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黄云滚滚,邪风阵阵,荒凉的沼泽地一眼望不到边际。
脸上血迹斑斑的江遇裘显得阴森冷酷,僵硬的面庞和微颤的嘴唇都显示出此人的动摇,南秋宽慰道:“别担心,我们会找到解药的。”
“你刚才说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江遇裘面露迷茫,神识却一刻不停扫荡着周围,“这种俗话有多少可信?”
“我不知道,”南秋回答得很干脆,“俗话多了去了,我不可能每一条都去验真伪,但现下只能相信,我们别无选择。”
套路和俗话某些程度上是一样的,就像南秋不得不信小说套路一样,江遇裘也不得不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俗语之上。
然而两人并没有那么幸运,找了快半个时辰依旧一无所获。
正所谓万物有灵,相生相克,就在两人绝望之际,终于在一处浅滩旁找到颗黯淡无光的草药,浑身黑环,和七环蛇一模一样。
南秋飞身而上,还没摸到七魂草便被江遇裘抓住双臂带离浅滩,而在南秋离开原地不过一瞬,浅滩旁竟出现了三个黑衣人,皆是金丹修为。
这地方还有别人!
二人退后几步,和黑衣人保持距离。
江遇裘心中焦急顾不得许多,高声道:“诸位道友,吾乃寻天剑宗弟子,急需此药,人命关天,还请各位给个薄面,把草药让给我们!”
“男左女右,”南秋在身后传音,“你来左边两个,我负责右边那个。”
黑衣人相互对视,随后说道:“抱歉,主子之命莫敢不从,得罪了。”
南秋双手合拢,冷笑一声,“先下手为强。”
江遇裘暗中咬牙,“道友,你自己小心。”
说罢抽刀便上,江遇裘救人心切,一个金丹初期竟能抵挡两个金丹中期修士,而南秋那边占了先机,勉强可以应付。
两人都是敢越级作战的凶猛之人,面对如隔天堑般境界之差也毫不犹豫,反倒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几人正战作一团,漆黑步辇无声落下,灵气外溢,吹倒地面竖起的杂草,步辇上的男子一袭黑衣,挑眉打眼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贵气,“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
三名黑衣人退到步辇旁边,南秋看准机会身形一闪便将七魂草拿在手中,“江道友!”
黑袍男子惊呼一声,“好身法!”
江遇裘上前迎敌,南秋则毫不停留朝远处飞去,她衣决飘飘,施展身法时好似在水中漂浮,但速度极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黑袍男子难以置信,“她就这么丢下你了?”
江遇裘横刀在前,“我师弟的毒等不得,若你们要抢夺药草,先过我这关。”
黑袍男子恍然大悟,“哦,有人中毒了,也罢,你们更急一些,我派人收集草药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江遇裘心下一松,但持刀的姿势分毫未变,“我们被人暗算来到此处,这位道友可否告知我们身处何地?”
“你们都在找七魂草了,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吗?”黑袍男子下了步辇,背着手浮空行走,脚不沾地,“这位道友,你说你们是被人暗算,能不能告诉我是被何人暗算?”
江遇裘面无表情,“我们也不知,原本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来了这里。”
“你可别骗我,我伏魔八重阵是你想进就进的?”黑袍男子威压全开,竟是金丹后期修为,“这里可是第七重阵,若非有信物在身,绝不可能轻易进来!”
江遇裘拿出弟子令牌,灵气爆开,黑袍男子的威压瞬间消散。
江遇裘朗声道:“吾乃寻天剑宗弟子,并非宵小之辈。”
黑衣男子皱眉,“剑宗……剑宗弟子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正要回宗,突然被传送至此,绝无虚假,”江遇裘神情诚恳,站得挺直,气宇轩昂,看着确实像个仙门子弟,“刚才所说伏魔八重……”
“不错!伏魔八重阵乃是我御灵八家的封印大阵,”黑衣男子急不可耐地打断江遇裘,忍不住自吹自擂起来,“不错!不错!我、吾乃御灵山庄韩家长子韩义是也!想不到寻天剑宗也听过我的名字,很好,待我立了大功,别说青州了,整个修仙界也得知道我的大名!”
“实不相瞒,我们并无此意,也不会碍事,倘若您有意指点我们,我们必定马上离开。”
韩义啧了一声,“既然你们好不容易进来了,为何这么着急出去,你就没兴趣立功吗?我听说寻天剑宗对弟子贡献的要求严苛至极,倘若你立了大功一件,你在剑宗之中难道不会脱颖而出吗,你那一脉不也收益颇丰么,你的师门不也风光了吗?”
此话确实不假,寻天剑宗是出了名的制度严苛,每年都有很多弟子因为贡献不够而被逐出师门。
有些人闭关修炼,以求突破,从而错过门派任务或者试炼大比,一出关便不得不收拾东西走人,如此作风,实在无情,而剑宗弟子又甚是排外,说话做事不留情面,所以剑宗即便是青州第一仙门,名声也堪比倒数。
江遇裘坚定回:“我师弟深受剧毒,情况危急,虽然服下了解毒草药,但仍需疗养。”
“莫急,大家都是修士,身体强健,百折不回,既然服下了七魂草,那就没什么大碍啦,怎么样,你没兴趣,你师弟们,还有那个女子,难道没兴趣吗?这是大功一件啊,真不心动?”
江遇裘暗中咂嘴,他们就算是感兴趣,他也能让他们不感兴趣。
“算了,没时间和你多费口舌,”韩义长叹一声,突然灵机一动,“那女的不会拿着草药跑了吧?赶紧去瞧瞧你师弟如何了!”
她才不会做这种事!
江遇裘本不想带着这些生人过去,但这些人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加上他心中挂念师弟,便不得不由着他们去。
南秋赶得及时,她的法术拖延不了多久,好在两人真的找到了七魂草,这才救下了段琛的性命,南秋叫郑乔乔照看段琛,带着高七文朝江遇裘那边赶去,两方正好迎面撞上。
江遇裘神情尴尬,知道韩义肯定会打断自己,所以一摊手任由他继续吹嘘。
南秋冷漠地盯着韩义,转身领江遇裘去查看段琛情况,高七文喜爱奇闻异事,可这不代表他对自卖自夸的事迹感兴趣,但不给来人面子实在不合适,只能苦着脸假装聆听。
段琛服下七魂草,手臂上的黑环逐渐消失,手指上的伤口还肿着,郑乔乔记着之前南秋的嘱托,不敢抹药,可心中担忧焦急,又气又怒,五味杂陈,蹙着眉几乎落泪。
江遇裘查看完毕,放下心来,冷着脸说:“回去有你好看的。”
段琛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看着两张冰冷的面孔和师妹愤懑含泪的眸子不敢说话。
南秋问道:“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他说他是韩家长子韩义,”江遇裘见南秋皱眉,稍作解释,“御灵山庄百家之一,现在我们在伏魔八重阵的第七重,距离毒蛊娘的位置非常近。”
“能从他嘴里套出离开的法子吗?”
江遇裘抿唇不语。
那边韩义说了个酣畅淋漓,抬眼便看见段琛手臂上的长条符纸,双眼一亮,“你们之中果然有能人异士!”
韩义原本沉浸在自己的宏伟目标和远大志向上,这张符纸将他拉回现实,终于好好打量起眼前众人,指着江遇裘说道:“好啊,艳福不浅,两位天资绝色的美人在侧,确实得多多衡量,剑宗弟子名声虽差,可艳福向来不浅!这话果然不假,好好!”
郑乔乔脸色一沉,南秋拍了拍她的肩膀。
韩义毫无察觉,并未发现自己这话究竟有多无礼,“道友,这符纸是出自谁人之手?”
南秋主动站出,韩义点点头,“果然,这位仙子气质出众,刚才也是势不可挡,道友,你们二位都是勇猛之人,真不打算就此一搏?”
南秋看向江遇裘,对方回:“他想斩杀封印中的毒蛊娘,为家里争光。”
“不错!毒蛊娘手中宝物无数,玉简功法更是千奇百怪,虽说是魔修功法,但献给师门,难道不是美事一桩?我敢确信,如今的毒蛊娘仅有元婴修为,你、我,还有我的三个家仆,趁其不备将她的头颅砍下,用玄明火符烧了她的魂魄,定能将此妖女彻底诛杀!”韩义长篇大论起来,已然将众人纳入自己麾下,不出半日便可凯旋而归,风光无限,他自认为计划万全,自信满满,朝南秋微笑,“这位仙子,不知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
南秋眯着眼暂不回话,江遇裘传音道:“你小心,御灵山庄的韩家与南家关系恶劣。”
韩家和南家……
南秋转而去看江遇裘,对方回道:“我说的是你父亲的家族,御灵山庄的南家,虽然南家早就和你父亲决裂,但你的姓氏依旧是南。”
说得的确有道理,多亏江遇裘的提醒,南秋总算想起自己家还有点故事。
韩义看着对视二人,摸了摸下巴,段琛此时走上前来,说:“这位前辈,我们身有要事,不能耽误,还请您告诉我们离开的方法,我姓段,日后我们必有重谢。”
“哦……你是……”韩义本来饶有兴趣地盯着那边二人,段琛的话突然引起他的注意,“也罢,我从不强人所难,你这里总共五人,一人九千万灵石,他日送到御灵山庄。”
九千万?!
郑乔乔瞠目结舌,段琛咬咬牙刚要答应,南秋开口:“韩道友趁火打劫,实在不合适。”
韩义挑眉,“我的确是在强人所难,我一向信奉一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过来也一样,重罚之下必有狂徒,就看你们怎么想了。”
竟然敢狮子大开口,真不怕几人急眼杀个你死我活?
南秋神情复杂,和江遇裘两人商量了好几回合,韩义突然问道:“我早就想问,二位是……”
两人极有默契,同时沉默,韩义扬着手在两人之间滑动,耸肩说道:“可别多想,我可不会肖想他人道侣,那是魔君千机才干的事……我想说如果你们已经合籍,那还是走得越远越好,带着小徒弟们赶紧离开,当然,你们得发誓不向外透露分毫。”
韩义这口松得突如其来,江遇裘感受到南秋视线,主动问道:“道友为何突发善心?”
韩义叹气,“也罢,毒蛊娘都是千年前的老妖怪了,你们自然不知,那老妖婆最喜欢虐杀折磨年轻爱侣,尤其是你们这种年貌相当的一对璧人,落到她手里连个人样都别想留,我虽然追求功绩名位,但也不是无良之辈,此行危险,却是天赐机遇,轮到你们身上可未必如此,我不能做害人之事,罢了,也是你们没有这个气运,老老实实闭关修炼去吧。”
一听这话,江遇裘转头去看南秋,两人同时点头,毫不忸怩。
韩义又是一声长叹,“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罢了,夜风,教他们怎么出去,看着他们发誓,绝不能向外界透露此处的一丝一毫。”
封印禁地进来容易出去难,名叫夜风的仆人声音粗糙,重复了三遍才讲明白,韩义在步辇上轻笑摇头,“算你们走运,再往里走一丁点,出去都没这么容易了,我们八大家持有信物可自由出入,你们可没这么简单了。”
他说到这里,实在疑惑,这些人进来的方法到现在也没说个清楚,言语含糊,可疑得很……但韩义向来不拘小节,大不了以后派人去剑宗一探究竟。
那弟子玉牌可做不了假。
南秋问道:“韩道友,能否告诉我设下阵法的八大家都是谁吗?”
韩义反问:“你是觉得这其中有人故意害你们吗?”
御灵山庄远在天壶岛,外界所知甚少,现在有个探寻线索的机会摆在南秋面前,她可不能放过。
“韩道友不便告知?”江遇裘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但并未多言,南秋道:“御灵山庄的修仙世家众多,宗族势力盘根错节,道友不便多言也实属正常。”
韩义笑道:“你不必激我,其实你所言不假,人多了就是事多,所以我才要拿实力话说,用无可辩驳的功劳为我家族争光,至于这其余七家……若你有机会来到天壶,自己去问问吧,据我所知,有的家里对此讳莫如深,但也有像我们这样的……”
协助神农门封印魔修此乃家中荣耀,这种好事还有人躲着不要,有些可疑……
南秋记下,两方人马就此分别。
韩义告知的方法是让他们随着山林野兽从阵法外围绕出去,虽然费事,但十分安全,只要按照他们教的步法行走,不出三日定可全须全尾离开此地。
此行虽险,但好在柳暗花明,有了出去的希望,他们需要尽快回宗,把魔犬的残肢上交出去,江遇裘的储物袋已经惨不忍睹,灵气全无,还有浓稠黑血不断淌出,耽误不得。
几人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重阵看到了天日,亦有清澈小溪,流水潺潺。
郑乔乔修为最低,如此颠簸已经疲惫不堪,几人在溪水旁稍作休整。
郑乔乔总觉得是自己拖了大家后腿,一直心事重重,南秋主动宽慰她,江遇裘则开玩笑说拖了后腿的其实是剑宗令牌,等回了剑宗该把这堆破牌子关禁闭才对。
闲聊一阵,几人情绪好转不少,休整完毕,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