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陆泽回到车上，车外的寒冷和车里的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打电话给阿澄，“隔天继续。”
阿澄那边脸都白了，“还……还我吗……老大……”
“你们都上。”
“啊……老……”
还没等那边说完，陆泽就挂了电话。
开车回家。
打开门的一刹那，陆泽看见顾影的鞋子还在玄关鞋柜上。
她竟然没有走吗？
陆泽抬起头，看见厨房的方向灯光微亮。
像是在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经历了长途跋涉后，终于遇见的渺渺炊烟。
那一刹那的温暖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窗外远处的霓虹灯闪烁，映的屋里并不十分黑暗。
他没有开灯，静静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遥遥望去，顾影正在煲汤，纤细窈窕的背影忙碌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是旅人历经奔波忙碌，最后的归途。
心中的愤恨化为酸楚，鼻尖涌上阵阵酸意。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耳边仿佛又响起顾影说过的话，“我们分手吧，陆泽。”
他当时情绪一直站在巅峰，完全没办法冷静对待，本以为他努力用身体占有她，掠夺她，顾影就会回心转意，结果她还是无动于衷。
他胸中愤恨不已，希望她永远不能得到傅清。
后来他冷静下来，后悔不迭。
或许他低声下气地求她，她可能会同意呢。
他明知道，她最吃他撒娇这一套。
他那时太骄傲了，以为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可顾影大夏天给他浇了一盆掺着冰的雪水，让他瞬间清醒。
老爷子对他失恋以后的表现很不满意，勒令他尽快调整好自己，准备考试。
他敛了心性，变得谦逊有礼，待人亦温和。
老爷子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在无边的夜幕中散出多少孤魂野鬼，围着他发出阵阵哀鸣，甚至爬满他的视野，蚕食他的灵魂。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世间机械地行走。
多少个午夜梦回，陆泽都幻想着顾影不曾离开，他们在厨房一起做饭，忙碌。
-
大学期间顾影基本都在连轴转，除了要完成学业，还要打几份工，任陆泽怎么劝，不要那么累，顾影依然忙着做兼职，做代购。
经常忙的吃不上饭。
陆泽只好学着给她做饭吃。
有时候陆泽做好了就会喂到顾影的嘴边，想第一时间得到她的夸奖。
头几次顾影咽得真的很艰难，后来变成迫不及待等待陆泽的投喂。
陆泽那时候很得意。
很难想象，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在韩国那段时间厨艺突飞猛进。
有时候顾影太累了，在沙发上枕着陆泽的腿就睡着了。
顾影的头发细软，陆泽摸着，像抚摸一只倔强的小猫。
陆泽试图改变，让自己不再懒散，为了让她不那么累，他和家里提出继续做一些外贸生意，并且，给顾影一份合适的工作——翻译。
顾影很努力地做好工作，甚至还帮他做账，做报表，做分析，有时候她的认真让陆泽看得心生敬佩。
在顾影的帮助下陆泽赚了不少。
她真的是很好的贤内助。
作为报答，陆泽基本包圆了顾影的衣食住行，陆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而作为回馈，顾影有空就会给陆泽做大餐，她的厨艺也锻炼得很不错。
陆泽曾经有那么一个不太敢想下去的想法，如果他们将来没有走到一起，顾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独立，认真，执着，自律，办事干净利落，很难不成功。
就连和他分手都那么干脆。
被分手之后，顾影启程去英国的当天。
陆泽用自己残存的一点自尊心给她发去消息，“你把我删了吧。”
他并不是真的希望她把她删了，他甚至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怜悯，希望她能念他曾经对她的好，给他一个挽回的理由。
万万没想到她回了一个，“好。”
再发去消息的时候，就变成了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所有的社交软件，通通如此。
他呢喃着：“顾影，你真的够狠……”
-
空气中飘逸着诱人的饭香。
陆泽的眼角却几度冰凉。
他轻轻地走过去，从后面环住顾影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顾影转过身，抱住他的腰，“回来了，烟味有点浓。”
陆泽擦擦眼泪，“抱歉，我去冲个澡。”
浴室里水温舒适，按摩喷头舒缓一天的疲惫，玻璃上泛起蒙蒙的水雾。
他涂抹沐浴露，冲了又冲，眼泪和热水划过他完美的侧脸，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重新喷好香水，应该不会再有烟味儿了。
从浴室出来，换好家居服，餐厅的灯已经打开，四菜一汤。
顾影摆好碗筷，示意他就坐。
餐厅的灯暖白，映着他浅褐的瞳仁和略显苍白的皮肤，添了几分憔悴。
“阿泽……”
听到这两个字，陆泽心头微颤。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她这么叫他了。
上一次，大概是十年之前了。
陆泽开口，“我以为你走了……抱歉，把你一个人晾在家里这么久……”
“本来是想走的，你走了以后，我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有点口渴，去找水喝，看到你冰箱里除了水什么也没有，就觉得走之前，还是给你做顿饭吧。”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佳，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散伙饭。
“这顿饭之后呢？”
“阿泽，要不……”
“我不同意。”
浅瞳坚定，那语气不容质疑。
“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丢掉？”陆泽有些生气，“顾影，你能不能不要一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放弃我？”
从前分手时是，现在又是。
被分手后有一段时间，陆泽甚至觉得，当顾影的备胎，也未尝不可。
陆泽一身的骄傲都被顾影踩进泥里，还甘之如饴。
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他疯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想要什么样的得不到，偏偏被一个工薪家庭的女孩儿折腾成这样，他们差距太大，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
顾影的嗓子略微哽咽，“不是的，我……”
她自认一身支离破碎，什么都给不了陆泽。
陆泽眼眶红着，“为什么你就不能和我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解决呢……”
在顾影的世界里，陆泽总是先被放弃的那一个，纵然陆泽人前显贵，在顾影这却一而再地受挫。
在顾影面前，陆泽没办法自信。
“……”
并不是不愿意，只是顾影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么付出。
“我不值得。”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你都不问我？”
“……”
“从前你为了傅清放弃我，现在又要因为段辰放弃我，是吗？”
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欧尼，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
顾影走到他的身前，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像抚摸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狗。
陆泽抱住柔软的腰肢，“别再丢下我，好不好……”
顾影柔声哄道，“好……”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顾影对两个人的未来并没有什么信心。
有时候人生的出场顺序太重要了。
顾影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先遇到陆泽，大概也会像顾铭那样和纪奕一路走下去吧。
她也许会对陆泽很好的。
可老天爷偏偏不这么安排。
顾影抚着陆泽的头发，指尖轻轻划过陆泽的耳垂，“耳洞呢？”
陆泽顺着她的手摸了摸耳垂，“十年没戴了，长死了……”
不知不觉中，顾影把当初那个慵懒，泛着淡淡痞气的大男孩改造成自律上进，干净清爽的男人。
像傅清那样。
她把陆泽改造成她想要的样子以后，又把他抛弃了。
有时候她梦里都会说，“抱歉……”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陆泽的脸，在他的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对不起……”
陆泽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额头相抵，“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顾影被有力的怀抱束缚着，未尽的言语被浓情的吻淹没。
微冷的舌滑入她的口中，辗转厮磨，贪婪地撰取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陆泽冰凉的眼泪在肌肤之间摩挲，顾影轻轻替他拭去。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渐浓，顾影听到陆泽模糊的声音，“今晚陪陪我……”
反正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她喉咙吞吐着答应。
身体某一处的僵硬渐起，陆泽艰难地放开她，呼吸逐渐沉重。
顾影抚摸着他的脸颊，几分心疼地，“抽空，我去看心理医生。”
“真的？”
“嗯。”
“那我打个电话给翟院长，约她抽空会所见一面。”
“……”
顾影眉间抽了抽。
陆泽解释到，“翟院长也住这个小区，不用特地去医院。”
操作可真丝滑啊。
可恶，又被下套了。
陆泽走到窗边，拨通电话，“喂，翟姨，是我……”
顾影手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陆泽，眼前浮现起从前韩国在学时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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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微凉，顾影没带伞，一个人从学校往家里奔。
陆泽打开门，看看眼前的顾影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赶紧把她拽进卫生间，边给她擦头发边责怪，“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
顾影边擦脸边说，“没什么事，就是淋点雨嘛，又不是没淋过，没那么娇气。”
陆泽一脸心疼地责怪，“欧尼，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总是这样不依赖我，置我于何地？”
并不是不想，只是怕习惯了依赖，失去时就会分外难过。
她每一天都在倒数和陆泽在一起的日子。
看着陆泽眉宇间的褶皱，顾影打了个喷嚏，答应着，“好。”
当天晚上就发了烧，睡的昏昏沉沉的。
梦里，顾影又看见了小时候，顾钧满手鲜血地打开的冰箱，拿出满满一罐樱桃罐头，“囡囡，吃樱桃。”
樱桃伴着鲜血在眼前蔓延铺开，占据了视角的每一个角落，让顾影觉得窒息。
她一下惊醒，原来是一场梦，原来只是一场梦。
浑身都是冷汗，顾影抱着自己蜷起的膝盖，把头埋进去，她浑身颤抖，控制不住地流泪。
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温柔地抱住。
顾影转过身，紧紧地抱住陆泽，放声大哭起来。
陆泽的手摸索着打开水晶矿石小灯，温暖的灯光在黑暗里更添一丝柔和。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什么也不说。
待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他小心地边帮她拭泪边问，“怎么了，欧尼？”
顾影摇了摇头，陆泽轻轻地亲一口她的眉心，“如果你想讲，我愿意做你唯一的听众。”
顾影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傅清的眉眼里，此时却有着傅清从未有过的心疼和温柔，她慢慢地平静下来，用最平缓的语气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
讲到最后，在陆泽的怀里，她静静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泽的位置空空荡荡。
顾影心里有些失落，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甚至有些自责。
有些话还是没必要对别人讲吧。
她打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窗户开得很大，顾影仍然能闻到烟草的味道，她看到窗台旁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零散着烟头。
数了数，大概十来根。
陆泽平时不是不抽烟么。
早知道还是不告诉他了。
收拾完毕，顾影打开门，她看见，陆泽捧着满满一束香槟玫瑰，正准备开门。
她哭着抱住陆泽，“我以为你走了。”
“傻瓜，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呢。”
陆泽把花送到她的手中，“香槟玫瑰，花语，我只钟情你一人。顾影，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我一定替你挡住所有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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