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
顾影问，“你喜欢吃火锅吗？”
陆泽点点头，“喜欢。”
“附近好像有一家自助火锅不错，去试试？”
“可以。”
奔驰锅端上来的时候，顾影的眼睛泛了星光。
这是她在韩国第一次吃火锅。
虽然打工勉强搞定学费，可是生活费顾影也是基本收支平衡，所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花销都比较在意，除非一些必须的人情世故，她每一分钱都用得很仔细。
在韩国一年多，她极少大吃大喝。
那时的她，是鲜有资本的。
但是她对别人，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大方。
她对陆泽，一直都是很大方的。
也许潜意识里，她对陆泽一直是放心的，而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店里吃火锅的国人很多，说着熟悉的中文，让人错以为火锅店就开在国内某个熟悉的街角，推开门就是熙熙攘攘熟悉的国度。
顾影有一点想家，想国内的那些人，想那个，正在为北京奥运会做准备的人。
两个人选好小料和菜品，坐下。
陆泽手里晃着岛城啤酒，眼眸却在盯着顾影的手绳，“什么时候多的6颗珠子？”
顾影愣了一下，他这么说，难道是早就关注她手上的编绳了？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前阵子回北京的时候，觉得好看，就让我哥帮我买的。你早就注意到这个手绳了？”
陆泽手里的啤酒停住，没理话茬，反而问，“哦……岛城送你的那位帅哥？是你亲哥？”
顾影瞪大眼睛，“岛城？你也是从岛城坐船过来的？你那时候就看见我了？”
陆泽幽幽地说，“是啊，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顾影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忆，哪个角落能找到面前这个身影，寻觅半天，搜寻无果。
“我不记得见过你。”
“你那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心思根本不在周围，自然看不见我了。”
思绪一下子飞到一年多前，那时候的她刚刚经历完人生的最大挫折，踏上韩国的征程几乎是背水一战，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唯独支撑她的，就是她心里的那束光了。
在最低谷的时候，遥望的北极星，是她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希望。
那时候的她怎么可能看得见周遭的一切。
鼻头有些酸楚，桃花瓣般的眼眸朦胧着淡淡的雾气。
“是他，但他不是亲哥……”
陆泽脸上瞬间难看了许多，“认的？”
顾影觉得陆泽吃醋的表情十分搞笑，故意逗他，“算是……”
陆泽一只手冲她勾勾，表情极不自然地，“拿来。”
顾影赶紧护住手腕，“不行。”
陆泽身体向后一靠，双手在胸前交叉，颇有些当领导的架势，“你就这样对我，顾影。”
顾影看他像是真的有点生气，更觉得好笑，“是堂哥，小时候过继过来的，所以不算是亲哥，某种意义上，也是认的。”
陆泽松一口气，“我以为你的什么定情信物呢。”
顾影喝下一口可乐，没再说话。
陆泽身子回到前方，伸出手，握住顾影的手腕，摩挲了几下手串，微微笑着，“配得挺好看的。”
忽而眼神僵住，定在手串下的伤疤处，“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有伤疤。”
顾影手下意识地缩回来，“没，没什么，小时候的伤。”
陆泽眉毛皱了皱，挪开手串，仔细地看着，心疼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孩子留疤多不好。”
顾影抿了抿下唇，那个疤始终去不掉了，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那些相关的回忆，也是忘不掉了，每看见伤疤一次，鲜血，樱桃，破碎的蛋糕，就会浮现在眼前。
她把手收回来，“没事，开锅了，下肉吧。”
这顿饭他们吃的还是很开心的，顾影发现，她和陆泽的口味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只有一些小的差异。
比如说陆泽的小料永远只有一样东西，麻酱。
又比如说，他认为涮火锅，涮羊肉才好吃，牛肉他可以浅尝一两口。
再比如说，他对煮肉和菜的时间控制得极为严格，用他的话说，少一秒不熟，多一秒老了。
而顾影喜欢往麻酱里加香菜，小葱，小米辣。
她对火锅的菜品和时间没有那么多要求，纯粹是吃饱为原则。
店里有一个很大的电视屏幕，滚动播放新闻。
此刻五个福娃出现在屏幕上，电视里传出的声音是，“北京欢迎你。”
陆泽看着电视若有所思地说，“顾影，北京奥运会就要开幕了，我们到时候和同学们一起看开幕式，好不好。”
顾影的筷子半空停下，“好。”
北京奥运会，快到了。
不知道，傅清现在是不是蓄势待发，静等那一刻的来临。
他曾对她说过，电视直播，可能会出现他的身影。
那到时候，一定争取找到他。
顾影还记得上次去北京的时候，傅清还在为奥运会各种准备。
她没办法不想起当初去北京的时候。
首尔大学有很多学习交流的机会，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顾影发现，可以去北京，她心心念念的北京。她毫不犹豫地申请，满心期待，交流的到来。
终于，到了北京，顾铭来北京国际机场接她，顾影看到顾铭深邃的眼眸闪过不一样的亮光，“一年多不见，我们家丫头变漂亮了。”
顾影终于可以挺起腰板，“没给你丢脸吧。”
顾铭摸了摸顾影的脑袋，“小丫头，什么时候给我丢过脸，走了。”
顾影拿出给顾铭带的礼物，奢侈品牌的腰带礼盒。
顾铭有些意外，“干嘛买这么贵的礼物？”
“我自己赚的，厉害吧。”一个星期的打工费，顾影还承受得起。
顾铭眉头一皱，心疼地看她，“累不累。”
顾影自豪地说，“不累，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
顾铭眉间稍稍松开，“那就谢谢我们家小丫头了。”
“我想先去北体，可以吗哥？”
“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见傅清？”
“你打电话问问他吧，哥，求你了。”
顾铭拖着尾音，“行，你这大老远一趟来，不就是为了见他，我还不知道你。”
“嘿嘿，谢谢哥，对了，我记一下他新号码，万一以后联系呢。”
“国际长途，你不怕贵了？”
“你妹妹我现在兼职家教，一个小时200块人民币，打一次电话还是打的起吧。”
“这么厉害了？”
“那都是哥哥教的好。”
“得了吧，无事献殷勤。”
“哎呀求你了，就告诉我吧。”
“正在找呢！”
“谢谢哥，你最好了。”
“哎，小丫头长大了，天天惦记外人了。”
“说得好像你单身一样。”
自踏上机场的那一刻起，顾影就在想象傅清再次见到她的表情，她想，他一定会惊讶的吧，她已经变漂亮了许多，穿搭也会了许多，她还经常去免税店，见到许多国际大牌，她的视野宽了许多，不再是从前拘拘束束，见识浅薄的小姑娘了。
傅清一定会看得见她的变化吧，一定会的。
她从没想过，她这一腔热血，是不是真的用对了地方。
只是觉得，这一次她一定要去北京，一定要去。
顾铭终于翻到傅清的电话，顾影很快记下，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记好了，快打电话，问问他在不在。”
“……小丫头，能不能矜持点。”
“我都三年没和他联系了。”
“那你想没想过，三年会发生多少事情？”
想过，怎么会没想过，但是顾影只是想着，先见一面吧，至少先见一面。
顾铭打给傅清，开了免提，“喂，哥们儿，哪儿呢？”
“喂，顾铭，我在外面忙奥运会志愿者的事儿呢。”
“没在学校？”
“嗯，对，走不开。”
“哦，那你先忙吧，顾影来北京了，想着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带她到你们学校转转来着。”
“哦？来北京玩吗？”
“不是，学术交流，她时间挺紧的，很快又要回去。”
“哦，她现在在哪上学呢？”
“首尔大学。”
“去韩国了？”
“嗯。”
“哦，我说怎么这几年没动静呢，原来出国了。”
“是啊，那你回不来，就先算了吧。”
“嗯，我先忙了，那边还在等我。”
“好，挂了，哥们儿。”
“拜。”
又是一场盛大的错过。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顾影还是没有见到傅清。
首尔到北京，说近也近，说远也远。
跨国奔赴而来，却始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所有的准备都失去了意义。
心里顿时空空落落。
像没了燃料的热气球，整个人瞬间黯淡。
顾铭很抱歉地看着她，安慰道，“走吧，带你转转北体的校园，也不枉白来这一趟。”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北体的校园，走到一片篮球场地。
顾铭说，“我们经常在这里打球。你记得一中的185男团吗？”
顾影心头一酸，“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一场篮球赛，还有他们一起看过的烟火，都历历在目，好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物是人非。
顾铭看着篮球场，若有所思地，“我们经常三对三。”
“真好。”
除了这句真好，顾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的大学生活都已过半，而她，才刚刚开启她的大学生活。
分道扬镳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顾影很想念高中的校园，即使那里有太多不好的记忆。
因为傅清的缘故，顾影甚至觉得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可以被忘却，只记得因他而美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