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荷包与糖葫芦
顾芷带着几名大汉沿街闲逛,时间尚早,可小商小贩已经沿街摆了一排,各种小物件琳琅满目。
顾芷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见什么东西都好奇,忍不住都要把玩查看,问情询价,小贩们见他长得极其俊美,也乐得多说几句,而但凡和他搭过话的,他都小手一挥,买买买。
尤其是在一个香囊摊子前,他一口气买了十几个,郭存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当然韩有德也有份,汉子看了一眼香囊,便随手挂在腰间。
倒是郭存握住小巧香囊,触手滑腻,很是舒服,一股草药芳香淡淡飘进鼻孔,他低头看去,蓝色缎面香囊上绣着简单的莲花样式。
绣工不算细致,好在针脚紧密。他记得小时候,每年端午前夕,娘亲都会专门给他做个绣老虎的小香囊,小老虎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娘亲怕他乱丢,就用五色线搓成彩绳绑在脖子上,还要在手腕上绑一圈,说是辟邪祈福。
每每带出去,村子里的婶子大娘看见了,都要揪住他研究许久,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只是当时他少年心性,成天又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小香囊和彩绳总是带不住,到不了端午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听娘亲说,端午过后,将香囊和彩绳丢到檐下就会下雨,只是郭存从来没丢过,自然也没见过下雨。他觉得母亲的话大抵是骗人的,否则天下人都在带彩绳,不可能都带不过端午,肯定有很多人将彩绳丢到了檐下,但还是没下雨。
郭存将香囊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还听娘亲说过,在家乡,如果有女孩喜欢某位男子,也会送香囊,上面绣的是鸳鸯,很是传神,可郭存从没见过鸳鸯,也不知道那鸟是否真的如娘亲说的那般漂亮。
他有些想娘亲了。
可笑人生中第一次送自己香囊的竟然是个男人,郭存哭笑不得,但还是将香囊小心的塞进怀中。
不觉间一行人来到一间名叫兰馨的胭脂铺外,店名很是雅致,估计掌柜的也读过几年书。顾芷看了一眼门头牌匾,便径直走了进去,郭存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一脸嫌弃的停下脚步。
他听父王说过,中原的豪阀公子,文人墨客,很多都有涂脂抹粉的习惯。
当年皇帝每逢腊日,就会赏赐一些面脂、口脂,面脂用于滋养皮肤,而管装的口脂则抹到双唇上,既好看夺目又能防止嘴唇干裂,朝廷都尚且如此,可见大庆,男子涂脂抹粉也是一种风尚。
更有甚者,那些自号继承前朝遗风的文人墨客或世家子弟,追求熏衣剃面,傅粉施朱,有的还会穿女装,会与朋友们集会,比比谁更好看。
没想到大庆的风尚竟然已经传到了大通,只是想想那俊俏公子,撅着一张嘴,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郭存就浑身不自在。
又想到他万一也是那种附庸风雅的,再穿上一袭女裙,尽管他模样清秀,穿上女装肯定要比大多数女人好看,可想到他双腿间还夹着个小宝贝,郭存鸡皮疙瘩已然掉了一地。
害怕俊秀公子逛完胭脂铺,再去逛女装铺,郭存果断开溜。
顾芷哪会想到那个脸皮略厚的缺心眼同龄人已经把自己归到“文人骚客”一类,从胭脂铺满载而归的她,见同龄人与木讷随从自行离开也没多问,转身就进了隔壁的绸缎庄。
时近中午,顾芷终于打道回府,街上人群熙攘,小贩们不知疲倦的依旧卖力吆喝。
经过的几支陌路客商让她十分在意。一伙像是刚进城的商家,贩卖胭脂水粉,茶叶瓷器这些昂贵物件,虽然一个个伙计看着普通,可背后东家必然有一定实力,一车货物运到疏勒城,就是三四倍的利润。
另一伙人像是盐铁贩子,大庆向来官营盐铁,私贩就是重罪,一经发现,必定家破人亡,只是看着这些伙计的嚣张样子,恨不得把营生写在自己脸上,顾芷都忍不住感叹,大庆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而这些商贩中,最让她诧异的则是一队贩马的,看马匹品种是来自北莽,至于是卖给大庆朝廷还是某家藩镇,她就不得而知。
这桩买卖风险极大,要求也极高,不仅在大庆要有过硬的关系,在北莽也要有相当实力的人物站台,否则一出手,就得掉脑袋。但不管这笔买卖如何,顾芷乐见其成。
卓日愣说得没错,北莽其实也已经外强中干,里子和大庆一样,都快烂透了。此时顾芷与一队贩马的擦肩而过,他们看似商贾打扮,却个个身手矫健,比之自己身后的勇士都过犹不及,其中还有几个江湖武夫,实力如何她自然看不出来,不过怎么也得有三四品了。
不知怎得,她突然转头望向不远处街角的同龄人,哭笑不得。那人手里拿了几串糖葫芦,身边围着几个眼含泪光泫然欲泣的稚童。
这货不知耍了什么手段,骗走了稚童们的糖葫芦。像是随从的朴实汉子则抱着铁棍远远站在一边。
既不上前阻止,也不参与其中,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倒是个称职的护卫。
只是这主人么,就有点无赖。顾芷想不通,朴实汉子怎么会如此死心塌地。
身穿洁净白袍,却直接坐在地上的郭存,抓着糖葫芦一口一个。竹签穿成的糖葫芦,酸甜可口,浓稠糖浆很是脆爽,包裹的山楂味道适中,酸而不腻,一口一个嘎嘣脆,几串糖葫芦上都已不剩几颗,正要下嘴,看到眼前稚童们火热的目光,郭存凑到他们身前,说了些什么。
顾芷就看到小屁孩们,一个个扭扭捏捏,脱了裤子,在郭存面前站成一排,小孩们背着顾芷,郭存干了什么她也看不真切,只见稚童们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提着裤子飞速跑开。
笑意盈盈的郭存抬头正好撞见顾芷疑惑的目光,见那些壮汉手里提着东西,心想这“文人骚客”应该是要打道回府了,便招呼了一声韩有德,跟了过了。仍旧离着十来步,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