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超品通玄
春节过后，大地回春，气温逐渐变暖，中原雪消河开，而漠南仍旧干冷，见天风沙，还时不时升起陆地龙卷，所过之处拔树裂石。
远远看去，如同一道金黄巨龙，盘旋升天。可细看之下，却见黄龙腹中有一黑影，手持一根熟铁棍，竟是在与龙卷搏斗。
那黑影不断挥舞手中铁棍，或劈或抡，挑开冲向身边的一块块巨石。
但人力有穷尽，尤其是面对自然，若萤虫比之日月。尽管汉子将手中铁棍舞的密不透风，却难免力有不逮，而周身巨石似是无穷无尽，又密密麻麻。
稍有不慎，便被巨石砸中，汉子强撑身形，奋力出手，可惜手中铁棍越挥越慢，终于一块巨石砸中胸口，汉子胸中强忍多时的气血瞬间绽放，又被狂风撕碎，四肢瘫软，眼看就要被龙卷带着直接升天。
汉子却突然飞出龙卷，砸在远处的三人面前，原来汉子腰间栓了条草绳。
此刻汉子气若游丝，面色惨白，而抓着绳子另一头的中年儒士则一脸笑意的看向身旁的瘦削年轻人。
郭存撇了撇嘴，直接无视中年人的一脸得意，跑上前蹲下给面色惨白的韩有德喂下一枚丸药，灌下些许清水，然后捋着胸口，帮忙顺气。
韩有德猛地咳嗽几声，随即沉沉睡去。这不知已经是他第几次昏迷了。
当日三人交谈，韩有德根本插不上嘴，别人把他当空气，自己也乐得清闲。
可走着走着，裴流云却转头看向自己，一脸和煦微笑。朴实汉子心下大喜，难道这个高人收郭存不成，便要收自己为徒，自己舍命跟随郭存果然没错。
汉子只想对了一半，高人确实要教他武功，却没打算收他为徒，不过汉子很满足。
其实教韩有德修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裴流云此次现身大漠，是为了前往饮马村，自从几年前找到许清坟茔后，裴流云每年都会雷打不动的于清明前赶到那里，然后过完七夕才会离开。
去年腊月刚过，京城红袖招的甲等客房檀木小几上，突兀出现了一封密信，让他立刻启程前往饮马村，裴流云不敢耽搁，当即上路。因为几年前，告知他许清在饮马村的那封信，笔迹与此次一样。
牵扯裴家，事关重大，可他连对方是谁，是敌是友都不知道。他一直暗中调查，帮助自己的是何许人也，可这么多年，除了两封密信，那人再没给他传过任何消息，他只能从密信下手，可密信携带的线索很有限，纸张普通，用墨普通，笔迹也很普通，想通过密信溯源调查，根本不可能。
对方提起饮马村是何用意，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没想到竟然能在半路遇到郭存，还恰好救了他，想来这也是神秘人的安排。
那这神秘人也未免太恐怖了，不仅多年前就查到许清母子的下落，这次更是能提前知道郭存有危险，让他前去救人。
裴流云必须尽快查到神秘人身份，对这样一个有通天手段，且格外关注他们叔侄的人，裴流云做不到视若无睹。
所以他不能一直跟着郭存，可又不放心他，想尽快教他些起码自保的本事，谁知这孩子油盐不进，笃定了就是不学。
跟随郭存进京的只有玄空和韩有德二人，玄空已然跌境，除了脑子里还有点东西，身体连普通武夫都不如，虽然玄空声称自己有重回境界的机会，可裴流云不敢把侄子的性命堵在他身上。
能指望的也就韩有德了，汉子的来历他大致清楚，品性他也观察许久，虽然汉子跟随郭存有点无理，可发生在郭存身上的无理事还少吗？
于是一番讨论后，裴流云和玄空一致认定，韩有德值得托付。没准教他的过程中，郭存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动。
就像一个不想吃饭的孩子，旁边有人吃山珍海味，而且吃的特别香，口水溅的到处都是，他难免不会嘴馋。
之后的日子，每到清晨日暮，韩有德便盘膝而坐，跟着玄空学习呼吸吐纳，而大漠中一旦卷起风沙，朴实汉子就会提着根熟铁棍迎风挥舞，而当有了陆地黄龙，朴实汉子就会置身风暴眼，身上栓跟绳子，与飞沙走石搏斗。
最开始每次韩有德从黄龙中出来都是伤痕累累，但朴实汉子从不叫苦叫痛，伤了就去修养，好了继续找龙卷，渐渐地他在龙卷中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出来后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少。
韩有德知道，自己距离超品只差一线，若是再遇到疏勒城的书生剑客，对方在他手下绝对走不过一招。
二人对韩有德很是满意，不遇到超品高手，就没人奈何得了他。
可郭存就很让人失望了，这段时间，他身体完全康复，话也多了起来，却对学武之事只字未提，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了。
郭存完全放飞自我，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韩有德打坐吐息时，他在睡觉，韩有德与风暴搏斗时，他就等着救治伤员。
而那把横刀则成了他砍柴挖坑处理食物的利器。
裴流云酷爱书法，没事的时候喜欢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字，铁画银钩，剑意沛然，百无聊赖的郭存总是蹲在旁边，嚼着干草，指指点点，似乎对书法有些兴趣。
裴流云灵机一动，既然他不想学剑，那就教他写字，他的一身高超剑术，就是从文字中得来，在他看来，写字就是练剑。
可当他提出要教郭存书法时，这小王八蛋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便秘表情。
别说跟着学了，再也没围过来看过，每当他在沙地写字，这小子就躲得远远的。
不过听玄空讲经，他倒是很认真。
时至仲春，临近清明，大漠终于转暖，陆龙卷也多日没再出现，裴流云便耐心的给韩有德喂招，郭存则依旧是老样子，游手好闲。
这日清晨，裴流云再次给韩有德喂招，却与之前大为不同。之前是他收敛气息，一味进攻，每次都把韩有德打的爬不起来，可这次裴流云双手背后，摆出一副出手就算输的架势，面对朴实汉子疾风骤雨的绵密攻击，只是一味躲闪，身形似鬼魅，场中的朴实汉子越打越快，渐渐的，郭存已经看不到铁棍，只看到一片片残影，听到一股股劲风，可即便这样，百招过后，铁棍竟是连裴流云的衣角都没擦到。
韩有德累的气喘吁吁，裴流云却还在一边嘲笑：“太慢了。”
嚣张的样子，郭存都想上去给他两拳，可看看人家，看看韩有德，再看看自己，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于是大喊着给韩有德出招，“老韩啊，你别打这么快啊，你就往慢了打！”
裴流云，玄空眼睛同时一亮，郭存身上果然全是无理手。
他一句置气的话，却说出了修行路上最玄奥问题的答案。至快即是至慢。
比如裴流云全力出手时，体内元气在经脉游走瞬息八百里，这就是极快，可如果内视经脉，就会发现元气仿佛在体内静止不动。
韩有德似有所感，手中铁棍嗡鸣作响，玄空见状立刻出声提醒，“闭上双眼，感受周围元气。”
郭存正想说别听老和尚的，却被玄空一道凌厉目光吓得赶紧闭嘴。
韩有德此刻感觉极是玄妙，周身都暖洋洋的，明明紧闭双眼，却能看到周遭事物，能看到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折射着五彩的光线，其中一道赤色尤为明显，天地间无数道这样的赤色游龙，盘旋舞动，眨眼即逝。
但渐渐的，无数红线越来越短，无数游龙越来越小，从井口粗细，十几丈长短，慢慢变得如同蚯蚓，最后变成一粒粒光点，悬浮眼前。
韩有德知道，这不是光点停住了，甚至这粒光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粒光点，只是看着像是同一颗。
韩有德鬼使神差，手指轻轻一招，无数赤色光点又瞬间化为游龙，张牙舞爪的向自己冲来。
他大吼一声，手中铁棍猛然砸下，无数游龙又化作点点光华，徐徐飘进自己胸口消失不见。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沙沙声，就像风吹过脚下一样。
他努力去看，竟看到之前的那些赤色光点，混在暗红血液中却仍旧光亮异常，随着血液流动奔向某个深渊，最后消失不见。
那个深渊赤热异常。
他忍不住挥舞手中铁棍，一招力劈华山，可铁棍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钳住，再难落下分毫。
汉子猛然睁眼，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却见裴流云右手高举，面带笑容，双指夹着仍嗡鸣不止的铁棍。
“恭喜韩兄弟突破通玄境界。”
“恭喜韩施主突破通玄境界。”
“恭喜韩大哥突破通…通玄境界。”
裴流云，玄空，郭存先后恭贺，当然郭存连通玄境界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着这种时刻，自己不能丢了份儿。
朴实汉子一脸呆滞，目视前方，久久不能回神。
郭存想要上前说话，却被玄空拉到一边“别莽撞，他刚刚突破，还需要时间稳固境界，等着吧。”
“那要多久？”
“很久。”玄空故作高深，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郭存就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裴流云适时开口，温和的对相看两厌的二人说道；“韩兄弟已经突破通玄境，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恩人要走？不与我们一同东归了？”郭存一脸意外。他对玄空从不着调，对裴流云倒是客气。
裴流云笑着说道，“不了，突然想起还有些麻烦要处理，就不打扰各位了。”说完他看向玄空，二人目光交错而过，玄空便知道，他要处理身后的苍蝇了。
“那恩人几时走，我赶紧做饭，吃饱了再…”郭存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一闪，等他下意识抬头，青衫儒生已经脚踩长剑，御空百丈，衣袂飘摇。
“真是神仙啊！”郭存忍不住感叹。
“这下难受了吧，这么个神仙要教你剑术，你还不乐意。”身后传来玄空阴恻恻的调侃。
郭存突然转身，跳起就是一个大板栗，敲的老和尚头晕目眩。
“谁稀罕。”
“小王八蛋。”
郭存已经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