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即将坍塌的石洞内碎石如雨，危机四伏，枫倩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捡点宝贝，没想到猝不及防和旧人重逢。
刚才的大半战斗枫倩都看在眼里，她现在完全不是南秋的对手，即便面前的女人浑身是伤，也绝不能小觑。
两人在水潭边僵持良久，南秋的眼睛猛地朝右看去，枫倩抓准机会朝反方向逃去，正好岩壁左侧有条通道，她逃得无比顺利。
越往里走，枫倩越觉得不对劲。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空荡荡的小石室，没有门，从通道进入房间的入口前面只有一套桌椅，头顶岩壁上嵌着一颗黯淡无光的宝珠，无比突兀。
不是出口。
枫倩回身试图逃离死路，漆黑通道内一只脚猛地踩进来，禁制如蛛丝般从黑暗中爬出，笼罩在整个通道入口。
披头散发的女人像顺着蛛丝从暗中袭来，阴森鬼魅的影子借着莫名的宝珠光芒越来越大。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叙叙旧吗？”
枫倩惊怒交加，“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叙旧，看看你这幅狼狈的样子，南秋，如果你好好听话，怎么会落到这幅田地？”
“我倒觉得你比我更狼狈一些。”
“你真是疯了……倘若你现在还愿意听话，我可以不计前嫌，”枫倩摇头叹气，她口齿伶俐，甚至自己的奸计被撞破都敢颠倒黑白，“做我的姐妹挚友不好吗？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南秋堵在门口，语气平缓甚至还带了些悠闲，“做你的姐妹？被蒙在鼓里帮你修炼，替你踩雷得罪人，最后再一无所知地凄惨死去，你觉得这叫姐妹？”
“你为什么会知——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南秋在禁制前好似闲庭漫步，边说话边朝里面逼近，“重要的是你，枫倩，你自觉是天选之人，请问现在你在干什么？”
枫倩脸色剧变，“与你何干？”
“与魔修为伍，替臭名昭著的毒蛊娘喂养破阵幻兽，浑身满是腐臭气息，枫倩，你变成魔修了吗？”
枫倩气血翻涌，后退两步连忙嗅自己的衣物，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沦落至此！罢了！罢了！我不和你多费口舌，早在书院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我告诉你，这一切终究还是我的！不论有多少人挡在我面前，神女依旧站在我这边！”
她胸口疯狂起伏，仿佛喘不过气来，两人僵持着绕了半圈，在门口两边站定。
南秋反问：“是吗？所谓你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你还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据我所知没有你的掺和剑尊照样有了唯一的弟子，风系天灵根的天才，她好像不叫枫倩啊？你的神女呢，她现在在哪儿啊？”
“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枫倩一想起这些来，气得要抓狂，“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些，你才嫉妒我，你才要毁了我！你恨我！”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像在书院里对峙的情景一样。
“枫倩，到底是谁嫉妒谁啊？”南秋笑看枫倩飞到禁制前挣扎，挑衅道：“你的手串呢，你的烂木雕呢，你无所不能的神女呢，你都要死了她为什么还不出来帮帮你呢？要不要换个神仙信一信？”
宝珠光芒愈胜，背光而来的南秋阴影也越发浓重，眼中的杀意难以掩藏，枫倩声音发抖，“就是你……你毁了我……我的一切。”
“实际上是你想毁了别人的一切，我只不过恰好阻止了你罢了，”南秋看着枫倩痛苦不甘的神情，眼睛眯起，笑得开怀，“枫倩，看到你如此难过，我真的无比痛快，修炼这么多年，进阶突破的乐子远不及你啊。”
原以为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徒劳，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毫无章法，现在看来即使是乱撞，也能撞到痛点。
枫倩捶打墙面，“和上州神女作对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明明是我和神女的约定，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对，这不公平！”
“你想要的公平，对其他人都不公平。”
枫倩大喊：“我为什么要管别人，他们与我何干？我是金銮天女，修仙界……不！整个三界都该听我号令！”
南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癫，轻声念道：“江遇裘、苏留辰、于殷、萧追金……还有剑尊裴筠。”
枫倩浑身一颤，“你怎……”
“还有求牵剑，美人塔，冰凤凰灵宠……”南秋像是在报数，咧嘴时殷红血液外涌，“都没了，枫倩，你的野望止步于此，这些原本不属于你的，以后也不会属于你，整个三界不会听你号令，你只会凄惨地死在这里。”
枫倩仰望着她，心中忐忑，“我身上有神女的守护诀，你若是伤我分毫，立刻会爆体而亡！”
“那不重要，”南秋摊手，身后宝珠光芒熠熠发光，却照不到任何人，枫倩口中不自觉开始溢出白沫，惊恐地捂住口鼻，“反正我们都会死在这儿，投胎的时候说不准还能见到熟人。”
枫倩暴起冲向出口，“上州！上州你死哪里去了！你不是神女吗，快救救我！”
南秋缓缓跟在她后面，“枫倩，修炼乃逆天之行，为道不允，天不助，不单不助，还要罚你，若是扛过雷劫，倒勉强允你飞升上天，若抗不过，一道天雷劈得你灰飞烟灭，此生便是终结，怎么会有捷径？你凭什么觉得神女会特殊对待你？”
枫倩尖叫不断，“因为我和你，和郑乔乔都不一样！我身负金銮之命，都让你们毁了！毁了！因为我才是天选之女，不然上州神女怎会与我约定？我帮她做事，她就必须完成我的祈愿！她是神女，怎会骗我？”
然而萧追金算出来的金銮天女是郑乔乔，这到底是怎么断定出来的？
难不成只要在固定时间出现在仰天湖的就是金銮天女？
南秋的意识已经飘远，修为越高的人越难以忍受水坊室的毒，她嘴里含糊地问：“神女要你做什么？”
枫倩随之一愣，狰狞笑道：“你不知道，呵，原来你不知道？”
南秋追问：“神女和你做了什么约定，她让你做什么？”
枫倩嘴里不再冒泡，而是像南秋一样溢出鲜血，她表情阴狠咬牙道：“南秋，既然你死也肯不放过我，那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去死吧！”
两人撕扯在一起，地面扬起阵阵尘埃，枫倩修为低下，却在此时占据优势，两人在珠光下翻滚，枫倩发现了头顶宝珠的作用，“看见没有，即便如此我也能逢凶化吉，让那个整天傻笑的郑乔乔和你一起投胎去吧，在萧山竟然让她跑了，后面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这之后一切必须回到正轨！你们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州那次也是，你们都是从哪里跳出来碍我的事？！”
南秋意识远去，眼前只剩虚影，枫倩张牙舞爪的样子在她眼中模糊又狰狞，她手朝上伸，语气飘忽，“枫倩，你知道你和郑乔乔还有我的区别在哪里吗？你总觉得你有神女相助会一帆风顺……我们却从来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所以呢，所以你们就能傻呵呵地期待明天会有什么是吗？天真，你真令我作呕！你以为你总有一天能赢我吗？不可能！”
南秋喷出一大口血，手指指着枫倩的头顶，“不……正因为不知道明日来的是什么……我、我们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袖中黑刃翻滚，猛地击翻两人头顶上的石壁，宝珠光芒瞬间消失。
“你呢……你有这种觉悟吗，枫倩？”
枫倩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散去，眼睁睁看着宝珠被碎石盖住，她已无力站起，甚至连爬过去的心力也没有了，此时如同地狱恶鬼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的话，你还做个屁的天女？”
完了，一切都完了。
杜若兰死了，她也要被这个疯女人害死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天崩地裂之间，枫倩依旧朝门口看去，她是金銮命格，怎么会轻易死在这里？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靴子，即将倒塌的石室墙壁出现几道巨大裂痕，禁制破损，持剑的身影愈加清晰。
枫倩狂喜，昂起头忍不住大喊：“剑尊大人，救救我！”
剑气纵横而来，碎裂了一半的蛛网状禁制露出张俊美脸庞，是持剑的江遇裘。
枫倩大叫，“师兄救我，江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南秋咬牙，“别来碍事！快走！”
枫倩欣喜若狂，理了理额前乱发，双眼澄亮地望着那个破阵而来的高大男子，那身姿无比伟岸，那眉眼如此坚毅，那手臂这般温柔……护着南秋的头和背脊，抬起了她的上半身。
南秋嘴里骂了句，“妈的……”
枫倩看着两人，好似在看极其荒诞的奇景，她目瞪口呆，血源源不断地从下巴流到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
江遇裘击破禁制，满屋子的毒气外涌，自己也不甚吸入一些，“我们快走，这里要塌了……”
“多管闲事……”南秋因暴怒回神，盯着江遇裘背后的枫倩，枫倩已经爬到了水坊室外面，她挣扎道：“你放跑了枫倩……你他妈的……搅了我的好事……”
江遇裘扶着骂骂咧咧的南秋往外走，但刚走两步便因震动双双倒地，南秋彻底清醒，眼前稍微模糊，却能看见江遇裘口鼻溢血，难以起身。
枫倩的脚还在视线之内，如果南秋拉着江遇裘，她肯定追不上人。
南秋怒不可遏，吼道：“江遇裘，你就是来搅局的！”
反向救人，可以，很可以。
枫倩修为最低，甚至还没有筑基，这毒气的威力只是暂时让她眩晕，而江遇裘刚进来不过几息便快要失去意识，南秋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枫倩溜走，气得拎着江遇裘的衣领大吼：“说好的互不干涉呢？江遇裘，你坏了我的大事！现在还自寻死路，你脑袋有毛病吗？？？”
江遇裘脸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南秋的血，或者二者都有，他静静看着抓狂的南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之前也是，现在还是，你到底要坏我多少好事！”
说的好像自寻死路是好事一样。
而自打南秋出现，总是义无反顾，以飞蛾扑火般的姿态朝前撞。
她挂着一张微笑淡然的脸，或者阴暗沉默，或者肃穆安静，如今的恼怒模样竟如此鲜活，江遇裘看着狼狈抓狂的南秋突然笑了，待她瞪大双眼时缓缓说道：“人命关天，岂能不管？”
南秋闻言一愣，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梦境临死的时刻，修士身体强韧确实不假，但万箭穿心后只是让人死得更漫长而已。
“多管闲事……都怪你多管闲事……”南秋挣开江遇裘的手，往屋里爬去，江遇裘已然无法控制眼睛转动，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崩裂，大小不一的石头往下砸落，随后南秋的面孔再次出现，手里捧着颗不足指肚大的莹白宝珠，“人都要被毒死了……这玩意怎么不亮了……”
江遇裘张了张嘴，血顺着嘴角往外涌动，恐怕是因为禁制被毁，空气流动，毒气不足以激活宝珠。
枫倩觉得这世间不公，南秋又何尝不这么觉得？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南秋自认为从没做过亏心事，不知道为何总要经历这种狗屁事情，郑乔乔为人善良，却要被枫倩夺取命运，江遇裘前途无量，却因心善救人反而要害死自己。
总说人在做，天在看，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