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秋沉默了良久,就在于殷以为她在戏弄自己时她才开口:“袁赋曾经教我,说女孩儿不能对别人说什么都能答应,我觉得男孩儿也同理。”
于殷从鼻子里发出小小的哼声,咬紧前两个字,“别、人可没这个待遇。”
南秋突然笑开了,“有区别吗?”
于殷想说有区别,但他正忙着盯南秋勾起的嘴唇发呆,等她把笑容收回,他才直起身子,正色道:“我不是在说笑。”
齐尹渊是个贪心且疑心重的人,他收留于殷于萤就是因为可以拿捏他们,本就浅薄的师徒之情几乎荡然无存。
早知如此,但当初的兄弟俩别无选择。
于殷再次重复他此时的困境,南秋便手握成拳递到他面前,他讥笑道:“怎么,教训我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怎会不知道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要是真有她们墨门的本事他还会寄人篱下么?
“于殷,我记得你在发现我知道你们秘密的时候想来毒杀我,但你没有。”
于殷抿唇,从低往上看她,“我别无选择。”
南秋又笑了,于殷吓了一个激灵,“你笑什么?”
横在他面前的手白皙无痕,齐尹雁在烙在她双臂上的法术早已在元婴结成时强行解除,怪异狰狞的金色纹路不见踪影。
“我觉得齐堂长其实很有教导弟子的天分。”
齐尹雁在书院做了多年堂长,别人只知道她是仙院的祖宗,还真没人关注她到底会不会教书育人。
于殷听到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猜她为什么要给我留个印记?”
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时刻探查南秋的位置,在关键时刻制住她。
于殷默不作声,他感觉这话题在往不可控的方向滑行。
“于殷,你和我有些相像,都是得过且过的人。”
换而言之,他们都没有血性。
于殷抬起头,冰冷的笑容映入眼帘,“你不需要庇护,你需要的是鞭策。”
“五年内突破金丹,或者毒杀齐尹渊,否则我就把你有双胞胎的事情公之于众。”
于殷瞪大了双眼,耳中似有瀑布砸落的轰鸣。
南秋泰然自若道:“或者你也可以想法子杀了我。”
杀南秋无异于天方夜谭,偏偏她平静淡然地看着于殷,好像说的是什么别的不重要的人。
于殷嘴唇发抖,艰难道:“你不怕我污蔑你已经被魔尊侵占了吗?”
“你本来不就打算拿这个威胁我吗?”南秋微微一笑,她背后悬崖上攀长的巨树像一只呼啸的古龙,张牙舞爪,气势磅礴,树影打在亭子里,好似龙爪压在其上。
于殷像是突然哑巴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秋摸了摸鬓角,话锋一转:“你把那个狐修丢到哪里去了?”
神识外放也毫无结果,于殷是欢仙舟的常客,苏文尘人生地不熟估计是着了他的道,真动起手,十个于殷也不是苏文尘的对手,但背地里使阴招,谁也防不住。
“……我让人送到停在下头的船里去了,就是睡一觉,没要害了她。”
南秋点了点头,于殷正打量她的神色,南秋突然和他对上视线,平静地问:“你这么要挟过多少人?”
于殷本来稍有松懈,南秋突然吓他一下,险些让他心梗,“你又何必问?”
南秋把手落在他肩上,于殷心头一跳,抬眼看南秋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眼里略带笑意,话却不容置疑,“五年时间,你和于萤都有这个本事,这五年我帮你,到了日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南秋起身往外走去,完全不怕于殷背后偷袭。
“五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才提这个要求?”一股荒谬正压在他头顶,像是一只手在戏谑地抚弄他的头发,于殷心里发毛,“你知道我的天命。”
除了早前透露过的于殷会围着一个叫枫倩的女人团团转以外,南秋还知道其他东西。
“没有神女干涉的话,我的天命是什么?”
南秋如实告知:“我只知道在天女干涉下你是什么样。”
于殷嘴唇抖动,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不是说过……我大概是死了,于萤顶替了我吗?”
南秋点头,于殷眼里难掩无助恐慌道:“你……你……”
你要保于萤,舍了我吗?
“你慌什么?”
于殷破罐子破摔地咆哮:“要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慌!”
南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天命要真应验了,我早就死了,你也早死了,现在着急是不是有点晚?”
于殷噎了一下,南秋平静道:“由神女干涉的天命说枫倩是气运之女,人见人爱,光芒万丈,事实上她现在在哪儿?”
她成了魔修,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估计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苟且偷生。
南秋还是那副漠然的面孔,“所以你在慌什么?”
“那可是……可是……”
南秋打断他,“我知道那是神女,也知道天命不可违,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还活着就证明有人在反抗,而且他们成功了?”
于殷久久无言,南秋笑了一声,“你们兄弟俩遇到事怎么都一个反应?”
慌慌张张的,可怜兮兮的。
于殷不自在道:“那你和我扯什么五年?”
“我在教你怎么摆脱天命。”
于殷怔愣地看她,好像刚发现南秋真的会不顾他们的安危把他们尽力隐藏的秘密公布出去。
因为南秋只说了一个字:“赌。”
拿命赌。
南秋言尽于此,不再多话,信步离开亭子,这时于殷突然开口:“我毒死了三个人,我都记得。”
南秋停下脚步,于殷神情漠然,“一个痴心妄想反过来要挟于我,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在中途被魔尊夺舍……这些师父都知情。”
这话听着像在挑衅威胁。
南秋捏着从峭壁探出的枝子,左右端详着其上的纹路,悠闲得简直令人恼恨,于殷咬牙道:“你是不是以为谁都没你聪明,谁都不如你强?”
南秋歪头说:“不然?”
最年轻的元婴修士,说话能不硬气?
于殷也想这么肆意猖狂,无人敢要挟于他,他忍不住问:“你当真不是魔尊?”
“你说呢?”南秋莞尔一笑,翠绿茂密的枝杈簇拥着她,白衣胜雪,不似一朵白花绽放,更像兵刃锐光闪过。
于殷想自己憋屈的过往,终究化作一声叹息,颓废道:“和你一起来的狐修就在来时的船上,那条船可以带你在附近随意转……明天我带你回神农门。”
听出了于殷送客的意思,南秋便顺着石阶往下走,水雾若即若离,脚下石阶像是叠着一层轻纱,三步过后,南秋似有所感,极其隐秘的阵法结界露出些许端倪。
她南秋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干点什么不好。
不过人各有志,齐尹渊和齐尹雁是兄妹,自然都不是吃素的,于殷多年受他庇护和控制,顾忌良多实属正常,浅薄的师徒之情起不了作用,但契约、神识烙印、丹药、蛊虫……
想把人制住的办法太多了。
于殷并非无药可救,他被逼迫至此也没对于萤动杀心,南秋算得上满意。
身后突然传来颓然的声音,“南秋。”
南秋停下脚步,于殷便问:“你和江遇裘之间当真没有私情?”
“没有”,南秋说得斩钉截铁。
其实这和于殷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还是答了,答得义正言辞,但这么一问还当真勾起了她的反思。
江遇裘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又不失锋芒,光风霁月的剑宗大师兄深受众人信任与喜爱。
是个挑不出错的完人。
偶尔的嘴贱可以忽略,当是年少玩心也可。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和南秋有牵扯。
南秋像来时一样缓步走下去,冰凉的水雾仿佛蒙在她心头。
别被自己害死就好。
“你记得方才那个人么,好俊的人儿!”
“瞧着面生,不是这里的吧?”
“可别胡说,那是正经的修士。”
“你真会说笑,正经修士怎会往这儿跑?不过确实好看,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会不会是来捉奸的?我观他脸色,可不像是来玩的。”
“嘻嘻,谁知道?”
南秋随处乱逛,本是打算绕开人群密集的地方,可小船的路径似乎是固定的,从偏僻的云层缓缓往一处山涧飘去。
那山侧内嵌着走廊和小厅,如同硕红的果子坠在边缘,几个年轻女子从里御空飞出,嬉嬉笑笑,没什么顾忌,聊得光明正大。
南秋坐在船边,无意遮掩,刚刚几个闲聊的女子瞧见她,心下惊奇,见她气度不凡又隐藏境界,故不敢招惹,不过南秋正巧也看见了她们,颔首打了个招呼。
见南秋态度友好,几人便主动过去了,迎风而来的几个女子面容姣好,身姿轻盈,裙摆飘然,赏心悦目至极。
“这位仙子,你来欢仙舟做什么呀?”
南秋昂头看着那粉裙娇媚的女子,说:“来闲逛,见见世面。”
旁边的姑娘探头问:“喜欢吃吃喝喝,还是俊俏的儿郎?”
“只赏景就好。”
几人了然,其中一个便问:“那仙子喜欢热闹的还是僻静的地方?”
“人少安静的吧,”南秋感觉眼前是一片花团锦簇,明媚笑容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一路看似平静实则忐忑万分,如今被软玉娇香环绕,欢声笑语叫人甚感舒心。
“喜欢温暖如春的还是冷若冰霜的?”
“热情活泼的好点吧?”
“不可不可,唐突了怎么办?”
“有什么唐突的,仙子说就赏景嘛!”
南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再旁边的一个也兴奋地问:“那仙子喜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膀大腰圆的?还是宽肩窄腰的?”
“黑的还是白的?”
南秋被团团围住,几个姑娘挤挤挨挨,笑作一团:“还是你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