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娘儿俩
第七章 邻家小娘,伤人贱种
没有人知道这娘俩儿是从哪来的,只记得前几年某个深秋的傍晚,殷红的夕阳照的整个村外草地泛着金光,村头大槐树下,男男女女围在一个老汉身边听他说话,说话的老人披着破烂羊皮裘,嘴里叼着长长的旱烟锅子,说这饮马村,当年可了不得。
“话说大治王朝第一名将霍票姚,年仅十九岁,便带领数万铁骑,踏平漠北,斩获北莽无数。而他立下如此显赫功勋,还是多亏了咱这片风水宝地!”说到这里,老汉不觉挺直腰板,在石头上磕了磕烟锅,再重新装填烟叶。
“相传霍票姚当年带兵,一路西行,可走了几个月,连北莽子的影儿都没看到,眼看隆冬将至,再找不到北莽主力,就得无功而返。踌躇之际,大军来到此处,霍票姚见伊春河清澈见底,瞬间神清气爽,当即下令在此饮马修整,可就在这时,你们猜怎么着”这个故事,老汉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可每到此处,都要卖个关子。
周围村民也听了许多次,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却都很配合,众人异口同声“怎么着?”
老汉满意的点了点头,猛地吸一口旱烟,再舒服的吐出烟雾,继续说道。“却见河对面,竟然也来了几骑,停在河边,一看装束就是北莽子,戴貂帽,挎弯刀,霍票姚当即就拔剑冲了过去,也不管河水深不深,也该他着,深秋是宜春河水位最低的时候,都不过膝盖,要是换了夏天,霍票姚就得会狗刨才行了”说到这里,周围村民哈哈大笑。
“霍票姚冲过去后,三下五除二就撂翻了几个莽子,一问之下,这几人竟然是北莽王帐的侍卫,之后霍票姚带领大军一路西行,直插北莽王庭,什么大汗,小汗,夫人公主俘虏了一大堆。从那之后,咱这就得了个名字,饮马村”老汉又是一口旱烟,舒服的眯上了眼。
“那公主水灵不”村里的懒汉摸了摸裆部。
“水灵个屁,成天风吹日晒,骑马牧羊,那脸蛋晒的比柿子还红,比歪脖树树皮还皱,屁股上的茧子比你还多”老汉用烟袋指了指身后的树皮,却突然愣住。
“那手呢,听说她们还要捡牛粪,还用手吃饭,咦,那个味儿。老王头,你到是说话啊。”见老汉迟迟没有反应,众人这才循着目光齐齐看去。
只见落日余晖下,一个小娘斜挎着包袱,右手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缓缓走来,身影被夕阳拉的极长。
那娘子荆钗布裙,头发挽起,虽然满脸风霜,身形也显消瘦,但谁都能看出来,那娘子容貌不俗,只是旅途风尘 ,才变了样子。
而右手牵的孩童,也不似安西本地模样,虽然脸蛋有点黑红,是安西特产,可小小年纪,便已束发,腰间还别着一把古朴的匕首,那匕首并不长,可相比于那孩子的身板,就像腰间别了把短剑。
只有中原人才这样,村民们一致这样认为。
他们看着娘俩儿的同时,那娘子也看到了众人,款款走来,施了个万福。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有眼神不善的男人,也不用旁人指指点点,自家肥腰炸屁的母老虎,便揪着耳朵给拉到一边,唾沫星子乱飞,刚才人群中心的王老汉反倒成了边缘人物,不过村子里,说话算数的还得是老汉。
老汉别好烟袋,向人群走去,人群便自然让开一条通道,那娘子又是一个万福。“老人家,不知道可不可以···”女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到是王老汉极为敞亮,“都是可怜人,我也不问你从哪来,为什么来,看你面善,又是孤儿寡母,村东头河边有间茅屋,你们就住那吧。”
从此村里就多了一户人家,饮马村虽是个不足百户的边陲小村,却并不闭塞,前些年还经常有商队经过,停在河边修整,形形色色的人村民们也见过不少。
形形色色就只是字面意思,因为大庆的包容态度,四海的商旅都愿意来这边经商,所以商旅除了中原汉人,北莽人,南蕃人这些相貌近似的人种,还有从西方数万里东来的大食人,他们金发碧眼,鼻挺耳廓,浑身是毛 而除了这些,还有皮肤黝黑发亮的昆仑奴,所以别看村子里只是些乡野小民,却见过大世面,起码各种各样的人见过不少。
但像许家娘儿俩这样的,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
许娘子在茅屋住下后,除了隔几天在河边漂衣,隔一段时间,去找王老汉,委托他让村里青壮,带自己秀的锦囊手帕去安西城换些柴米油盐,换些绸缎边角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
即便在河边漂衣,也不怎么与村里妇女交谈,只是别人问什么,她便礼貌性的答什么,洗完就走。不像其他妇女,两件衣服,能在河边待半天。
倒是被她叫做安定的小男孩,很快和村里的孩童打成一片,一群小阎王不是爬树掏鸟蛋,就是在田里翻地瓜,所以每天早上安定出门时,都是一身洁净衣裳,可到了晚上回家,就成了土球,许娘子也不怪他,只默默给他换下衣衫,拿去河边漂洗。
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其实这也不怪许娘子,村子虽然不大,可哪个村子没几个闲汉光棍,许娘子每次在河边出现,那些个闲汉就如苍蝇般聚过来,对着许娘子指指点点。
都是女人,村妇们也乐得出口帮忙,况且她们也见过许娘子秀的锦囊,那比商队带来的可要精致不少,一些花纹,村民们更是没有见过,妇女们都想着让许娘子教教自己,在河边看见那些闲汉,也乐得帮许娘子骂上几句,可她们能管住自家汉子,对这些村上的泼皮,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她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没来几天的外人,与村子里的泼皮交恶。
直到某天下午,茅屋院子里乱糟糟的,泼皮陈三在那破口大骂,一嘴一个小贱种。
等村民们赶到,却见陈三左臂鲜血横流,大家已经熟悉的安定鼻青脸肿,被许娘子死死抱在怀里,许娘子身上也有些尘土。
据最早赶来的村民猜测,是陈三趁家里没人,去偷许娘子晒在院中的贴身衣物,被恰好回家的安定撞见,不知怎的就被刺了一刀,但四五岁的小孩,哪是泼皮的对手。
等他们赶到时,只见许娘子死死抱着孩子趴在地上,陈三对着女人拳打脚踢,众人赶忙上前,将陈三拉开,细心的妇女,也将衣物收起。
陈三被众人抓着,再动不了手,可那臭嘴却不依不饶,一句一个荡妇,一口一个贱种,搞得本就不大的村子谁都听得见,
很快村民们便陆续汇集此处,陈三嘴脸依旧,而那许家母子不哭不闹,只蜷缩在门口,看着甚是可怜。
陈三的德行,村民们哪里不知,平日里也没少受他气,人群中心思活络,与许娘子打交道稍多的几个妇女,此刻默契的戳自家汉子,示意上去挠他两下,汉子们本不想与那陈三交恶,可架不住自家婆姨撺掇。
有一个上前,便有十几个动手,甚至彪悍一些的村妇都夹在人群中,专挑柔软的地方下手,一时间不大的小院鸡飞狗跳,陈三疼的吱哇乱叫。
折腾了一会,众人才停了下来,陈三那张臭嘴又想喷脏,可还没开口,就被喝住。
“陈三!”是早就赶到,却躲在人后的王老汉。
王老汉将烟袋锅子在脚上磕了磕,别再腰间,这才背着双手走到人前,“还嫌不够丢人,咋滴,吃了几年白饭,就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陈三默不作声,穿上混乱中被扯掉的鞋子起身离开。
要说村子里,陈三唯一怕的就是这个王老汉。
其实陈三也是个外来户,几十年前和父母来村子不久,父母就接连离世,无依无靠的他便整天偷鸡摸狗,要不是当时的老王拦着,他估计早就被打死了。
村里人每次抓住他,老王都出来劝解,“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他要有吃有喝,能偷你的 一只鸡能把你吃穷了?”
就这样陈三吃着百家饭长大,后来也不学好,却唯独对老王头尊敬有加。
饮马村就是这样,小小一块融进整个大漠,又让一个个旅人融入其中。
村子里鸡毛蒜皮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一场闹剧很快就被人们忘在脑后,闲汉泼皮们再没来骚扰许家母子,也不会再跟到河边,这里民风到底还是淳朴,泼皮们心术不正也不会太过出格,不像城里的那些纨绔,动辄就驱使恶奴要人性命。
不过从那天起,村里的妇女们在河边,也再没看到过许娘子的身影。
她都是晚上出门漂洗,把衣物晾在房间里,虽然干的慢些,却心安不少。
到是安定,小孩子心性,事后第二天就又在村里疯玩···
不过多了件事,那就是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听王老汉讲故事,当然很多他也不懂,就是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