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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裴沅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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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栀栀在医帐里忙活了大半天,等想起裴沅祯时,已经是下午未时。

    陈良焕也跟着忙了许久,准备离开时,被沈栀栀喊住。

    “阿焕哥。”沈栀栀追出帐门口。

    “栀栀妹妹有何事?”陈良焕问。

    “是这样的”沈栀栀不大好意思说:“想麻烦阿焕哥一件事。”

    “栀栀妹妹请说。”

    “我上次听阿焕哥说村里要重新规划土地建屋舍,我怕家里太久没人住被占了,阿焕哥可有法子帮我?”

    “这事简单,”陈良焕说:“我写封信回去帮你问问,让村里给你留着。”

    “哎!”沈栀栀高兴:“多谢阿焕哥。”

    “对了,”想了想,沈栀栀又问:“阿焕哥平日喜欢吃什么?”

    陈良焕不解:“栀栀妹妹为何问这个?”

    “随便问问,我没别的手艺,做吃的还行,阿焕哥帮了我的忙呢。”

    “我们是同乡,栀栀妹妹不必客气。”

    陈良焕正欲辞别沈栀栀离去,瞥见尤冰倩抱着药箱从里头出来。

    她走路些许踉跄,刚出门口眼见要倒下,陈良焕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

    尤冰倩一愣。

    等那股眩晕感散去,这才看清楚扶她的人是陈将军。

    她站直,福了福:“多谢陈将军。”

    沈栀栀忙走过来:“冰倩姐姐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尤冰倩笑了笑:“许是有些累,我回去歇息就好。”

    “那我送冰倩姐姐。”

    话才说完,后头有人喊沈栀栀。

    “沈姑娘,大人派属下来问问您这可忙完了?”

    沈栀栀扭头:“已经忙完了,大人现在找我?”

    侍卫道:“正在帅帐等着沈姑娘。”

    “哦。”沈栀栀担忧看向尤冰倩。

    尤冰倩道:“大人兴许找你有事,你快去吧。不必担心我,我回去歇歇就好。”

    沈栀栀迟疑,那厢陈良焕道:“我正好没事,不若我送尤姑娘回去。”

    沈栀栀点头:“也好,多谢阿焕哥。”

    沈栀栀回到帅帐,见裴沅祯阖眼仰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走进去,见桌上还未收拾的笔墨,又轻手轻脚地收拾。

    少顷,裴沅祯出声:“医帐很忙?”

    “嗯。”沈栀栀道:“冬季重感阴寒之邪,易发邪病。且好些人来荆城不大适应水土,病患便多了些。”

    裴沅祯听她说得有模有样,轻哂:“你也懂这个?”

    沈栀栀羞赧:“奴婢听冰倩姐姐说得多了,自然就懂一些。”

    “你不是大夫,你在那帮什么忙?”

    “话可不是这么说,奴婢不是大夫不会望闻问切,可奴婢会端水会擦洗啊。”沈栀栀说:“冰倩姐姐身子不好,忙得没空歇息,奴婢总不能干看着。”

    “唔”裴沅祯懒懒地应了声。

    “大人,”沈栀栀见他面色些许疲惫,想起他身子还未痊愈,便问:“大人忙完了吗?”

    “嗯。”

    “那我们何时回去?”

    “你想回去?”

    沈栀栀问:“大人不想回去吗?”

    裴沅祯缓缓睁眼,试探地问:“你不想在军中多逗留片刻?”

    “为何要在军中多逗留?”

    裴沅祯不动声色打量她神情,倏地,唇角一松,心情变好。

    他起身:“回去尚早,我听说大营附近有片湖泊,湖畔树梢鸟窝成群。走,带你去看看。”

    “?”

    沈栀栀一脸懵愣地跟裴沅祯出门,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未能想通,堂堂大曌首辅裴沅祯为何要带她去看鸟窝。

    可当到了地方后,沈栀栀才发现,鸟窝真的很好看。

    湖畔东边一片繁茂树林,冬季树上光秃无叶。枝干犹如鬼怪触手,妖冶而恣意地伸向四面八方,在湛蓝的天际交错纠缠。

    竟有种荒凉幽静的美感。

    大大小小的鸟窝约莫成百上千个,便坐落在这些交错纠缠的树枝上。只要抬头,随处可见。

    沈栀栀仰着脖颈望了会,问:“大人怎么知道这里?”

    “听人说的。”

    “大人,鸟窝里还有鸟吗?”

    “你想知道?”

    裴沅祯负手不紧不慢地在前走。

    沈栀栀说:“奴婢就是好奇,天气这么冷,这些鸟窝也没挡风雨的地方,它们怎么生存。”

    裴沅祯停下来,对她招手:“过来。”

    沈栀栀防备。

    他做这个举动定是要捏她的脸。若是以前便罢了,现在她不想再跟他如此亲近。

    裴沅祯自然看出了她心底的抗拒,眸色暗了暗。

    他主动走过来:“你想知道,我带你上去看看。”

    “啊?”

    下一刻,沈栀栀只觉得周身一轻,被人提着飞起来。

    很快,落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沈栀栀紧紧抱着树,悄悄跺了跺脚下枝干,生怕它不结实把她给摔下去了。

    她探头朝最近的一个鸟窝瞧过去。

    里头是空的。

    随后,又看了看别的鸟窝,依旧如此。

    “诶?”沈栀栀诧异:“这些鸟窝都荒废了吗?为何没鸟住?”

    裴沅祯就站在她身后,抬手虚扶着她。

    “这片湖常年栖息大量飞禽,冬天会迁徙去别的地方,等春天再搬家回来。”

    听到这句“搬家”,沈栀栀觉得有趣。

    她转头:“每年这么搬来搬去,岂不麻烦?”

    裴沅祯莞尔:“它们的生存方式是这样。”

    “可这些鸟窝长得基本差不多,它们回来的时候还能认得自己的家吗?”

    “你回村时还能认得自己的家吗?”裴沅祯反问。

    “当然,奴婢家门口有棵槐树。”

    裴沅祯道:“动物也认得,它们能分辨微小的差别。”

    沈栀栀听后,只觉得不可思议。

    裴沅祯望着她:“天下之大,奇闻异事举不胜举,你若是一心想回村,这天底下很多事都会错过,岂不遗憾?”

    沈栀栀想了想:“可天下奇闻虽多,但也有人穷其一生也看不完啊,是不是也遗憾?”

    裴沅祯一怔。

    又听她说:“就像这些鸟,每年迁徙各样的地方,肯定见识过不少,却还是想回到自己的窝。”

    裴沅祯眼睫微垂。

    须臾,他抬手一揽,将沈栀栀带下树。

    两人沿着湖畔漫步,穿梭于茂密的树林间。

    “沈栀栀,”过了会,裴沅祯问:“你最想要什么?”

    沈栀栀茫然,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裴沅祯盯着她,又问了遍:“你最想要什么?”

    沈栀栀认真想了想,说:“奴婢最想要钱。”

    “为何?”

    “有钱就能建宅子啊。”

    裴沅祯停下,转头:“你为何这么想回村建宅子?”

    沈栀栀眨巴了下眼睛,她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为何想回村建宅子?或许从她十二岁离开村子时就已经这么想了。想以后有钱了再回村子去,毕竟天大地大,只有梅南村才是她的家。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而且想了这么些年。

    她不知如何解释,老实道:“奴婢就是想回村建宅子,若是有钱,再买上几亩田地。不用再当婢女,也不用再背井离乡,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她回忆着说:“奴婢还记得小时候跟爹娘就是这么过的。娘亲早上起来做饭,奴婢去私塾上学,等下学后,就见爹爹干活归来在村口等我了。我们一起回家吃饭,若是运气好,他会打些野味回来,若是运气不好,也会从山上给我摘些野果子。有时候是桃,有时候是桑葚,或是白茅。哎,大人你肯定没吃过白茅,它是一种野草的根茎,在土里生长得特别繁茂,嚼起来汁多水甜,”

    她絮絮叨叨地说,裴沅祯安安静静地听。

    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她为数不多却十分温暖的童年。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明白,她为何执着于回村建宅子了。

    两人是酉时回到别院的。

    许是去湖畔走一趟受了寒,回来后裴沅祯一直打喷嚏。

    奚白璋从宿醉中醒过神,进书房见他喷嚏不停,很是鄙视。

    “裴大人兴致果真异于常人,”他压着笑:“鸟窝好看?”

    裴沅祯懒得理他,兀自从一摞邸报中选出一份翻看。

    奚白璋道:“你原先就受伤未愈,后又邪气入体气血亏损。现在还不管不顾跟婢女去湖畔赏鸟窝,你是不要命了?”

    裴沅祯冷冷睨他:“你以为我是纸糊的,风一吹啊嚏——”

    “”

    裴沅祯顿了顿,尴尬气闷。

    奚白璋幸灾乐祸,一脸“我看你嘴硬到几时”的表情。

    “言归正传,”裴沅祯说:“我准备尽快回京。”

    奚白璋诧异:“岱梁的事不管了?”

    “我来岱梁主要是查案子,如今岱梁的线索又转回京城,我固然要回京城。”

    “再说,荷县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修书一封让孟钦德过来。岱梁有孟钦德和螭虎军坐镇,应不成问题。岱梁上下按律论罪,斩首或抄家,孟钦德皆可代我决策。”

    想了想,他提笔写信:“淮武县常县令倒是个能用之人,可随孟钦德一齐调令。”

    奚白璋道:“眼下就是年关,岱梁离京千里,你这趟回去恐怕得在路上过年了。”

    裴沅祯面色淡淡:“你看我像喜欢过年的?”

    奚白璋一噎:“随你罢。”

    两人商谈好行程,正欲各司其职,却不想一道消息打乱了裴沅祯的计划。

    “大人,”一个官员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裴胜家眷在流放途中被劫了!”

    奚白璋蹙眉:“居然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劫裴胜的家眷?”

    裴沅祯问:“具体说来。”

    “是,”那官员道:“下官负责押送裴胜家眷,昨夜戌时途歇萝县,殊料半夜来了一伙刺客突袭。他们有备而来,下官护卫不及,裴胜的一双儿女被他们劫走了。”

    那官员跪下来,惶恐了一夜,这会儿哭着道:“下官恐不能担责,连夜赶回禀报。下官押送囚犯不力,还请大人降罪。”

    书房内,裴沅祯沉默。

    奚白璋若有所思:“他们劫走裴胜的一双儿女做什么?到底有何企图?”

    片刻,裴沅祯问:“是何方刺客可清楚?”

    “下官下官愚笨并不清楚,不过”他连忙递上一支箭:“下官带来了这个。”

    他道:“此箭铸造实在特别,事发后下官找人问过,这样的箭未曾在大曌见过。”

    裴沅祯接过来一看,神色立即变了变。

    奚白璋察觉,忙问:“这箭有何蹊跷?”

    “这箭确实非大曌所铸,乃南汌旧部所有。我还曾见过”裴沅祯缓慢道:“与六年前南门之乱,射在阿箐身上的那支箭一模一样。”

    闻言,奚白璋大惊。

    世间鲜少有人知裴沅祯还有个胞妹。

    其胞妹叫裴沅箐,小他三岁,母亲去世后,随兄长一起被接入裴府。可裴沅箐自幼胆小且体弱多病,一直被裴沅祯护得极好,常年养在寺中。谁承想,六年前南门之乱,有人欲诛杀裴沅祯,将裴沅箐骗出寺院。

    而慌忙寻找兄长的裴沅箐被人乱箭射杀在城门之下。

    裴沅祯痛失幼妹,这些年一直在查凶手却无果。

    竟不想在岱梁这样的地方,又出现了支一模一样的箭。

    他缓缓看向裴沅祯:“事情恐怕远不止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裴胜死前一定接触过什么人,而这人”裴沅祯若有所思:“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人就是劫走裴胜一双儿女之人,也是当年杀害阿箐之人。”

    忖了会,裴沅祯抬眼:“我欲亲自去追查。”

    “去萝县?”

    “嗯。”

    “何时出发?”

    “今晚。”

    事不宜迟,裴沅祯让人准备马匹和行囊。

    他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飞雪,过了会,问侍卫:“沈栀栀在做什么?”

    侍卫回道:“沈姑娘一回来就在厨房里忙碌吃食,这会儿还在。”

    默了默,裴沅祯走出门。

    离开前,他想去看看她。

    裴沅祯才走到院外,就听见里头欢闹不断。

    有沈栀栀的,有阿檀和刘淳的,还有阮乌也跟着起哄。

    他在院门口停下。

    阮乌蹲在厨房门口,大脑袋拼命往里头探,尾巴也摇得欢快。许是受沈栀栀吩咐不让进门,它乖乖守在那不动。

    阿檀身子小,坐在灶孔前生火。刘淳一会帮她搬柴,一会帮沈栀栀拿酱料。

    而沈栀栀挽着袖子站在灶台边,她握着把铲子,也不知在锅里翻炒什么,阵阵白雾腾出。

    刘淳闻了闻:“真香!”

    “是吧?”沈栀栀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家乡特有的美味,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唉,不过可惜这里食材不足,不然我能做得更好吃。”

    见刘淳拿筷子偷夹,沈栀栀不客气地拍他。

    “你别吃了,再这么下去,还没做好就被你吃光了。”

    刘淳委屈:“这不是有一大锅嘛,我吃几颗不碍事啊。”

    “不行。”沈栀栀道:“这可不是做给我们吃的。”

    “那做给谁吃的?”刘淳问。

    “给陈将军的。”沈栀栀说:“他离乡多年,想必许久没吃过这个了。”

    裴沅祯听了,静默。

    “刘淳,”沈栀栀喊:“你快去舀瓢水来,要干锅啦。”

    “哦,好。”

    沈栀栀忙翻着锅里的东西,可不能弄糊了,回头还得拿去还人情的。阿焕哥帮了她的忙,她没什么好谢,便做些家乡美食吧。

    她这边忙着翻锅,就听刘淳在门口“咦”了声。

    “你咦什么?”她问。

    刘淳挠头:“我好像看见裴大人了。”

    “大人?”沈栀栀看出去。

    刘淳道:“不过他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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