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这东西名叫梦鲤珠，可以破除幻术，亦可透过幻术看见真容，我和御灵山庄少庄主用这个做了交易让他带我进来。”
透过梦鲤珠，江遇裘能看见南秋的眼睛，这法宝大约不分正反面，只要被映照其中便回露出真容。
真容……
真容？
“所以你为何要用那东西来看我？”
南秋微笑道：“以防万一。”
卢家是有备而来，南秋的理由十分合理，然而段琛的笑声回荡不绝，听着嗓子都要笑劈了，江遇裘现在神志不清也知道她在强词夺理。
药效似乎卷土重来，江遇裘的意识又在远去，细密的疼痛从身上抽离，紧接着一阵剧烈晃动将他又拽了回来。
“我们尽快动身，”南秋站起身来，暂时封印至筑基的修为突然暴涨，威压如水波，直接撞碎了面前的禁制。
段琛收了笑容扶起江遇裘，南秋一把抽出刚刚丢人现眼的铁剑，朝着两人比划。
段琛有点心虚，但南秋的动作很快，她手腕一拧，剑走如蛇猛地抽在透亮的冰链之上，两种灵气相撞，冰链和铁剑皆被粉碎。
段琛截住江遇裘，扶着他耳语：“师兄，我觉着她可能对你那几句话上心了……”
他说得委婉，意思却十分明显，南秋听了都笑，江遇裘只得低声说：“谢谢啊，我还真没发现……”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妖兽嘶吼哀鸣声传来，无数道气息正在此处飞速靠近。
段琛心下焦急，忍不住开口问：“引开那人的可是乔乔？”
南秋拿着剑柄徐徐挽了个剑花，“放心，我叫来的帮手很是可靠，剑术比我精妙百倍。”
段琛一边讪笑，一边心说师兄可等着给人磕头谢罪吧。
南秋不再耽搁，走在开头开路，颇为狂暴地撞烂所有挡在眼前的禁制和门锁，而鱼贯而入的喽啰也和门板一起被击飞出去。
段琛本是诱饵，修为在卢家人眼里且不够看，因此没被下药，行动自如，他扶着江遇裘跟在后头，走得心惊肉跳。
一般这种时候最好低调行事，偏南秋大杀四方，远处灵气波动亦难以忽视。
“如此大张旗鼓是否可行？”
“闹得越大越好，他们才是不敢大张旗鼓的那个，”南秋头也没回，“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御灵各家分隔很远，只要出了卢家的地界就安全许多。”
段琛追着问：“单是这一家找你的麻烦吗？”
他出自百宝阁，又经历剑宗内乱，深知此时情况紧急，最怕混乱起来遭到围攻。
南秋没说话，段琛急得冒汗，抬头一看，此时远处战况愈发激烈，一团旋云撕裂天空，山风呼啸，群树瑟瑟发抖。
一阵簌簌声擦过段琛耳边，两个也穿着绣花褐枝袍的男子从后袭来，段琛在一瞬之间尚未做决断，究竟是抬手反击还是提醒南秋，而在此时，两人突然瘫软在地，一股阴冷气息忽的笼罩过来，似是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降临，段琛只感觉寒毛根根立起，一时难以呼吸，手脚冰凉，心脏突突作响。
“别停，继续走，”南秋依旧头也没回，甚至看都没看那两个偷袭之人。
段琛神识探去，他们已然没了气息。
三人边走边打，卢家人一窝蜂往上涌，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呼啦啦往下落，一开始段琛以为他们只是昏了过去，现在想来大约和那两个一样是莫名没了性命。
段琛还没天真到这个时候去同情敌人，只是不免有些惊悚。
墨门的功法诡谲多变，会让人渐入疯癫，这大概并不是因嫉恨捏造的传言。
无须掐诀念咒，光是思绪翻动便可杀人于无形。
段琛想起自百宝阁的秘简，墨门功法玄妙难言，却能用一词概括——与天夺理。
天要此人活，我便要他死。
天说此物为死物，我便偏让这玩意儿成活。
墨门弟子多为狂徒，因狂而生，亦因狂而亡。
段琛陷入沉思，险些错过故人的绚丽登场。
一道阴云炸开，郑乔乔宛如蛟龙在半空跃动，剑锋锐利，挑破苍穹，将一团邪烟鬼影划散，里面狰狞的妖兽原身展现出来，朝她怒吼。
这女剑修一身繁琐白裙，耍剑的身姿却异常飒爽凌厉，好似锋刃出鞘，封喉不染丝毫血迹。
她的剑法可斩妖除魔，死在她手下的妖魔皆散去身形，化为尘土。
谁也想不到一个筑基修士有这么大的本事，几个卢家子弟不敢上前，只远远望着。
“南家那个嫡女不是法修吗？”
“谦叔的话哪里有错？你瞧她长得圆脸圆眼，不是南家人的模样！”
“那怎么办，谦叔在哪儿？”
几人正聊着，一个苍老声音猛地在四周炸开，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小萧道友何在？！”
几人也忙着找那位姓萧的驭兽师，哪里想到如何也找不到人，却恰好撞见一个身穿卢家弟子服的圆脸女子带着两个男子飞了过来。
这几人都是卢家旁系里血缘较近的，往日自觉高人一等，此时过来凑热闹也不过为了混个脸熟，实际都是排不上用场的贪生怕死之徒。
这群妖兽不分敌我，逮谁杀谁，眼里放光，齿爪尖利，又撕又咬，凶恶无比，他们几乎吓破了胆子，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你瞧她的脸，是不是和那个剑修一样？”
“是，奇怪……”
南秋注意到了这几人，垂眼扫了一眼。
其中一个修为较高的突然恍然大悟，他看见来人脸上的法术因灵气运转而受损，“我认得，那是卢舟的易容！”
卢舟在他们里是易容术使得最好的，因而谦叔才选了他，万没想到就是因这坏了事。
在小命不保的情况下卢舟把易容术运用到了极致，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本事竟糊弄过了谦叔，不知是自豪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几只小妖兽被郑乔乔的剑风扇飞至此，缺牙少腿，血淋淋的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见活人立马狂暴大叫并扑咬过来。
眨眼之间烈火从天而降，一群似狗非狗皱皱巴巴留着腥臭口水的妖兽便被烧成了灰烬。
另有道行深些的逃过一劫，接着扑了上去，它们丧失神智，只知厮杀，饮血啖肉，狂乱大叫，亦不惧生死，见到差距明显的强者也不会退让，反而会更加癫狂，不知死活地往前冲。
像这样发狂的无主妖兽恰好可以无视墨门的丹青文书法。
南秋躲了两招才用普通法术将其击杀。
卢家来者不善，若是南秋真来感受如此热情的招待……
想必是有去无回。
那几个纨绔弟子虽然做事不大靠谱，但脑子还算正常，面面相觑皆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坏了，这才是正主。
跑吧。
几人正准备脚底抹油，谦叔再次喝骂道：“宵小之辈休走！”
那几个卢家子弟只得停步，心里暗暗叫苦，却不想谦叔接着说：“放出所有妖王！兽鬼！所有！！！”
这喝骂和命令不是给这群凑数的卢家子弟听的，而几人一听话里的意思，顿时慌了。
谦叔这意思是要鱼死网破，他们这群小虾米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几人哭天喊地，谦叔可不管旁系如何，他们终归只是嫡系的仆从和垫脚石，而要对付另一个嫡系，谦叔确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哪里想到还是出了问题，谦叔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流落在外的嫡系，除了自家和那头脑简单的少庄主，究竟还有什么门路让她悄悄进入天壶？
“谦叔，进展如何？”
一个端庄雅致的女子款款走来，端着手探头朝外看去。
“一切顺利，老奴年岁大了，但脑子尚未老去，还是有些用处的，”谦叔一抬手将人挡住，“少主莫脏了眼睛。”
卢家少主十分信任将她养育成人的老仆，颔首收回视线。
谦叔满意地勾起嘴角，“而且不要做这么粗俗的动作，您是仙家未来的家主，仪态要庄严大方。”
卢家女轻浅地应了一声：“自然。”
唇红齿白间似乎还有些话尚未脱出，但谦叔行了一礼，她便按下不提了。
卢家在天壶西侧，恰好临山，而湖海皆在山后，这连绵的仙山把水汽挡了个严实，而卢家的东侧也是群山，被挤在中间，干涸少雨，自然算不上灵秀之地，因此卢家百年也没出什么拔尖的苗子，甚至外放出去不少旁系。
虽然有比卢家还差的，但他们终归不想和御灵百家的末流相提并论。
卢家的少主卢钟潜心修炼，家族的大事小情均由卢谦打理，卢谦出自家中旁系，最是忠心，半年前也是他不知从何处迁来条溪水，这活水一来，万物繁茂，一改往日蔫头耷脑的风气。
这让卢钟想起玉简中留存的卢家旧景，曾经的卢家因身有土水两种灵芽而如日中天，后来水灵芽的白家灭门，土灵芽传人意外陨落自请离开天壶，卢家更是兴盛到了顶点。
卢家的没落究竟从哪天开始早难以追溯，但家族落败，难出天才是不争的事实。
灵芽的纯粹不知还剩有几分，卢钟一想起自己的任性便觉羞愧，她偷偷瞧了谦叔一眼。
掩藏心事是卢家少主的弱项，谦叔主动问：“少主，老奴斗胆再问一次，您当真非那江姓修士不可吗？”
卢钟斩钉截铁道：“是，非他不可。”
卢谦掩下心里所有心绪，说：“既如此，老奴不惜一切代价替您达成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