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言两语定国势
去年秋天，大通向北院军帐解送千匹优良战马，从十四岁起便参与军政刚刚成年的耶律芷便主动请缨带队前往，耶律铁打欣然同意。
可使团回到王帐，却带回来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令耶律铁打欣喜的是，北院大王慕容垂的次子慕容铎看上了自己女儿，慕容垂对耶律芷也十分满意，修书一封希望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与慕容家联姻，耶律铁打求之不得，慕容垂作为北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院大王，权势滔天，此次安西战役便是他统御指挥，料想未来铁蹄南下，也必是此人统帅。与他成为亲家，大通能攥取的好处不可估量。
而那慕容铎听说也是个少年英雄，文武全才，已是北莽军中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物，也是慕容垂钦点的接班人，他娶了自己女儿，岂不是未来的北院大王是自己女婿。况且以如今北莽的强势，慕容垂的儿子要娶自己女儿，他敢反对吗？
可耶律芷死活都不愿意，耶律铁打盛怒之下，囚禁了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使团离开王帐百里后，公主竟然出现在了南下使团中。
卓日愣第一时间就想把耶律芷送回王帐，谁知公主以死相逼，他这个看着小丫头长大的叔叔最终心软，默认了耶律芷的存在。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让耶律芷女扮男装，而一直向往中原的耶律芷也给自己起了个汉人名字，顾芷。
女扮男装减了三分妩媚却多了三分英气的草原女子伸手遮住刺眼眼光，眺望了一眼远处的沙州城墙，望山跑死马，尤其是在沙漠中，瞧着不远，其实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缓缓说道:“卓日愣叔叔，过了沙州，再有一旬就该到大庆了吧。”
卓日愣虽然是武将出身，性格却很温和，与军中大多数脾气火爆动辄杀人的的大老粗很是不同，否则数次南下牵头的为何雷打不动的都是他。
再者他看着顾芷长大，早就把顾芷当自己闺女看待，脸上露出一抹和煦微笑，以大通话说道：“别对大庆抱太大希望，这些年据我所见，大庆还没咱草原好。”
顾芷一脸难以置信，诧异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听说大庆地大物博，气候温暖，听说南方的女子，一个个皮肤里都能掐出水来？”
卓日愣摸了摸腰间弯刀，轻声唏嘘道：“那也只是富贵人家了，寻常百姓估计连饭都吃不上，每年冬天冻死街头的也不少，不过南方女子皮肤确实很好。”
顾芷转头看了一眼随行众人，重新转头后放低声音问道；“叔叔见过还是摸过？”
见卓日愣的黑脸微微泛红，顾芷坏笑着一脸鄙夷，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低声问道：“叔叔如何看北莽大庆？”
卓日愣笑道：“北莽雄霸草原近百年，兵强马壮，以前相看两厌的南北院如今也能通力合作，步步蚕食直到完全吃下安西，不是一个南院或北院就能做到的。
至于大庆，这些年藩镇割据，皇权旁落，大庆朝廷实际控制的区域也就京畿周围的数州之地，严格来说，大庆如今只能算一个稍微大点的藩镇。”
卓日愣见顾芷兴致缺缺，也知道人尽皆知的东西勾不起丫头的兴趣，话锋一转，“但是北莽也有重大隐患，要知道他已经雄霸草原一百年了，从没有哪个势力能雄霸草原一百年。”
“听说疏勒城的那延陀就是北莽人，可他一个北莽人在北院爬了近十年，仍是个百夫长，可到了南院，升迁速度简直让人咋舌，听说今年要进中枢了。”
“而大庆，虽说朝廷只占数州之地，算个大藩镇，可大庆皇帝手中仍有20万禁军，而其他大大小小的藩镇王爷，哪个手里没有数万兵马。”
“远的不说，只说最近的凉州郡王张议的归义军，就有骑兵五万，步卒十万，那可是将大蕃赶回雪山的虎狼之师，战事刚结束没几年，锋锐犹在。”
“而凤阳王李子通手握雄兵十万，每次永安被围，皇帝都得往他那跑。他那也是百战之师，对上北莽铁骑不一定就落了下乘。”
聪明伶俐的顾芷一听便知其中厉害，也明白为何北莽没有在攻灭安西城时，携大胜兵势直接东进。顾芷叹息道：“可惜大通晚了一步，若是二十年前就有如今的国力，兴许就能在这场天下逐鹿中有问鼎机会了。”
卓日愣一脸无奈道：“所以你别怪你父王，他对此次联姻心热，自然是考虑到了这点，想为大通再争二十年时间。但大王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他哪舍得把你往火坑里推，叔叔也见过那慕容铎，除了傲气一些，真的是北莽难得的年轻人。”
况且人家老爹在北莽一人之下，未来他也会走到这个位置，傲气也有傲气的资本。别说咱们大通，就是大庆的公主嫁给他，也属于下嫁。难得人家喜欢你，别嫌叔叔说话难听，这却是实话。”
顾芷紧抿嘴唇默不作声，卓日愣很了解这个丫头，虽然长得秀气，不似草原女儿，性子却极为刚烈，她不喜欢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逼她。
无儿无女的卓日愣把顾芷当亲闺女，也希望她找个自己喜欢的，虽然纯粹婚姻在帝王之家不太现实，他也不愿小闺女受了委屈。
顾芷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八卦问道；“叔叔，你见过郭昕吗？”
卓日愣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脸崇敬，“那种大人物我怎么可能见过，人家纵横天下时，我还和你父王在山上打猎呢，只是可惜了。”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虽然大通与安西的关系不清不楚，卓日愣还是打心里佩服郭昕的一人一城，死守不退。
说到这里，顾芷回头看了看跟在队伍后面缓缓步行的年轻人，嘴角不觉微笑，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这名从树林捡来，把白袍穿成黄袍背着枯黄竹箱的同龄人实在让她无语。
当时她觉得这三人组合很是有趣，便差人送了点酒食过去，临走时又客气的让人问了句是否一起同行。
谁知那同龄人竟那么耿直，自来熟的提起身旁老和尚，一把扔在自己拉皮裘的马车上，随后便带着手持熟铁棍的木讷汉子，不远不近的跟着，搞得老和尚频频向他们说抱歉，却没有下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