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袁赋以为回来时肯定见不到南秋,但等他回到小客楼,神识却能扫到她坐在房中喝茶的身影。
“……你没走?”
南秋面无表情地问:“您觉得我该去哪儿?”
袁赋甚是惊奇,他总觉得南秋是个闲不住的人,冷不丁看见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感觉不像是本人。
南秋又问:“是您师父还有下一步指使么?”
袁赋只觉得这话莫名刺耳,但他看着坐在暗处的南秋,衣着单薄,眼神平静,仿佛依旧在牢笼之中,想替南方还辩解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初来乍到便去静心室走了一遭,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被丢进神农门的大牢。
任谁都受不了。
袁赋心痛无比,然而还没说话,南秋便问:“有人进过我房间?”
袁赋心里抖了一下,他分明收拾了痕迹,边边角角,里里外外,绝无遗漏,南秋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确进过,怎么了吗?”
南秋指了指桌面,说:“少了一张。”
厚厚一沓画纸平整地放在桌上,多一张少一张根本看不出来。
袁赋不善说谎,生怕南秋提问,万一他憋不住透露了真实看法,孩子肯定会大受打击,因此他对南秋的大作向来敬而远之。
看都不敢看,更别说拿了。
不是袁赋,罪魁祸首不言而喻。
师父这个手可真是欠。
袁赋捂着心口说:“大概……被风吹跑了吧。”
南秋歪了歪头,冷不丁说:“我想见南方还。”
一瞬间,袁赋以为南秋已经看透了一切,只是在试探自己,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不是撒谎,弈将归神农门之后不知所踪,就连跟在他身边的狐族长老也失去了踪迹。
“是吗……那劳烦您以后有机会转告他吧,”南秋看起来并不在乎真假,也不在乎弄丢的画纸去了哪里,“二月左右我就离开神农门了,袁堂长可有去处,又有何打算?”
袁赋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南秋看着他的脸,突然问:“您的脸色不大好呢?”
袁赋心惊肉跳起来,他在脸上施了法术,南秋仅凭肉眼是不可能看出来的。
南秋喝了口茶,说:“只用表情回话我可看不出来您什么意思。”
袁赋只觉得南秋这丫头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再仔细一看自己的封印早就摇摇欲坠,肆意霸道的灵气源源不断倾泻而出。
“你突破了?”袁赋目瞪口大,“什么时候的事情?”
南秋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只是不知不觉灵力便游走开来,冲破了袁赋的封印。
袁赋虽然无意修行,但终究是元婴修为,能在魔剑问雪手底下救走齐尹雁,足以证明他不完全是个绣花枕头,但南秋只到金丹中期便能靠经脉运行强行破除封印。
这已经强到了近乎诡异的程度。
“袁堂长,您还在发呆呢。”
以前南秋也喜欢沉思许久,把别人晾在一边,如今情况反了过来,还挺有意思。
袁赋如梦方醒道:“只是太惊喜了,你比你父亲要强上百倍……”
墨门功法果然名不虚传,翁离文一日成仙,南秋百年内说不定能结成元婴……或者直接飞升?
南秋淡淡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最近我打算留在神农门,毕竟书院没了,我也没处可去,正好神农门愿意收留我,”张克木被赶出去后不知所踪,南岳山上的烂摊子便无人打理,现在暂时由周围门派镇守在侧,南秋把扣下的财宝分了出去,一部分用于安置弟子,一部分用于将来重建仙院,原本这个差事要落到袁赋身上,可惜他脑袋不灵光,如此便搁置了下来。
等日后找到合适可信的人来办。
南秋点头道:“神农门也不错,我看您种花养草也乐在其中。”
最好多种点补血灵药。
袁赋说:“你也跟着我一起种,修身养性。”
省得一天天杀气过重。
“袁堂长,您刚才光顾着发呆,没听见我说话,二月左右我就走了,”没等袁赋来得及问她去哪儿,南秋站起身来,“您脸色这么差是和齐堂长有关吗?”
袁赋只觉心脏突突直跳,心虚地说:“只是最近思虑过重,没什么大碍。”
南秋状似无意地说:“流云坞的夏蓉嘱咐我多关心一下您和齐堂长的关系,原先我觉得没必要,但您要留在神农门的话,我就得问问了。”
袁赋愣了一下,说:“我们之间怎么了?”
南秋能看出袁赋并未说谎,直接提醒道:“齐堂长可是拿你撒气了?”
“她拿谁都撒气,对谁都一样,”南秋一提流云坞,袁赋便知道是那天闹了乌龙,“那也算不上是撒气,原本就是我唐突了……况且那还不是因为你诓我,害得我上门质问去了?”
南秋坦然的表情让袁赋无比无奈,只得说:“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孩还不懂呢……”
但是袁赋突然想起他们两个在外人眼里是合籍道侣,赶忙嘱咐道:“先别说我们,如果以后你的道侣敢对你动手,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和他拼命!而且……你出去之后要是需要我帮忙也要记得找我……我确实没什么本事,大多数时候也是拖后腿,但也想帮帮忙。”
南秋点头,站起身说:“您先照顾好自己,若是在神农门呆的不爽,或者齐堂长有何异动记得传音给我。”
袁赋感觉到南秋对齐尹雁的防备,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她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难以相处。”
南秋知道齐尹雁性格异常是受了凝神煞心录的影响,但在袁赋看来似乎还有其他原因,因为他又自顾自地陷入到回忆当中,完全听不见南秋说的话。
袁赋刚才从门主那里出来,没走多久便看见郑乔乔跟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去拜见齐尹渊。
因为距离过远,而且两人的神情十分严肃,所以袁赋没有轻易上前打招呼,他正准备回小客楼找南秋,半路却被齐尹雁截住,对方毫无修为,硬是跑着赶了上来,气喘吁吁道:“袁赋,你脑袋有病吗?”
袁赋哪里想到她费劲追上来就是为了骂人,翻了个白眼就要绕过去,万一南秋趁这时间又偷跑出去,他可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齐尹雁又翻身挡在前面,咄咄逼人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试药,你滥什么好心,你多管什么闲事?我可不要你同情!”
南秋的毒莫名其妙就解了,灵芝便可给齐尹雁用,但灵芝已经风干,药效大减,齐尹渊便打算研制新药解小妹的毒,需要有人帮忙试药,袁赋便主动请缨。
没想到齐尹雁会来追问,袁赋还以为她只会假装不知道。
“有人给你试药,你干嘛还问这么多呢?”袁赋只觉得理所当然,“我袁赋没什么长处,也就善于忍耐,也算发挥些用处。”
齐尹雁罕见地愣住,久久没有说话,袁赋继续道:“我知道你其实也挂念苍生万物,只是嘴硬不肯说罢了,你和秋儿都在与某些势力对抗,别的方面我帮不上,这点疼痛倒也算不得什么。”
水坊室之毒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毒药,南秋和齐尹雁嘴上不说,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被疼痛折磨,如果袁赋要帮忙试药,那么他要承受的痛苦比两人要多上十倍都不止。
“我可不想欠你人情,”齐尹雁嘴唇发紫,指着袁赋说话时的语气却依旧有力,“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
袁赋平静道:“你爱看乐子,也就那么看我好了,告辞。”
这次齐尹雁没有再追上来。
如果齐尹雁真是冷心冷情,那她根本不会来问袁赋缘由。
而且血珍珠阵法中的种种过后,袁赋对修仙界的认知有了极大变化,比起那些人,齐尹雁并不算无药可救。
这件事袁赋不打算告诉南秋,正在心里反复地想借口,然而一抬头,屋里早就没了人影,桌上只有南秋留的字条说她要去探望游俪。
那字条其实是张已经废弃的画作,袁赋左看右看,犹疑半天也不敢确定她画的到底是什么。
没手没脚的……应该是蛇吧?
师父说得没错……确实挺像那啥的。
小客楼走廊尽头的南秋刚要下台阶,鼻子突然发痒,为了避免惊动门口的守卫,她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潜入游俪的房间。
小客楼走廊尽头下了台阶是个极其坚固的底下洞穴,并没有受到淑菊子自爆的波及,正好供巨大的黑蛇休息。
守门的弟子只有筑基修为,美名其曰照顾,实际就是来监视的,一有不对劲会立马报告门主。
南秋不打算惊动齐尹渊,因此打算偷偷去见游俪,一是探望,二是希望她能和南秋一起去剑宗。
寻天剑宗的情况比神农门还要复杂,剑尊裴筠和淑菊子可不是同一级别的人物,有个会医术的修士在场形势会大不一样。
况且关于淑菊子和杜若兰,南秋还有不少事想问。
洞中没有床榻和桌椅,地面凹凸不平,倒是挂着不少轻纱鲛绡,简陋和精致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游俪似乎还在沉睡,南秋轻声呼唤了几句,却毫无回应,她不敢轻易放出神识,毕竟还没有掌握凝神煞心录,以免出现意外最近还是不要使用神识为好。
没有神识,那就只能用最朴素的方法拍醒游俪了。
撩开帘子,南秋却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