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像蒲公英一样
把学生们一一送走后，陆夕在门口等出租车。
去了自家公司以后，陆夕的工资虽然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但是这一顿饭还是让他大出血了。
没想到结账的时候被告知不需要付钱，祁遇安在那里直接包了年，那个包厢是专为他留的，所有花费早在年初就已经预支出去了。
陆夕认为自己这个少爷当得十分不到位，哪怕也曾过过富贵生活，对这种行为还是感到咋舌。
乌云翻滚着越聚越多，外面下起了飘飘洒洒的细雨，陆夕躲在屋檐下，等着车来。
这个时间，陆嫚应该是吃好饭了，不知道祁遇安吃饭了没……
脑海跟不受控制一样想到祁遇安。
陆夕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人晃出去。
没想到这一下没把人晃出去，反倒把人晃到面前来了。
祁遇安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雨伞很大，按理说是可以把人完全遮挡住的。
然而雨水是斜斜打过来的，雨伞的作用并不怎么明显，祁遇安还是被淋湿了，乌黑的发丝有些潮湿，在雾蒙蒙的雨水中向陆夕走来时，让他莫名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天。
“他的原形很可怕……”
陆夕连忙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微微张大眸子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祁遇安把雨伞收起来，故意学学生们那样叫他，“陆老师，不能这样吧？”
陆夕被控诉的一头雾水。
祁遇安从来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会用“陆老师”三个字称呼他的除了学校里的学生和同事，就只有宋弥踪。
可是祁遇安说出这几个字时声音是低沉柔和的，完全没有宋弥踪带给他的那种阴婺感，陆夕甚至听得有些耳热。
陆夕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不忙了吗？”
祁遇安叹了口气，“也不能一直这么忙，得腾出时间陪你。”
他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陆夕，那双眼睛黑如曜石，似乎只盛满了陆夕一个人。
祁遇安唇角挂着无奈的笑，“毕竟你留给我的时间只有那么多，我得争分夺秒。”
陆夕准备的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的心脏又“嘭嘭”地跳动起来，即使夹杂在雨声中也很清晰。
这种悸动的心情。
陆夕现在几乎分不清这是精神链接带给他的感觉，还是他自己的真实感受。
不过他有一点可以确定，祁遇安确实是有怨气的。
他很想让陆夕陪在身边，尤其是在这样的下雨天，所以说话都带着点可怜味道。
陆夕不免心虚，“你是不是不舒服？”
明明祁遇安自见到陆夕开始唇角就一直带着浅淡的笑容，可陆夕就是觉得他是被黑影笼罩着的，浑身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场。
祁遇安眉头松懈下来，“难受，你帮我揉一揉。”
陆夕僵硬着，他没给人做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道才是合适的。
祁遇安自食其力，抓起他一只手，往自己太阳穴上带。
这时候陆夕的电话铃声响了。
陆夕用手推搡开他，跑到一边接起电话，“喂？爸？”
即便秋风，陆夕耳后根依然灼热的不像话，红得要滴血了一般。
直到陆申的声音传来，跳动的心才平静了一些。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你……带上陆嫚，一起回家。”
陆夕完全没预料到陆申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往年无论什么节日，陆申都没提出过要陆嫚回陆宅的意思。
陆夕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好，我知道了，我问问她。”
陆申不再说什么，只回复了个“嗯。”
陆夕挂了电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知道陆申怎么忽然间改了想法，还是说他是因为觉得陆嫚刚做了手术，所以特意给她一些关怀？
这想必不太可能，可陆夕确实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迟来的“父爱”陆嫚会喜欢吗？以陆夕对陆嫚的了解，她肯定不会愿意和那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团圆饭的。
这种事情任谁都不会喜欢。
一个视自己如无物，连生病了都不来探望自己的父亲；一个讨厌自己的继母；一个陷害过自己的继妹；一个出言讥讽过自己的继兄。
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回去和这些人团圆的。对于陆嫚来说，陆宅根本算不上家。
陆夕皱着眉头，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截了当的拒绝陆申。
陆嫚才刚换了心脏，要是跟她提起这事导致她心脏病发了怎么办？
祁遇安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怎么了？”
陆夕摇摇头，“没什么。”
他下意识将祁遇安“拒之门外”，不跟他分享自己的境遇。
可是看到祁遇安关心的神情，又忽然敞开心扉，“我爸叫我和陆嫚中秋节回家吃饭。”
祁遇安这才意识到后面还有个中秋节，然而他们家从不过这个节日，因此没有这个节日应该全家团圆的意识。
“你和陆嫚关系很好。”
“嗯，因为我爸不喜欢她，我如果不照顾着点，她会过的很惨。”
祁遇安很少听到陆夕聊起自己的事，即使这会儿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但他却愿意听陆夕讲下去。
陆夕扬起一抹笑容，“你肯定不知道，我高中时很抑郁的。”
“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我那时候总感觉自己像随风飘着的蒲公英，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落到哪里，会在哪里扎根。”
风比刚才更大了，陆夕的头发被风吹动着。
祁遇安替他拨开挡眼的发丝，轻轻抚上他的面庞。
陆夕站着吹了会儿风，脸颊被冻的冰凉，祁遇安的手指一碰上去就让他有了回温的感觉。
祁遇安发出轻轻地叹息，“那现在呢？”
“有着陆的感觉吗？”
秋雨连绵，一旦开始，就好像要无休无止一般。
陆夕被带回了祁遇安家里。
他只离开了两天，鱼缸里的小螃蟹还记得他的味道，越狱到外面，往他脚上爬。
天空暗沉得厉害，雨水打在窗子上，模糊了视线。
陆夕侧着头透过窗帘缝隙看外面的景色。
像这种下雨天，身上有暗伤的人通常不会好过，陆夕担心陆嫚身体不适，有点想回家。
可是祁遇安专门过来找他，他总不能再临时跑路。
而且祁遇安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陆夕了解这种情况，每到雨天时，祁遇安的精神状态都不会很好，是需要他帮忙抚平精神海的。
说到抚平精神海——这种事情，无论经过多少次，陆夕都无法适应。
祁遇安敏锐的捕捉到陆夕的纠结情绪。
“我还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吗？”陆夕被抵着额头询问。
“嗯？”
陆夕把头扭了回来，理解了他的意思，“我只是想一想，没说要回去。”
“本来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反悔的。”
陆夕的话让祁遇安有了种他愿意为自己而留下的感觉，精神海的躁动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不过陆夕似乎有很多的疑问，又或者他在往后拖安抚精神海的时间。
“如果雨不停，你就会一直不好受吗？”
祁遇安耐着性子回答，“嗯……也不会。”
“精神海不好受是什么感觉？”
“像是被唐僧念紧箍咒的那种感觉。”
陆夕眨眨眼睛，“那你是怎么忍受的？”
“我是说在没有选中的人鱼之前。”
“硬忍的。”
看到陆夕眸子里的不解，祁遇安解释，“打个比方，就像见过光明的人就很难再忍受黑暗，有了人鱼后的我们也就很难再忍受这种精神压制。”
陆夕还有满肚子的疑问。
“你书橱最下排的那些书是小说还是真实的故事？”
“两者皆有。”
陆夕的问题太多。
祁遇安翻身压到陆夕身上，压低嗓音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夕停止了提问。
祁遇安摸上陆夕的锁骨，在他头发上轻轻一吻，“那就劳烦陆老师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