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珠子
陈星，小名二虎。
赌坊的打手，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走在大街上能把小孩吓哭。
别看他生的五大三粗，好似天生的恶人。
但是在这具粗犷的身体中，却藏着一个阴柔的灵魂。
抛开这凶悍的外貌，你全然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泼辣的女人。
破败的小院中，还有很多与二虎一般魁梧的青衣大汉，他们双臂环抱，用充满戏谑的眼神看着屋里上演这泼妇骂街的一幕。
这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在这枯燥乏味的催债工作中，观看二虎骂街式的蹂躏欠债者，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乐趣。
当整个屋子里飘满了二虎的唾沫星子，二虎这才满意的开始今天的收账任务。
“把地契交出来！然后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一下你的破烂，滚出房间。现在这个院子是我们长乐坊的啦！”
说罢将一张纸，拍在了张小川的脸上。
张小川自然认得这张纸，这正是他前日在赌坊签署的抵押契约。
“虎爷！还有商量的余地嘛？”
张小川苦着脸说道。
“有！把欠我们的钱还上……”
二虎冷眼瞥了张小川一眼，他似乎很讨厌别人喊他这个称呼。
说着说着二虎勃然大怒，再次拧着张小川的耳朵，大骂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才发现房顶上破开的大洞，还有满地的狼藉。
本就是个破败不堪的破屋，如今又破开这么大个洞，这卖相根本卖不出几个钱。
“张小川！都说你是个滑头！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你这花花肠子可使错了地方，惹恼了我，我让你这辈子后悔投胎当人！”
显然二虎认为这是张小川为了保下房子不被收走而故意为之，咄咄逼人的威胁道。
张小川常年混迹赌坊，自然知道赌坊之人的狠毒。
他是亲眼所见，那些还不上赌债的人，最后被逼得卖儿卖女，甚至有的被折磨至死。
在北海郡这块地界，二虎这伙人有着强大的背景。
其背后老板，可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江湖人称曹二爷。
北海郡最大的赌坊与最大的妓院都是曹二爷的产业，更厉害的是，本郡的高官皆是他府上的常客。
所以精明的张小川打一开始就敢动过其它心思，他急忙解释道：“虎爷！这纯属意外。”
说罢指着萧灵素说道：“就是这小贼昨晚来我家中行窃，笨手笨脚弄塌了屋顶。”
“现在人已被我扣下了，她也自愿填了卖身契，现在是我的奴婢。”
二虎这时才发现昏暗的角落中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喜上眉头，比起男人他更懂女人。
昏暗的光线下，他并没看女子脸上的血斑，只是觉得这女子的身材妙曼，丝毫不逊色于琼玉阁的花魁秦湘君。
这卖相，送到万花楼又是一块吸金的招牌。
“你过来！”
二虎向萧灵素招了招手。
萧灵素眼神中充满警惕，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故意撩开遮挡在额前的秀发，将半遮面的血斑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
此刻血斑就是她的护身符。
“呀！脸上咋长了这么个臭东西。”
二虎失望透顶，本以为能为老板立下一功。不想这女子脸上的血斑，直接破灭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把邪火发在了张小川的身上，顷刻间又问候了一遍张小川祖上十八代。
“他奶奶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找死。”
张小川心里那叫个冤枉，自己啥也没说。
若是这女子脸上没有这块血斑，他至于这般投鼠忌器，早在第一时间，便把女子拿来抵债了。
“虎爷冤枉呀！我只是向你道清楚房顶大洞的原委，其它的可啥也没说呀！”
二虎一想也是，是自己见这女子身材不错，才想着送到万花楼去邀功。人家张小川可没说要用这女子来抵债。
“你这房子现在成了这副德行，如何让我回去交差？”
张小川哭丧着一张脸，说道：“我知道虎爷的不易，所以自然不会让虎爷空跑一趟。”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毕恭毕敬的送入二虎的手中。
这个珠子是昨夜他从萧灵素的发簪上取下来的，至于这枚珠子的价值，他自然不知，只是看着品相不错，应该值些钱。
“我这有枚珠子，您给掌掌眼，看能抵多少债。”
二虎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先是骂了一声：“他奶奶的！不早拿出来。”
又看一眼唯唯诺诺的张小川，狐疑道：“这怕是你小子不知从哪搞来的赃物吧？”
张小川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赔笑道：“您尽管看看能值多少钱！”
二虎也懒得刨根问底，他才不在乎什么赃物不赃物的，只要能变卖成钱，只要能向老板交差，就是皇帝陛下的玉玺他也敢收。
有曹二爷撑腰，在北海郡他们这伙人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他向屋外招了招手，一个留着山羊胡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二虎将珠子递到中年男人的手中，说道：“崔先生你来掌掌眼，这珠子怎么样？能否抵债？”
中年男人是赌坊的账房先生，是位博学多识、慧眼识珠的大行家。
出门收账，这类人必不可少。
要知道，一般赌坊收账，很少情况能够收到现银，通常都是财物抵押。
所以要有懂行情、能评估的账房先生随行。
这位崔先生捧过珠子的那一刻，便眼中泛起一道精光。
惊喜的说道：“够！足够！”
此话一处，不光二虎傻了眼，就连张小川也懵了。
这让张小川始料未及，他本以为这珠子能够抵消一部分的债务，不曾想这珠子这般值钱，竟然足够抵消他所有赌债。
说起珠子，张小川也算是半行家。
因为此地盛产珍珠，是天圣皇朝出产珍珠的主要源头。
靠海的渔民不单纯只是靠渔业为生，很多人平日里是在官府的统辖下做“采珠人”为生。
采珠人，就是专门在水下捞取珍珠，从官府获取报酬为生的渔民。
北海郡盛产珍珠，但平民没有开采权，唯一在官府授印的采珠人，在官府的监管下方可下海采珠。
当然，所采取的珍珠，全归官府所有，他们也只能在监管处，获得少额的报酬。
张小川几年前，也干过采珠人。
只是后来，因为犯了错，被官府撤销了授印，严禁他这类人再下海。
虽然只是短短几年，但他经手的珍珠不计其数。
见得多，慢慢也就懂的多。
所以对于珍珠的品相、成色，他一过眼便能估算出个大概。
但是，他却对萧灵素发簪上取下的这枚珠子看不出什么门道。
因为这颗珠子不是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