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陈茗的脸庞秀美柔弱，落泪好似玉珠坠地，美得惊心动魄，“仙长饶我一命，我本是画里生灵，要修仙成道，没想到主人刚把我绘出形态便弃我而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就打算害人性命？”
美人泫然欲泣，“我只是暂借一下罢了……”
“我看是要借一辈子吧？”
一看花言巧语没有用，陈茗的脸陡然拉了下来，甚至切了一声，用本来的男人声音说道：“你想如何？”
南秋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内心毫无波动，少女的脸庞也愈发狰狞起来，“有本事你就动手啊，我会拉着这个小姑娘陪葬的。”
南秋语气平淡，“没关系，在这之后我会连你带画一起焚烧，用玄明火符炙烤，直至你灰飞烟灭，不仅如此，我还会留下画卷的残灰和屋外猪圈里的粪土搅在一起，给土地施肥，你见过会跑的猪吗，要不我们先去闻闻猪圈的味道？”
轻柔的女声平和缓慢，南秋一手古画，一手美人，打算直接往猪圈跑，“可能我一会儿手滑，这画吧……就掉猪圈里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挣扎。”
正中洁癖美人的要害。
一个凶残女装大佬害怕什么不好，怕脏，这种弱点一旦被人拿捏不是妥妥完蛋了？
美人的嚣张气焰不在，“仙长放过我吧……”
南秋拖着人向外走去，“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呢？不就是猪粪么，长长见识多好，以后你们还会亲密接触呢。”
美人悔恨万分，“我饶了这个小姑娘行吗，您别带我去那里。”
南秋可不吃这一套，“你先出来再说。”
“我出不来……我没有皮囊，再不找到依附我就要灰飞烟灭了……”美人泫然欲泣，恳求道：“要是您肯替我找身皮囊，我马上离开！”
皮囊还不好找么？
美人还不忘提醒一句：“实不相瞒，这画里的黑塔就是镇妖塔，里面全是凶猛妖兽，若是我死了，这些妖兽会倾巢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鬼话连篇，仗着自己是唯一的稀罕法宝就乱说。
但是南秋还不能戳破，她推开房门，朝在院中哭泣的夫妻说道：“老人家，有没有野猪皮？”
猪！
美人泣不成声，“别是猪啊！别是猪！”
夫妻二人看女儿被挟持起来，顿时慌张，而就在此时，安排妥当的三人也回到院中，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南秋不紧不慢说道：“诸位，这不是陈姑娘，是已经上身的妖孽，老人家，有没有结实完好的猪皮，驱邪要用。”
一听说驱邪要用，两人忙不迭去翻箱倒柜。
“不要猪的……不要啊……”
南秋置若罔闻，扬起画卷的背面，美人塔三个字清晰可见，“从此以后，这幅作品改名换姓叫美猪塔吧。”
美人怎能接受，“我可是守塔人……”
南秋嗤笑一声，“守塔用个小姑娘的外形多不威风？你以后就叫威猛嗜血野猪镇塔兽了，别美了，美貌不顶用。”
只是这名起得实在太臭，连江遇裘都听不下去，建议她不要堆砌词汇，嗜血或者威猛只选一个就好。
南秋考虑了一下，“既然你动不动就要拿人家的皮，那就叫你嗜血野猪吧。”
和威猛嗜血野猪镇塔兽一比也太平平无奇了，而且还是跟猪有关，美人已经欲哭无泪，倒靠在门前，“我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法宝……你们这是在暴殄天物。”
也不想想哪里有哪有仙家法宝要人皮的？魔修法宝还差不多。
陈氏夫妇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扯来一张还没卖出的山猪皮，僵硬带毛的猪皮甚至带有微微酸臭，美人的脸皱得像包子褶。
南秋故意让气味感人的猪皮在美人面前晃来晃去，“这张还是这张，你选吧。”
江遇裘接过南秋的玄明火符，感知到灵气的火符隐隐发光，将陈茗娇媚的脸蛋烤得通红。
南秋施压，“选，不然我帮你选。”
要么屈辱活，要么痛苦死。
美人闭上眼，“我不选，有本事你就连这小姑娘一起杀，不管你如何折磨我，我也不能轻易消失。”
白底金边的狐狸面具冷硬如冰，面具背后的人似乎也是冷酷无情，“我不是要折磨你，我是要杀你。”
陈氏夫妇不太听得懂几人交锋，却也意识到这个女人只想斩妖除魔，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死活，他们下意识想要保护孩子，狭小拥挤的院子本就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混乱起来更是鸡飞狗跳。
三个刀修知道这是狠话，但为了不戳破她，只能硬着头皮劝阻这对父母。
美人在一片骚乱中轻声说：“你把那个男人的皮给我，我就认你做主人，以后任凭你使唤……你不是碰巧过来的，是不是？你就是来拿画的。”
他用光了自己积攒的全部灵力，试图蛊惑这个钳制自己的女人，而他选的正是刚才朝她发怒的男人。
带着面具的女人离他极近，用同样的轻柔的语气说道：“他可比你重要……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来找画的，但我目的不是要你为我所用，而是确保你不为别人所用。”
幻术无效，力量全无，美人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低头不语，良久后压抑着痛苦说道：“我不能……我还有责任在身，我还没找到主人的孩子……我醒得太晚了……”
主人的孩子？
枫倩？
南秋问：“画你的是谁？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美人任由涮笔水似的东西从眼中滑落，“她还没画完我就死了……唯独我……她把我落下了……”
连自己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南秋翻看手中的画纸，却没有看见任何署名，“你口中……主人的孩子是谁？”
别是枫倩，别是枫倩，千万别是枫倩。
幸好美人依旧不知道，南秋无语凝噎，“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找人？”
美人委屈道：“当时她还没出生，我哪儿知道啊……”
南秋只铁石心肠道：“不论如何，这不是你害人性命的借口。”
陈氏夫妇哭天喊地，好似眼睁睁看着陈茗受苦，江遇裘沉着脸走过来，“借一步说话？”
南秋环顾四周，“现在不是时候。”
看那仿佛鹰爪般钳制在细嫩脖颈的手，南秋定是不愿冒任何风险让美人塔逃跑，背后的猎人夫妻哀嚎求饶声不断，完全盖过了两个师弟试图解释的声音，而南秋这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任凭陈茗哭喊连天也不撒手，他不得不当着美人的面问道：“阿秋，你对画真的没有印象？”
南秋反问：“我该有什么印象？”
“令堂是墨门弟子，会绘卷术，而它又是世间罕见的画中灵物，会不会……”
所谓的主人就是纤云夫人？
美人不再假哭，“令堂？”
的确有理，但即便这真是纤云的遗作南秋也认不出来，要想带到墨门去辨认也来不及了，“……画上没有标识，这人也不知道自己主人叫什么，无法查验。”
“我知道她的样貌！你摘了面具让我看看，”美人喜出望外，“血亲之间理所应当长得相像，就让我看一眼……倘若真的是你，我遵从命令离开这个女孩的身体，即便消失也安心了。”
江遇裘示意逐渐安静的背后，南秋顶着几道目光左右为难，“……这人谎话连篇。”
更何况原著有关美人塔的背景只字未提，南秋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美人郑重道：“以我灵心为誓。”
灵心为核，一如人体丹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南秋点点头，举着美人绕了个圈子避开众人，江遇裘上前两步，以免美人偷袭。
面具摘下只需眨眼的功夫，然而沉默蔓延开来，像是度日如年。
美人顿时泪如泉涌，连南秋的袖口都将近湿透。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南秋略感别扭，“我和她长得真很像吗？”
美人毫不犹豫回答：“完全不像。”
那你哭个什么劲儿？
浪费感情。
随后美人边哭边说：“就是这种冷漠无情，视世间万物为蝼蚁的眼神……绝对是她。”
好家伙，原来纤云夫人是这种性格。
南秋内心的忐忑荡然无存，紧接着美人擦了擦脸，说道：“既然你已经平安长大，又有道侣在旁，主人遗愿已成，再见。”
南秋拦住陈茗瘦小的身子，“等等，你就非得要人皮吗？刚才要你用野猪皮是玩笑话，换成山里其他活物可行？”
美人皱眉苦笑：“我已落成人形，她没把我画完……我只能找活人来替。”
没被画完……
南秋展开画纸，盯着那团墨迹挑眉道：“哪用这么费事，我给你画完不就行了？”
江遇裘点头，“既然师出同门，功法应该也能共通。”
然而两人朝美人看去，对方正哭得专注，“真的……真的好像。”
什么凶残嗜血的美人，分明是脑子有点大病……
南秋掏出自己心爱的毛笔，青玉笔杆纤细修长，毫毛整齐尖锐，沾了沾美人刚落下的泪水就要往纸上落。
美人一个激灵打断了她，“等等！你会画吗？”
江遇裘问道：“阿秋你学的是文书丹青法，和绘卷丹青法不一样吧。”
举着笔的女人犹豫起来，转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两下……画出个火柴棍人。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摊手，拿笔，戴面具，一气呵成。
没错，南秋不会画，并且打算理直气壮地瞎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