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契约者
他知道自己的降世从一开始便不受周遭的认可。
有无双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巴不得他赶紧死掉。
为了能够见到母亲，为了心中的执念，他一直坚持着。
后来他也想过复仇……
但是，或许是血脉中的东西影响到了他，以至于他在无数个难熬的日夜里面，依旧无法向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下手。
而此次来到三千尺内，一来他想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奚照江还是李氏的身陨。
最后，他无一例外的得到了答案。
起初，他只是因为直觉赶赴三千尺，他的心中甚至没有抱有任何能得以见到李氏的想法。
三千尺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对于魔界早有耳闻。
但就是这样的地方，居然还藏着李氏的最后一丝踪迹。
那是一点极为微弱的光亮。
如果是修仙者身陨的话，那点光亮可以称之为灵识。
但是身为凡躯的李氏最后所弥留在世间的东西，甚至称不上灵识。
也是在那个时刻，他遇到了契约者。
原来，当初李氏魂魄在三千尺内被瘴气所吞噬时，是契约者无意间握住了其中的一缕。
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那缕光亮最终还是走向了泯灭。
直到最后一点光亮即将消逝时，卫琛赶来了。
在他们的交涉下。
卫琛得以见到了李氏的最后一点意识。
而她在见到卫琛之后便消失了。
她的心愿似乎得到了满足。
卫琛以为在最后的时刻，她会有什么话想要嘱咐自己。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去完成。
李氏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执着，但是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了一句：
吾儿，不要再执着于过往。
要平安顺遂。
卫琛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但冥冥之中，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眼下的结果。
于是，在最后的时刻，他为自己编织了最后的梦境。
而最为重要的人便是面前的苏荛。
他说不清自己对于苏荛的感情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感激，又或是初见时，她对自己的关怀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念想。这些点点滴滴累积起来，居然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不过，这些曲折的过往不适合他来讲述。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多么的不堪与自私。
在最后的时刻，他不想再用悲情的过往去博得她的同情了。
她已经为自己流过泪了，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不过，比起流泪，他其实更喜欢看到她的笑颜。
那该死的消融速度居然已经开始吞噬起了他的胸膛。
他回忆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又让苏荛等了那么久……
又或许是钻心的痛楚让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等他回过神后。
发现苏荛正慌张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因为得不到回应，她的嘴唇开始发白，看起来就像被吓坏了似的……
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阵阵的咳嗽声昭示着他还存在的事实。
苏荛这才停止的呼唤，但是那咳嗽声无论怎么听都很痛苦。
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她忽然懊悔起拜堂时的风波。
如果最后能如愿进行的话，那么在卫琛的最后时刻是不是会少些遗憾呢？
她清楚的知道，卫琛所求的和自己所能给予的并不是同等的重量。
她觉得在这场幻境当中，自己才是最为卑鄙的那个。
为了顺利的脱离幻境，她只当这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并没有投入过多的情绪。
甚至连当初的那句心悦于他，也是为了赶紧了结了幻境本体的心愿。
卫琛看出了她脸上的自责，他张了张嘴，喉间突然涌出了许多温热腥甜的暖流。
他再次难忍的咳了起来。
那些突然出现的血泡呛的他说不出话。
【啧，还真是狼狈啊】
契约者索然无味的说道。
【需要我给你一个痛快吗？】
它“好心”道。
【不必……】
卫琛言简意赅的回道。
契约者嗤笑一声，啧啧着消失了。
……
卫琛的眼眸望向了虚妄的方向，他的眼前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苦笑道：“但就是自戕的机会，他们也不给我……”
他的手抚上了脖颈上的溯回，那是卫禛山当初赏赐给自己的。
“他们原本想瞒过我有关于窥星阁的预言，但是卫衍那蠢货以为死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他骂我是短命鬼……”他喃喃道。
苏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讲述过往。
许是流泪流的太多，她现在眼睛湿痒的厉害，却再也分泌不出来半点泪花。
“溯回除了吞噬我体内的灵气，破坏我的灵根和心核。”他兀自问道，“除了这些，你知道它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作用吗？”
苏荛摇了摇头，她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还要他再将那些残忍的过去回忆一遍。
现在，消融的面积已经快速的爬上了他的脖颈。
或许是因为他的脖颈本就纤细薄弱，被吞噬的速度照比胸膛要快上许多。
他知道这一次，所剩时间真的不多了。
“为了防止我提前死在他们所预言的节点，他们在溯回上下了禁术。”他忽然解脱般的笑了，“不过，现在我终于能还给他们了。”
等到脖颈彻底消失后。
一直禁锢着他的溯回，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
叮咚一声，落在了苏荛的脚下。
她循着声音捡了起来。
而他也终于能畅快的呼吸了。
【唔，身体已经消融的干干净净了，那么接下来先拿走哪部分好呢？】
契约者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闯入了卫琛的脑中。
【嘴巴？耳朵？还是眼睛？】
但很快，卫琛便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
苏荛似乎在祈求着他不要离开。
【再不回答的话，可就没机会了】
契约者恶趣味的笑了起来。
看来，它下一次拿走的便是嘴巴了。
他张了张嘴。
应该说些什么呢？
想说的太多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语塞。
【还真是贪心呢……什么都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也得不到，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