简单轻松?
“……你瞧她盯着我们,估计是起疑心了,”江遇裘故意圈着她肩膀,头靠着她,“亲一下脸就行。”
南秋横抱着江遇裘,怎么也躲避不开,又不能直接将人丢出去,万一把他摔死了,她千里迢迢过来算是白跑一趟。
这时她就忘了把人封印解了再丢出去,万事大吉。
卢钟从小潜心修炼,恪守礼义规矩,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她自恃身份,规行矩步,从不说粗俗之言,不做逾越之举,卢谦管教甚严,却只顾练功研法,忽略了男女私情的教育。
卢钟想避开二人,可又因其傲气所在,不愿狼狈逃开,只得傻站着和人僵持,干巴巴地回:“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南秋皱着脸不说话,卢钟又嫌她不知好歹,“惺惺作态,你可享受这般情形了是不是?我听说你在书院时可是遭人嫌弃,谁都不愿搭理你,如今人人都追着你跑,可让你扬眉吐气了?”
江遇裘笑容烟消云散,南秋却泰然处之,卢钟干脆说:“大可不必用些粗俗不雅之举来有伤风化,我……我……这招对我不好使!”
“……哦,这样,”南秋不动声色往江遇裘那边贴,卢钟一撇头,脸上羞愤一闪而过。
卢谦为了让少主同意举家对付南秋,故意把人说成穷凶极恶阴险狡诈之徒,外面被其祸害得不得安生,偏偏她擅长自导自演欺瞒大众,很多人都被她蒙在鼓里。
加上之前痴缠江遇裘的卢家旁系刻意添油加醋,卢钟便真以为南秋是个虚伪阴险的女魔头。
庄主夫人在山庄势弱,碍于南家无法对南秋出手,故而私底下牵线搭桥,给卢家一个机会,为修仙界除害,卢钟自诩正义,不忍江遇裘等人被骗,谁想到一个一个都鬼迷心窍。
“你一个……”
卢钟不愿说南秋血统低贱,可她的血脉尊卑观念已刻进骨子,再优雅温顺也还是带着偏见,南家确实在卢家之上,风光的日子比卢家还久,如果南秋真的在山庄长大,就算她有一半外人血脉,平日卢钟还得朝她笑脸相迎,行礼相拜,被她踩在脚底。
可惜南家不认她,可惜亲生父亲也抛弃了她,她合该认命,做一株路边的野花,尘埃里的石子,而不是四处乱跳,彰显存在。
卢谦呈上玉简时卢钟心有忐忑,和夫人的约定绝不能有差错,她该牢记一切方案和计划,了解所有人的生平和破绽,能策反任一个都大有用处,然而当她看见江遇裘……
后面的字句一晃而过,眨眼便忘。
御灵山庄人修炼速度奇快无比,但近些年,弟子晋阶速度即将与外界持平,青州曾经的第一仙门寻天剑宗已经远远超过山庄的末流世家。
御灵百家表面不屑,实际上已经焦头烂额,卢钟还记得从小她就要整日泡药浴冲刷筋骨,无时无刻都要保证状态最佳,没日没夜地修炼打坐,吸取灵气,拼命历练,在山庄大试露脸,勾心斗角,捧高踩低。
所有的御灵子弟都要如此。
如果南秋在御灵山庄,她也得如此,她必须如此。
可是南秋不在山庄,她成了历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她有了声望,风风光光,还有了可信的朋友和俊朗优秀的道侣……
一个前途光明的剑宗大弟子,不顾礼节和她私下合籍,闹得整个修仙界议论纷纷也毫不在意,如此深情……
卢钟极其厌恶家中的旁系,他们目光短浅,贪婪无度,看着她的眼光像在看一条即将入口的肥肉,然而为了卢家,她又不得不收用他们。
尚未了解情况时,卢钟预想过江遇裘的面貌,无非是个油头粉面的庸俗之辈,南秋与自己境遇相同,他无非是看上了嫡系的血脉,卢钟当时只感到零星的怜悯,后来谦叔事无巨细把几人的信息录入玉简呈上,她便在调息的间隔一一看过。
怜悯南秋,不如怜悯自己。
“……你配不上龙脉后代,南秋,做人要知荣耻,要有自知之明。”
南秋脑袋一偏,看着故作娇羞恶心人的江遇裘,“龙脉后代是什么,你不是人?”
金刚堪舆风水术法中,龙脉指的是天山仙水延绵至凡间化成的一条山脉,据说皇城就坐落在龙脉交汇之处,而修仙界千百灵兽中不存在真龙,神兽也在承仙树被劈毁后回了仙界。
江遇裘没想到卢钟会突然点破,他眉毛拧成一团,沉声说道:“这不重要。”
南秋想起万剑之和他争夺身体时提及他神魂有龙气守护,江遇裘突然收紧手,笑说:“无妨,我们可以冲破世俗。”
南秋笃定这人的种族有点问题,但她还没开口,卢钟先按捺不住,“江道友,你可想好了,俗世讲求门当户对,修仙世家里南家算不上高门……”
南秋皮笑肉不笑地和江遇裘脸贴着脸,轻飘飘说:“可你也听见了,我们两情相悦呢,是吧,夫君?”
乌足卫和各家弟子混战至此,各色法器乱窜,光芒万丈,卢钟那张雅致柔和的面庞被应得有几分狰狞,此时南秋懂了,往常好事都是别人的份儿,是她看别人如此,如今轮到自己,竟有种别样的满足。
“你……你无耻!他也是个蠢的!你们……你们……”
卢钟被彻底激怒,气得蹦不出一个字儿。
南秋笑眯眯地说:“夫君,来,我们香一个给她看。”
江遇裘又期待又心虚,问:“真的?”
南秋颔首,见卢钟抓狂,她笑得更是开怀,说:“真的,但有件事得先告诉你。”
“昂?”江遇裘紧张地只张嘴吭了一声。
“拜某人所赐,我吃过灵鹿的口水,”南秋笑容阴森,紧紧搂着江遇裘,“那味道相当特别,直到现在我都感觉还萦绕在我嘴里,所以……”
江遇裘表情一僵,南秋温柔道:“我希望你一会儿能充分发挥想象,与我感同身受。”
江遇裘感觉这是要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一会儿不论如何,他都忘不了这一句感同身受。
爱可能不会天长地久,但恨一定能。
江遇裘怀疑她这辈子都会记着灵鹿口水之仇。
南秋沉默地笑着,背后一片混乱,好似污浊扭曲的长篇绘卷,恩爱旖旎与其格格不入,此番情形与她而言是老生常谈,熟悉无比,为何不添些其他风情?
江遇裘突然豁出去了,“来!”
其气势之强颇有几分舍生忘死的悲凉,南秋问:“真的?”
江遇裘咬牙笑着说:“值。”
江遇裘的亲娘摆脱兄长的束缚前往人间,南秋的父亲为纤云夫人逃离御灵山庄,风月情痴,生死都可以抛之脑后,江遇裘没道理不做牺牲。
至于牺牲什么……
见仁见智。
毕竟灵鹿口水,大补。
也许是天意,情情爱爱不能被两人毁个彻底,卢钟突如其来的泪水让江遇裘和南秋逃过一劫。
谁也没想到卢钟会像小孩一样放声大哭,同时隐约不知是谁暗中松了口气。
灵鹿口水大补,但真的恶心。
卢钟感觉羞耻至极,由此嚎啕大哭,她情窦初开,却被折辱至此,谦叔一直教育她要举止安和,谨守礼法,潜心修行,为家族争光,夺得庄主青眼,得以前往更优质的修炼居所。
卢钟父母皆死于晋阶失败,卢谦鞠躬尽瘁,千方百计为她铺路,替她扫清一切障碍,故而养出一个不谙世事如同稚子的少主。
南秋和江遇裘看着卢钟哭得梨花带雨,就连乌足卫都忍不住瞧两眼热闹,卢谦双眼通红冲过来要和两人拼命。
南秋知道这老狗喜欢自爆,飞身一脚把人往卢钟那边踹。
卢钟哭得更欢了。
鸡飞狗跳间一阵光芒大作,浅色薄纱嵌灵玉的青铜步辇轻盈落地,五人开道,仙山轻雾如帘子被撩开,轻柔弦声由远及近,压迫感却如影随形。
步辇旁的一人高声道:“庄主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