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虽然江遇裘拿剑阵唬人,但练剑归来的郑乔乔还是得了师兄之命带南秋去迎客松领个客牌。
南秋印象中剑宗已经很多年没发过客牌了,因为剑尊认为剑宗弟子就该心无旁骛地淬炼剑意,和外界最好不要有一点瓜葛。
尤其是当年南秋入宗之后,剑宗越发封闭,虽然大家私底下结交朋友无伤大雅,但明面上谁也不敢去违抗剑尊。
就这么去领客牌真的没问题吗?
南秋不了解现在剑宗的情况,只能惴惴不安地和郑乔乔前往迎客松。
寻天剑宗的迎客松靠近正门,高耸入云,枝蔓相连,树后岩壁之内嵌有大殿,八柱撑顶,威严无比,人来人往却十分安静。
郑乔乔带着南秋走进大殿,问:“我是御木峰的郑乔乔,来请一张客牌。”
台子后的外门弟子先是看了一眼郑乔乔,随后又瞥向南秋,多看了她两眼突然转身就跑。
郑乔乔目瞪口呆,“诶,你去哪里?”
她莫名其妙往周围一看,原本来人来往的大殿突然清出一片空地,紧接着从远方传来一声娇喝,“你果然来了,郑乔乔,擅作主张带外人进来,你可真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郑乔乔和南秋同时皱眉,只见个窈窕身影闪身进门,一张雪白小脸尽显娇媚,横眉竖眼也是风情,“把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到御木峰上,你居心何在?!”
不三不四?
南秋面对无端指责,沉默不语,郑乔乔则直接回呛,“文柳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这位前辈可是斩杀毒蛊娘的大功臣!”
“你胡说!分明是江师兄杀的毒蛊娘,这女人估计是在战场拖后腿的废物!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来气!”文柳跳脚,“她肯定是故作可怜,江师兄那样的君子人物肯定不会放着她不管,还什么功劳,一个散修能有什么本事?”
若没有南秋拉着,郑乔乔就要撸起袖子和文柳干架了,“你这张破嘴真是吐不出人言来,我南秋阿姐本事大了去了,没有她,我们一行人都得死在沼泽里!”
文柳啐了一口,手指在周围绕了一圈,“别给她脸上贴金了,你看她到现在吭过一声吗,见了剑宗弟子连话都不敢说的样子,哪里像有什么本事?”
郑乔乔嘴皮子有所长进,昂着头说:“那是人家不稀罕和你计较,你不要再丢人现眼了,让人家看了笑话,以为我们剑宗弟都是小肚鸡肠之辈。”
说罢,郑乔乔朝着周围所有看热闹的弟子哼了一声。
南秋小声说:“对你刮目相看呀,乔乔。”
郑乔乔嘿嘿一笑,文柳可气得脸上通红,“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接近剑宗弟子,可疑至极!”
南秋暗自翻了个白眼,郑乔乔则是光明正大地朝人翻白眼,“你知道些什么呀,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江师兄都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眼呀!”
“江师兄都没说什么?”文柳眉毛几乎竖起,“江师兄……江师兄他定是被这个贱人迷惑了!”
南秋在这场闹剧之前就像个看客,她怎么把文柳给忘了呢?
这位重臣之女出身显赫,根骨极佳,是风火双灵根,和自己的同胞兄长文杨进入剑宗修炼,不遗余力地用自己来衬托女主美好的形象。
女主深受师兄照顾,文柳正好爱慕江师兄温和善良,女主和剑尊两情相悦,文柳则倾倒在剑尊击杀魔君的那惊鸿一剑上。
可以说是相当的倒霉。
此时此刻大殿中那一句贱人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这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家教很好,生平第一次爆粗口便是因妒生恨,出口骂了枫倩一声贱人。
想不到如今这一声贱人竟落到了南秋头上,当真稀奇。
郑乔乔愣了一下,“你、你骂脏话!”
文柳虽然娇生惯养,但家教严格,这一声贱人不单惊到了众人,也吓到了文柳,她支支吾吾道:“我……我……”
郑乔乔说:“我要告诉江师兄。”
文柳慌神,“不,不能告诉师兄!”
郑乔乔瞪着眼睛,“你敢说,就不敢承认吗?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一个无辜女子不三不四,还一口咬定人家居心叵测,你拿得出证据吗?啊?你还敢骂人?我不单要告诉江师兄,我还要告诉清戒堂的诸位,我们内门之中竟然有人因为儿女情长有损剑宗门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郑乔乔出去一次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
南秋想起了自己在水坊室对着江遇裘那一通骂,再看两个姑娘因为“贱人”一词不依不饶,顿时心中百般惆怅。
文柳脸色惨白,委屈得几乎落泪,正在郑乔乔忍不住欢呼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冷峻男子来到众人面前。
即便对方比她高上一头,郑乔乔也毫不示弱,“怎么,你妹妹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时候你不来,她这觉得委屈了你便出来给她撑腰了?”
文杨不为所动,“你是来干什么的,郑乔乔,是来和同门吵架的吗?”
郑乔乔眨了眨眼,南秋轻轻戳了她一下,郑乔乔回过神来,“别颠倒黑白,是你妹妹先挑衅的!”
文杨面无表情,背着手居高临下说道:“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顶撞你的小师姐,不明事理,而且我听说你把她带到了御木峰上,即便她并无坏心,但依旧身份不明,你未经允许擅自带外人入峰已经触犯宗规,我会禀告清戒堂的。”
郑乔乔气势减弱,“我们这就是来请客牌的啊……那时情况特殊,而且师兄……”
“师兄现在不在这儿,话如何说都在你,我会告知清戒堂,自然会有人去查。”
“诸位请不要为了我一个外人争吵,”南秋终于开口,柔和嗓音虽轻,却在整个殿中回响,“之前的确是情况危急,我们从毒蛊娘手下死里逃生又奔波多日实在劳累,的确未能及时前来报备,如今神农门弟子来访,伤势稍好这就过来了,只是那位弟子不知为何……”
文杨抬了抬下巴,之前躲出去的弟子连滚带爬地进来了,南秋轻笑一声,朝那个弟子行礼,“这位道友麻烦写个客牌给我。”
弟子脸色涨红,拿出一块手掌大下的木片,羞涩道:“……客、客气,散修一位,请问生于何处?”
南秋回:“南秋,生于青州南岳。”
那人在木片上镌刻下南秋二字,时不时偷瞟一眼,羞意难掩,文柳怒火中烧,一剑挥去劈烂了木片,“不许写!她凭什么留在剑宗!”
文杨也没料到妹妹如此冲动,冷喝一声:“文柳!不得胡来!”
文柳急得跺脚,“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有几分姿色就得意洋洋的女人总能占得便宜!先是进了剑宗,后面就睡在御木峰,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南秋轻咳,“这位道友话有歧义,我虽是住在御木峰不假,可一直是和乔乔住在一起。”
文柳剑尖直指南秋,“不准你这么亲昵地叫我们剑宗弟子!”
郑乔乔眯着眼欲抽剑,“文柳,你不要欺人太甚。”
文杨一把挥落文柳的剑,他近日本就不顺,心情不佳,妹妹又在这边惹祸生事,更是火上浇油,他脸色铁青,“文柳,你今日实在是太过了!还不快向众人道歉!”
文柳冷笑一声,“我不!”
文杨叹气,无比敷衍地拱了拱手,“这位道友,家妹性情顽劣,情别介意。”
轻飘飘一句竟把这事盖了过去。
郑乔乔大怒,“你!”
南秋叹气,“乔乔,我们先干正事如何?”
郑乔乔愤慨收手,南秋这时才发现她手里多了一把崭新的剑,虽然只露出一小段剑身,但青光闪过,刃如秋霜,肯定是把绝世好剑,从剑身上的暗纹南秋可以断定,这就是枫倩的求牵剑。
没想到两人的情感推进得如此顺利,剑尊这么快就把求牵剑给了郑乔乔。
外门弟子举着一分为二的木片无奈地说:“这是最后一块了……”
这下可为难了,那人立刻说:“没关系,我可以去后头看看,肯定还有备用的。”
只能继续等着了。
郑乔乔语气不善,“你干嘛还在这里?”
文柳冷哼一声,“怎么,这迎客堂是你家的了,我就呆着不行吗?”
“鬼知道你是不是憋什么坏主意呢……”郑乔乔小声抱怨,她垂头丧气地看着南秋,“阿姐,让你受气了……”
南秋一愣,低下身子问:“何出此言,乔乔,你刚才舌灿莲花,可比之前厉害多了,我怎么有受气一说呢?”
郑乔乔看南秋当真毫不放在心上,顿时觉得自己这心性实在差劲,“瞧我这……急扯白脸的样子,当真难看。”
南秋实在困惑,“你替我仗义执言,维护于我,我深受感动,怎么会难看呢?”
郑乔乔委屈极了,“可你……你怎么能任由她们说呢,多难听啊!以后要是没了我在你身边,你多可怜啊……”
南秋扶着额长叹一声,“乔乔,我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嫌弃、厌烦和鄙视的话语,如此直白单纯的嫉妒还是头一回,实在新鲜,顾不上生气,这是实话。”
南秋没有说谎,如此境遇在梦境中,在车祸前,都是老生常谈。
郑乔乔愣住,南秋轻笑一声又说:“虽然这里面只是误会罢了,但在我看来实在有趣……更何况我早有准备,即使这辈子在万人唾骂中过去也无妨。”
曾经下定决心和书中女主作对,与创世神女为敌,没有点觉悟怎么行?
郑乔乔咧嘴就要哭,刚才快气炸了肺也没有如此失态,“你原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南秋惊悚地看着郑乔乔的眼泪喷涌而出,无奈至极,“乔乔,别哭了。”
“万人唾骂……我就知道那不是个正经女人!”文柳虎视眈眈地往那边看去,转过头来朝哥哥抱怨,“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何不肯向着我说话?”
文杨头疼至极,“这还叫不向着你说话,行了,为兄烦得很,你消停一会儿吧!”
文柳端详他的神情,皱眉道:“怎么……还是不顺利吗?”
文杨摇头,低声说道:“墨门不肯相助,甚至都不肯见我……还说什么唯一的弟子在外修行,我只能改日再去拜访……墨泣山实在不好进,不愧是异术功法登峰造极之宗,实在厉害。”
郑乔乔正哭得让人头疼,那边的弟子终于拿着木片赶到,问:“请问你师从何处?”
南秋愣了一下,那人赶紧说:“若是有门派,报上门派姓名和位置亦可。”
郑乔乔急忙说道:“她不是散修,有门派的,只是不便告知……”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弟子为难道:“要取客牌,须得留下信息以便核查,要是不便说……这也不好办啊……我们得按规矩办事。”
文柳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门派来,别是为了充面子,小心到时候丢人现眼。”
那人只得问:“那你师承何处?”
南秋突然回头朝文柳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一言更是掷地有声,震惊全场,“我来自墨泣山中寂寂无名的小派,劳烦道友写一下,墨门弟子,南秋。”
一时间鸦雀无声。
南秋看着众人惊呆的神情,原本在江遇裘身上受的气瞬间烟消云散,畅快无比。
一个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