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行
四周环绕的玻璃墙外,飘零着浅黄色的银杏树叶。
陆夕明亮的瞳孔里倒映出祁遇安情绪不佳的脸。
他用拇指在陆夕虎口处轻柔地捏了捏,“为什么会这样说?”
陆夕被捏得浑身发毛,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手腕被祁遇安攥紧了。
祁遇安凝视着陆夕,将不好的情绪隐藏下去。刚刚一瞬间的神色不佳仿佛成了陆夕的错觉。
祁遇安话语中都是对自己的检讨,“我有哪点表现的让你不愉快,或者是感觉被束缚住了吗?”
他在示弱。
祁遇安从前不会示弱,但自从发现这一点对陆夕来说尤为好用后,他就屡试不爽。
如果陆夕不吃这一套……祁遇安舔了舔犬齿,将暴虐的心思压抑下去。
烦躁又爬上心头。
他想自己的性子还是太好了,要是当时给苏有梦和祁双的警告重一点,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在陆夕还是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示软。
“没有。”
陆夕摇了摇头,他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因为没有才让他更为恐惧。
他害怕把自己托付出去,交到另一个人手中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他幼时第一次被淹没在大海里,周围没有能上岸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拖上来,还是会被拽到海底。
而且……
这段起源于“走投无路时的妥协”的感情,加重了他的不安全感。
他不知道祁遇安是怎么看他的。
祁双的态度很明显,她认为人鱼是玩物,是祸害,总之不可能是伴侣。
那祁遇安呢?
他和祁双在同一个环境长大,有着一样的生存背景,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陆夕不想内耗,他想把问题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难为情,总觉得问出这个问题是在自作多情。
陆夕咬了咬唇,他不经常做这个动作,偶尔这样时证明他真的在思索问题。
变成人鱼时牙齿要比平时锋利许多,下唇很快被他咬出了血珠。
祁遇安皱着眉头,“想什么呢?对自己这么狠。”
血珠被卷进另一个人的唇舌。
陆夕嘴唇嫣红。
他花费了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鼓起勇气,小心提问,“祁遇安,你喜欢我吗?”
他甚至不敢直视祁遇安眼睛。
怕得到一阵奚落。
怕祁遇安说他没有自知之明。
猎物本来就是要低人一等的,他凭什么认为精神链接维系的感情能被称作喜欢呢?
祁遇安心里却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他不假思索道,“喜欢。”
他甚至没有彻底了解过“喜欢”这两个字具体该是什么含义,只是自然而然,仿佛这个问题就该这么回答。
当这两个字吐露出来时,他又发现了不一样的乐趣。
他摸着陆夕的卷发,心里有个声音在吵嚷着要得到答案,“你呢?”
“我……不知道。”
陆夕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正常人的喜欢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的开始是带着条件的。”
陆夕的神情很认真。
在他理想化的世界里,一段感情不应该这么开始。
祁遇安心里的雀跃被浇灭了。
他的手指相互摩挲,蠢蠢欲动。
他已经把自己伪装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陆夕还是不开窍?
难道因为本能的开始就不算开始了吗?他放任自己走入这样一段关系,就从没考虑过有能从中抽离的一天……
陆夕还在兀自说着,“其实我觉得你姐姐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的结局注定不会很好,要走向灭亡的话,那还不如及时止损。”
祁遇安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陆夕的嘴一张一合,说得全是些冷冰冰的话语,“所以你在害怕?”
陆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把问题分析给祁遇安听,“我没有。”
祁遇安像一只大型犬类一样趴在陆夕的肩头,没有听进去他的回答。
“你担心我把你关起来吗……”
“像宋弥踪那样把你锁起来……”
祁遇安的声音沙哑,犹如在陆夕耳边低喃,“不,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做。”
他的手指搁在陆夕后脖颈上,“我只要再心狠一点,趁着你意志薄弱时——就比如现在……”
祁遇安的手指滑下去,“和你建立深层链接,你就逃不掉了。”
陆夕脖子被他的发丝蹭的发痒,浑身僵硬着。
祁遇安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你会很听我的话的,再也不会有想逃跑的念头……”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你会很乐于做我的专属人鱼。”
祁遇安停顿下来,重新注视回陆夕,“就像祁双说的那样,你不能渴望自由,那样会让我们两败俱伤。”
“所以为了活命,你只能处处依着我……”
陆夕想将这些话全部清理出耳旁,可是祁遇安的话语字字敲击在心上,他没法置若罔闻。
他浑身发冷,眼前好像出现了祁遇安描述的场景。
祁遇安顺着他的腰线摸到鳞片的位置,“陆夕,你在发抖。”
陆夕克制不住。
祁遇安话语中的场景,光是听听就觉得可怕。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知名情绪,可能是气愤,他想把鱼尾甩在这个人身上,让这人有多远滚多远。
祁遇安叹了口气,用大拇指轻轻抹掉他沁出的一滴眼泪,“委屈?”
陆夕的确委屈,“我好好和你说话……”
他花费很大力气才没让哭腔被带出来,“可是你还吓唬我。”
眼尾被染红了。
克制隐忍,和床上的那种哭泣是不一样的。
祁遇安看了他半晌,“我的错。”
他又装起可怜,“我只是想叫你认清,你不能甩掉我。”
他又重复一遍,“陆夕,你不能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