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崩
“朕命不久矣，如今能如愿以偿见你最后一面，朕已经没有遗憾了。”
慕紫菀的双眸似冰，冷冷的望着他，“你既如愿以偿，那你可以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与朕待在一起？”
“那是自然。我怕你真的死在这儿，脏了我的院子。”
楚君迁冲她一笑，“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对朕依旧是这么冷漠。”
“你不走，我走。”慕紫菀直接起身，转身往屋内走。
楚君迁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再陪朕待一会儿好不好？”
慕紫菀无情的甩开他，冷漠的说道：“你的心愿已了，你该走了。”
被慕紫菀甩开的那一刹那，楚君迁拼命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慕紫菀没有任何心软，也没有再回头，决绝的继续朝前走，直至消失在他面前。
楚君迁想要追上她，可自己的身子已经要撑不住了。“若有来生，你还是没有遇见朕的好。慕紫菀，朕这辈子，只爱过你。”
楚君迁颤颤巍巍的起身，踉踉跄跄的一步一步走出院子。“咳咳咳咳咳。”
屋内的慕紫菀，听到他不停的咳嗽，面色冷漠，甚是镇定。
人刚踏出院子，便没有站稳脚，凌殇迅速走过来，将人搀扶住，“陛下！”
“带朕离开，回信王府，快！”
“诺。”
洛瑞霖匆匆跑来，“陛下！”
两人扶着楚君迁上了马车，便匆匆驾马离开这儿。
蓝樱与慕荷见此，像是预想到了什么。
慕琬茹更是猜到了什么，对她们说道：“姑母，姨母，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快去吧。”
蓝樱与慕荷看到这一幕，内心五味杂陈。
“一代帝王，千古一帝，生命的终点，竟是在此。”
“是啊！”
马车刚进玉京城，楚君迁便撑不住了。
楚君迁颤抖着嘴唇，问道：“到哪儿了？”
凌殇掀开车帘，说道：“已经进了玉京城，马上就要王府了。”
“那就好。”
楚君迁抓住凌殇的胳膊，说道：“朕走后，你马上带着朕的尸首回上京，不许逗留，另外传书给御琛，命他即刻登基。”
“陛下！”
“照朕说的做，朕驾崩之事，能瞒一日是一日。务必等御琛得到消息，准备好一切之后，再昭告天下。”
“不会的，陛下，不会的。”
“朕就要撑不住了，临死之前能够再见心爱女人一面，已了无遗憾。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们来做了。”
“陛下—”
“有你和殇阙在，朕很放心。好好辅佐御琛，助他稳定朝局。”
“臣定不辱命。”
马车刚到信王府后院，信王事先得了消息，前来迎接。
信王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便看到泪流满面的凌殇，还有躺在马车内的楚君迁，已经合上了双眼。
凌殇不敢让自己的哭声被别人听见，但此刻这一幕，信王已经明白了一切。
信王强装镇定，命人将楚君迁护送回去。
慕琬茹跪在他的床榻前，朝他拜了三拜。
所有人都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信王府内的一切，都需照旧。
凌殇马上命人将楚君迁驾崩的消息，上报楚御琛。
深夜，洛瑞霖与慕琬茹守在屋外。
夜深人静之时，慕琬茹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慕琬茹靠在洛瑞霖肩上，说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为什么？”
“他终究是你的舅舅，是你的至亲。血脉亲情，终究是隔断不了。”
“可是我明明那么恨他，甚至之前我恨不得让他去死。可是现在他真的……我竟然会因为他而伤心难过，我会流泪，为什么啊？我明明是恨他的，我明明是恨他的。”
洛瑞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同样湿了眼眶。
“这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你其实已经原谅他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雪园
慕荷将自己看到的告知了慕紫菀，“他怕是已经不行了，出来后便立刻回了信王府。”
“这已经与我无关了。接下来，就等着越泽顺利登基便是了。至于别人，跟我们更没什么关系了。”
这时，杨子翊匆匆赶来，见大门损坏了。
“紫菀。”
杨子翊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蓝樱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楚君迁许是已经驾崩了。”
蓝樱与慕荷惊慌失色，慕紫菀却淡定的很。
“你怎么会知道？”慕紫菀问道。
杨子翊坐下来，对她说道：“我的人，传来的消息。信王府看似无常，但就是因为太过无常，才让人觉得可疑。信王与凌殇两人，在书房商议了许久。若是楚君迁尚在，他们两个有什么会瞒着他。”
慕紫菀想起白天时，他的脸色，自己进屋后，他也没有继续再纠缠，想来那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已经撑不下去了。
不想死在自己院子里，所以才强撑着离开。
慕紫菀眼下，可以断定，他已经驾崩了。
“你说的不错。”
“凌殇应该已经将此事密报给了太子，但楚君迁驾崩一事，还不能现在就昭告天下。”
“你是担心裕王与烨王，会趁此作乱？”
“没错。楚君迁事先肯定也想好了这一点，一切只能等到太子得到消息，然后提前做好准备。”
慕紫菀顿时便明白了一切，楚君迁一死，上京城定然会乱，若是太子镇不住，那天下就会大乱。
“楚君迁事先一定做足了准备，不然他不会执意南巡。有信王与凌殇在，上京还有楚君遥在，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算裕王烨王趁此起兵，信王与凌殇手上有兵权。楚君迁肯定也将兵符、传位诏书，甚至是玉玺，都交给了越泽。有这些在，越泽也不可能会输。”
杨子翊见她这般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悲伤，问道：“他死了，你就没有一丝难过吗？”
慕紫菀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眼望向他，“你在说什么？”
“我原以为，你见了他，会对他有……”
“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但也不至于开心。毕竟要积德行善，总不至于幸灾乐祸。”
“明白了。”
等慕紫菀回到房间时，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眼角落下几滴泪，如释重负的样子，“九叔祖，我应该可以去见他们了吧！他们肯定会见我了，对不对？”
“楚君迁！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来生，我绝不会再遇见你。”
“皇嫂，你们姐弟终于团聚了。”
不久后，密报便到了楚御琛手上。楚御琛在紫宸殿内，看到密报上的字，“崩。”
楚御琛一时没站住脚，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坐在了地上。
高展进来为他换茶时，看到这一幕，着急走过去，“太子殿下。”
高展因年纪大了，因此这次南巡，不曾随行。
高展将托盘放在地上，看到了楚御琛手中那封密报上的字。“陛下？”
楚御琛立马冷静下来，对他说道：“不能声张。”
“奴才明白。”
“立刻召皇叔进宫，还有凌瀚，快！”
“诺！”
楚御琛此刻来不及伤心，更容不得他难过。
将所有事安排好后，楚御琛昭告天下，皇帝陛下，崩。
天下百姓知晓此事后，纷纷为其落泪。楚君迁乃千古一帝，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安定和平的天下。
所有人，都对他感恩戴德，称赞他是明君。
早朝时，楚君遥率众文武百官，拜见新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楚君迁的尸首，由凌殇洛瑞霖运回上京城。
慕紫菀得到这个消息后，依旧十分平静。
“皇帝，崩。”
“你若难过，不必忍着。”
“我为何要难过？”慕紫菀反问杨子翊。
杨子翊冷冷道：“其实你，若是没有一点儿难过，我是不会信的。”
慕紫菀一脸从容的为他倒茶，说道：“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我儿子的了。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莫说是他，即便是与你毫不相干之人死了，你也会为其难过。”
“人死了再难过，还有什么意义？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毫无遗憾的离开了。还有什么难过的，太多的人，因为他的驾崩而感到难过，也不缺我为他难过了。”
“紫菀！其实很多时候，你都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杨子翊继续问道：“难道没有吗？你一直都想证明，你放下了过去，忘记了过去。可其实，你并没有放下，也没有忘记。楚君迁出现在了你的生命中，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从未离开过。”
“即便这二十年来，你们只见了两面。但他依旧在你的生命中，他人不在，但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他。”
“我没有忘记他，那是因为我恨他。”慕紫菀情绪突然激动。
杨子翊还是很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可正因为恨，你更不可能忘记他。你这一生，与他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可他还是占据了你的整个人生，这才是最可怕，最无奈的地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