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凛冬
翌日。
天才微微亮，两名陪嫁的下人领着二十名百姓轻装上路。
大部队紧跟身后出发。
常山郡的怪物同样极少，非常奇怪，从进入常山郡后，几乎就没看见集结在一起的怪物大军，偶有遇上零散或几十上百只的，他们自个儿也能对付。
只剩最后这点距离，堂姐妹俩肯定想尽快赶回去。
但到底是在野外赶路，谁也无法保证安全，天黑后必须停下休息。
夜路不能行，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又过了两日，夜晚休息时。
卫夕瑶敏锐察觉到董叔这两日有些不对劲，情绪变化明显，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偶尔会独自一人走到一边发呆。
队伍里的百姓都知此人不能招惹，一般能离多远就离他多远，极有眼力不敢打扰他。
卫夕瑶却知道，董叔是面冷心热，虽然经常冷着张脸，情绪极少外露，但实则行事极有原则。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董叔，三叔伯他们带着三千士兵回去，现在族地肯定十分安全，咱们回去后就留在坞堡过冬吧。”
卫夕瑶是怕董叔将她们送回坞堡后，想要离开。
她才和大堂姐商量好，日后将董叔当做自家长辈孝敬。
外面很危险，但董叔的身手她早就见识过，冬季带着她和侄儿两个拖油瓶都游刃有余。
董之尧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一块石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咱们卫氏坞堡防御力足够，族地有部曲有卫家军……”
董之尧蹙眉，打断道：“什么咱们？那你是卫氏的地盘，与我有何关系？”
卫夕瑶顿时噎住，好在她早就习惯董叔这冰冷的态度，“是我说错了，董叔可千万别一声不响的离开，夕瑶和大堂姐还未报答您的恩情……”
董之尧无语，“所以你过来说这么一大堆废话，就是怕我会不告而别？”
“凛冬将至，我能去哪？”他反问。
卫夕瑶闻言松了口气，“不离开便好。”
至于董叔为何心情不好，她没问。
董叔身上有许多秘密，比如他为何会出现在并州，他的家人又在哪里，大家萍水相逢，为什么会愿意救她和侄儿……
他不说，卫夕瑶也不好过问。
然后。
晚上董之尧才说了‘凛冬将至’，到了半夜就突然气温骤降。
温度竟然在一夜之间，从炎热的夏季来到初冬。
实在是太过诡异。
到后半夜。
屋外刮起一阵大风，吹得屋顶上的瓦片哗哗作响，本就残破的废弃村庄里四面漏风，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卫夕柔被冷醒的，因为有一岁的儿子在身边，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刚睁开眼，第一时间摸了摸儿子身上的温度，想起身去拿被子。
外面各个屋子响起了敲门声。
考虑到有婴孩，大家的声音都极小，就怕吵到小孩哭闹起来。
在外值夜的百姓挨个通知，“降温了，都把被子拿出来再睡。”
他们没有药材，生病是件很麻烦的事。
外面有人将他们装着被褥的车辆推过来，开始发放被子。
卫夕瑶也已经醒了，她走下床，指了指躺在姐妹俩中间的婴孩，小声示意，“我出去拿被子，大堂姐就留在屋子里吧。”
堂姐妹二人睡在一个屋子里，隔壁就是董叔和卫夕瑶的侄儿所睡的房间。
他们居住的土屋早已荒废多时，床榻都是现找的，也不分什么厢房耳房，能睡觉的地方就成。
出去要路过隔壁屋，没有点灯，看不清屋内情况。
但她路过有轻微动静，床榻上却没有丝毫反应，卫夕瑶便明白董叔可能又在外面。
果然。
她打开破旧的木门，就见董叔抱着几床被子过来。
董之尧将被子分好，递给她，“继续睡，看来冬季马上到来，明日尽早赶路。”
“听董叔的。”卫夕瑶道谢借过被子，想了想还是关切说道，“董叔您也早点休息吧，可千万别生病了。”
董之尧淡淡‘嗯’了一声，两人走回屋子里，关上那扇要倒不倒、一碰就咯吱作响的木门。
………
同一时间。
身处常山郡另一方向的卫曦音等人，也感受到了降温。
部曲已经习惯露宿在野外，并没有去寻什么废弃村庄专门住宿。
村庄还要打扫，用女郎的话来说，简直浪费时间浪费体力。
所以一般夜晚休息时，都是寻一处背风且四面空旷方便观察情况的地方。
官道旁的那些田地，刚好符合他们的要求。
今夜到了后半夜，人们敏锐的察觉到，湿度几乎凝结，温度在急速下降，旱地贫瘠的土壤开始释放出微弱的潮气。
不多时，狂风大作。
将他们垫在身下的粗布吹得到处都是，周围看不到一棵完整的树木，只有一些稀疏的干枯树枝，让这场风来得悄声无息。
动静早已惊醒所有人。
秦善率领部曲先将他们被吹走的物品捡回来，能收起就收起，无法收的先搬来一些石头压住。
好在他们处于背风位置，除了外围一些部曲休息的地方被吹走外，女郎他们睡得位置并未受影响。
龚淳早已被外面的狂风大作弄醒，他缓慢坐起身，盯着身旁呼呼大睡的卫琅瞧了一会儿，又默不作声移开视线，打量外面情况。
整个营地的人都醒了，偏偏就是有人丝毫不受影响。
真好养活。
卫琅是在昨日才追上队伍。
他们骑马速度极快，原本是计划到平利县和阿姐汇合。
在快要抵达平利时，遇到返回的那队千名中山军，卫琅才得知阿姐已经离开平利县，踏上返程的道路。
一行人又骑马去追，在昨日才将人追上。
卫曦音的帐篷就在隔壁，与两位郎君中间隔了一排物资车，用于挡住视线。
她本人虽然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别，又不是没和那些护卫同吃同住过，但秦善考虑到同行的还有卫氏族亲，还是将她的帐篷单独分开安置。
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有龚六郎这个外姓郎君在，自然需要多加注意。
万一传出一丝闲言碎语，对女郎的名声不好。
卫曦音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感受到丝丝寒气侵蚀着皮肤，她撩开帐篷，对着门口的护卫吩咐道：“叫那些百姓都把被子拿出来，过来这边背风的地方挤一挤。”
“是！”
凛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