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和臣视角[下]
番外:和臣视角[下]
购买望月慈郎事件, 最终因为伊集院和臣一句“是我弄错了”,中途夭折。
据说他母亲已经和望月慈郎的父亲商谈好了价格,交易金额对望月那种普通中产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 只要付了钱就能带走, 因此他母亲颇不甘心。但伊集院和臣再次申明确实是弄错了, 望月慈郎并不是助眠药, 一定是初遇那天的风中有什么还没研究到的植物气息, 她最终是无可奈何。
风早和祖母大概都察觉了什么。
这天,风早对他说, 祖母感到非常矛盾,既骄傲又担忧, 暗地为和臣哭了好几回,最终决定尊重和臣的意愿,但风早也说,如果和臣难以入眠的情况恶化到一定地步,恐怕祖母还是会亲自去求见望月慈郎。
“害你们担忧了,”伊集院和臣平静地说, “但我想, 它不会再恶化了。当然,我拿不出证据, 我只是大概知道。”
风早看着他红了眼圈。
他本身对此倒没有特别激烈的感想, 除了已经习惯了的痛苦,他只感到一种过分清醒的疲惫。
因为这天恰好是他在天台与望月慈郎告别的日子,不该用“告别”这个词,说是“决裂”更为适当。
接下来,连着下了两三天雨,后院那株樱花树, 竟然开花了。
这株巨大的樱花树,是因为祖母喜欢,祖父花重金移栽来的。或许是移栽时根系受了什么影响,虽然看上去枝繁叶茂,但花期总是很晚,偶尔还会有某一年不开花,去年就没有看到樱花盛开。
于是雨过天晴那天,祖母指挥着在后院铺了两张宽大的赏花席,明明只是在后院,也和风早按流程郑重其事地做好了便当,邀请大家一起赏樱。
快要进入初夏的湛蓝晴空,高大的老树满开白樱,素白的花朵绚烂绽放起来,竟有靡艳之感。
祖母、风早、绫小路先生坐在一席,又是夫妻团聚,又是姐弟团聚,一家人有着温宁的气氛,时不时低声笑语。
伊集院和臣与祖父坐在一席,他们也算参与其中,
并没有被冷落,尤其是被祖母和风早轮流照顾的和臣,不过确实是像局外人。
其实就算全都坐在同一席,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伊集院和臣抿了口茶,他望着樱花,想起学校旧校舍那些樱花树,在天台上,从他习惯独处的那个位置看下去,可以尽收眼底,那曾是他一人独享的秘密。
直到望月慈郎出现。
于是他又想到了决裂前那个拥抱。
那是他此生睡得最舒服的数分钟,即使在抱上去之前,他就清楚这是唯一一次,因为他早已决定放手。
如果这些天他感受到的痛苦,真的比不上正常人情感认知中的痛苦,如果这痛苦就是爱情,那么他对人类终于产生了敬意。
他生平第一次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不,准确来说,是他明明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却必须控制着自己主动放弃。
就像自己啃断了尖爪,自己磨平了利齿……自己走进了兽笼。
但或许这是他的幸运。
他曾因这份冷血天性产生优越感,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与那些施行犯罪的低等同类并不相同,他更聪明理智,他拥有显赫的家世,更优秀的他永远不会沦落如斯。但当他意识到自身的自负后,他思考了很久,终于肯放下他的高傲狂妄,得出一个结论:在如今这个几乎没有视觉死角的时代,假如他不曾意识到自身的自负,不从现在就开始克制自我的狂妄,那么,他或许会在某个时刻受制于本能,犯下愚蠢的错误。
只有关入笼中的凶兽,才能存活于现代都市,失去自由,供人观赏。
他的幸运在于,在这样早的年纪,就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让他自愿以爱为牢,自囚于心。
纵使失去了完全的自由,却警醒了他,帮他避开了真正被关入牢笼的危险。
所以他也只能给那个人最好的选择。
他让那个人离开,抹去那个人的消息,彻底放手。
即使这意味着他将一生不得安眠,意味着他将睁着双眼度过一个又一个如群鸦喧闹般不得安宁的黑夜。
即使那个其实爱恨都很激烈的人,
会恨他。
伊集院和臣的视线,从如云的花朵枝叶间落下,从其乐融融的三人赏花席一掠而过,看向面无表情的祖父。
“……很痛苦,”他捏紧瓷杯,语焉不详地向祖父承认。
祖父没有任何反应。
他也并不期待祖父有任何反应。
重归沉默。
最终,祖父看向笑语传来的方向,冷漠地说:“她今天开心。”
伊集院和臣听懂了。
这并不是他不曾考虑的事情,恰恰相反,这是他最终做出决定的重要理由。
他拥有优越的家世,但他的家庭混乱异常,他本人更是一只异于常人的凶兽。
离开他这样的凶兽,望月慈郎不会有任何损失,那是个善良美好的人,或许望月的父母依然不会称职,但望月慈郎未来会长大独立,会拥有一份普通工作,会像望月慈郎期待的那样,和一位合适的女性组建一个平凡正常的家庭。
他无法预言望月慈郎未来一生真的会如此一帆风顺,但至少,不会被卷入他这病态混乱的漩涡。
他希望望月慈郎不要难过,过得开心。
可这一刻,他心底同时产生了无数复杂的情感,暴怒、嫉妒、释怀……它们如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了他以近乎冷漠的理智牢牢扞卫的兽笼。
于是下一刻,他陷入平静,一种过分清醒的平静。
他仿佛在这须臾之间迅速老去了。
十三岁的伊集院和臣闭上眼,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真是,好无趣的人间。
一年后。
伊集院和臣站在陌生校园里,内心反复质疑着自己的行为。
来到望月慈郎就读的学校,只能说是一时冲动,他找不出为自己辩解的借口。
他不该来。
这种行为是放纵本性,完全违背了放手的决心。
正是放学时,来来往往的女生都被这位身穿非同校制服的帅哥吸引,有人上前搭讪,但都被礼貌婉拒了。
终于,一如初中时那样,伴随着一些女生的取笑嬉闹,望月慈郎出现在绿荫长路那头。
伊集
院和臣忍不住假装平常地走上前去。
简直像是天造巧合一般,他们就快走近对方时,有男生跑过,撞掉了伊集院和臣手上的入校访客证明。
是望月慈郎捡起了它。
“是你的吧?给。”望月慈郎抬起头,看到唯一一个身穿不同制服的人,友好地将证明交还,还微笑着叮嘱,“我们学校门禁很严,所以不要弄丢哦。”
望月慈郎没有认出他。
他早就察觉望月慈郎是个内心爱恨都很激烈的人,尽管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事实上他认为只有他看出了望月慈郎的这一面,就连望月的父母都不清楚。
但他没有想到,程度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望月慈郎不能承受他们的决裂,拼命忘了他。
伊集院和臣几乎要久违地笑出声来。
他再也找不到望月慈郎这样的人了。
“谢谢,”伊集院和臣平静地说。
望月慈郎对他挥挥手,并不在意这样的插曲,继续向校门走去。
伊集院和臣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做了一个决定。
他会保持距离,不会再打扰那个人。
但是,假如有朝一日,那个人走投无路,除了他的怀中无处可逃,那时,他将紧紧抓住那个人,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番外是大猫和狗狗日常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