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十室有九空
沈家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无论是行人还是军士皆避让，唯恐触碰。
季青端坐马车内，静默不语。
与之相反的。
便是外面的嘈杂。
“爹！爹！”
撕心的哭喊声音，不时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
季青朝外看去。
便见两名征兵司的兵卒冲进屋内，强行拽出一老汉。
老汉身上带伤，显得十分狼狈凄惨。
他的孩童们皆围绕着他焦急哭泣。
“老家伙，跟我们走吧。”
为首的兵卒冷喝道。
“大人、大人。”
颇大一点的小孩子拉扯着护卫的裤腿。
稚嫩的声音响彻：“大人，我大哥哥、二哥哥已经报名了，就放过我父亲吧，他已经年近六十了。”
“前线如今战事吃紧，若是国破了你们还有好日子过？”
那兵卒恶狠狠瞪了小孩一眼：“再耽搁下去，只会害了你全家的性命。”
“大人。”
小孩子还想求情，但征兵司的人却丝毫不留情面，拖着老汉往门外走。
老汉泪流满面的哀嚎着：“我儿啊”
小孩子扑通跪下磕头：“呜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给我闭嘴。”
征兵司的人一巴掌抽翻小孩子：“你们全部给我滚！”
小孩子痛苦的倒在雪地上。
“阿哥。”
其余孩童悲恸喊道。
老汉挣扎着爬过来，一把抱起小孩子，心疼万分：“你是大人了，定要照顾好弟弟们。”
“走吧。”
征兵司的人冷冷道：“你们再纠缠，就别怪我动粗。”
老汉咬牙颤颤巍巍的离开，一路上不断的回头。
几个小孩哇的一声哭起来，声嘶力竭。
“吁~”
征兵司的士卒差点冲撞了马车。
“吓了你的狗眼。”
马夫呵斥道。
兵卒哪里敢顶嘴，赶紧赔罪：“小的该死，该死！！”
马夫对着车内恭敬问道：“季先生，没事吧？”
“没事，走吧。”
车厢里传来淡漠的声音。
“是。”
马夫点头，驾着马车离去。
直至马车拐弯，消失在视野内，那兵卒才吐出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
差点惹出大祸。
“季先生，到了。”
马夫停下马车，转身恭敬道。
“多谢。”
季青下了车。
入了院！
马夫也驾车离去了。
院落很简单，仅两间正房、一侧厢房以及厨房和柴房。
“是公子回来了吗？”
厨房内响起清脆的询问。
随后门打开，小翠探出头来。
“公子累了吧，先洗洗，酒菜马上就好。”
小翠说完，关上了门。
“好，不急。”
季青简单的洗漱后，便坐在饭桌旁等候。
不多时。
酒肉摆在桌上。
“公子，快吃吧。”
小翠轻柔说道，替他布筷。
突然。
一个征兵司的人走了过来，看到季青后打开院门。
不过还未说话，便被旁侧赶来的校尉一脚踹开：“瞎了你的狗眼，季先生岂是你能随便打扰的？”
“是是是”
那士兵摔了个狗啃屎，灰溜溜的离开了。
“季先生，新来的，您别介意。”
校尉将门轻轻关上，继续去抓人了。
另一处院门被踹开。
屋内的男子慌忙道：“大人，大人，我与郭府郭公子是旧识。”
郭府。
京城三品官员郭文渊的老家府邸。
“你和郭公子是旧识，老子还和玉帝老儿是旧识呢。”
来人气势汹汹：“带走！”
说完，挥了挥手，便有两人上前架着男子往外走去。
男子绝望的喊道：“我向郭府交了钱的，你们不能收钱不办事”
“那你这钱一定是白花了！”
士兵低笑出声。
男子不甘心的被押走了。
留下孤儿寡母，一家老小惶恐至极。
“吃吧！”
季青夹了一块小翠平日里最爱吃的鸡腿，放在她碗中。
“谢谢公子。”
小翠低着头，乖巧的吃着饭菜。
外面的争吵声不时传进耳朵。
主仆二人吃的慢吞吞，今日的饭菜味道像是掺杂了什么。
没了往日的美味。
小小院子。
隔开了悲与喜。
人，终究没那么超脱。
知道不能为，也没有为。
但还是会给予心照不宣的怜悯。
直至夜幕降临，整个街道才安静了不少。
家家闭户，商贩关门歇业。
街道边上，只剩下一群小孩子追逐嬉戏。
在死寂的小镇上扮演着活泼的精灵。
征兵历时十五天。
十万人入伍，远赴边关。
墨城内。
十室九空，徒留萧瑟。
但这绝不会是结束。
战争的齿轮一旦滚动起来，必然伴随尸横遍野。
征兵。
永无止境。
李猴子带着护城军仅有的几名士兵在巡逻。
他们身穿皮革盔甲，却是威武不再。
几人不时的便要遭到指指点点。
这段时间以来，墨城的变故太多了。
百姓的怨气越来越大。
尤其是征兵的人大多是护城军的人员，大部分人便将怨气都撒在了李猴子身上。
“他们瞎吗？征兵的又不是我们。”
“就是，也就敢对我们指指点点，怎么不对征兵司的人发脾气。”
“尤其是那个王龙，真是愈发嚣张。”
李猴子身后的几名兵卒烦躁的踢着地上的积雪。
“不要这样说。”
李猴子叹道：“百姓遭逢大难，十室九空有点怨言是难免的。”
“唉，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众士兵垂着脑袋走路。
忽然——
“大人，不要这样~~救命啊~”
远处隐约有女子呼救声传来。
李猴子眉头微皱。
他抬头往声源方向快步走去。
便见几名征兵司的人正在调戏一名妇人。
妇人拼尽反抗着：“大人，饶了我吧~~~”
那些征兵司的人非但没停止，甚至开始撕扯妇人的衣物。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
周围百姓看着纷纷避开目光。
这种事，谁若是管了，怕是就要入了名单。
李猴子脸色阴沉。
他上前几步，一把推开几名征兵司的人：“放尊重点。”
那些人愤怒的回头，认出李猴子。
“原来是李副将啊。”
几名征兵司的人笑道：“怎么，大人想阻拦我等执法？”
“当街欺凌民女，这是在执法？”
李猴子沉着脸。
“哈哈哈！”
几名征兵司的人仰天大笑：“副将大人说笑了，我们只是怀疑这女子身上藏有私盐，副将大人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搜一搜？”
“胡说八道！”
李猴子呵斥：“我看你们就是贼兵！”
他的神情严肃，义愤填膺。
“副将大人，辱骂朝廷命官可是杀头之罪。”
一人闲庭信步般的走来。
征兵司司马，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