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你想赶我走
回到梅园,正好遇见傅瑶在院子里练功,程令仪便驻足看了一会儿。
寒冬腊月的天气,小家伙却只穿着一身单衣,站在梅花桩上扎马步。
“腿往下压,身子挺直。”
石宁上前,用手压着她的腿往下按。
傅瑶早已看见程令仪,但碍于练功没结束,不敢过来,直等到石宁发话,才从梅花桩上跃下,迈着小短腿奔了过来。
程令仪从春草手中接过斗篷,给她裹在身上,“冷不冷啊,瑶瑶?”
傅瑶用袖子一擦额头的汗,仰脸说:“不冷!”
程令仪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出了汗,别在外面吹风,先进屋烤烤。”
傅瑶乖巧地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进了屋里。
程令仪笑看着小家伙的背影,一转头却见石宁脸上也罕见地挂着笑,不由打趣道:“石宁,你这师父也真是,当着瑶瑶的面从没给过笑脸,你可知如今梅园里,她最怕的人就是你?”
石宁笑意一敛,“属下只是指点三姑娘一二,当不得三姑娘的师父,不过,三姑娘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程令仪摇了摇头,“你看你,又这么严肃,反正瑶瑶就劳你多费心了。”
进了屋,她把装着番薯的锦盒拿给春草,让她放到地窖里去。
地窖里存的大多都是食物菜蔬,可这锦盒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吃食的,春草有些疑惑,“夫人,这是什么?”
程令仪神秘一笑,“是一块宝贝疙瘩,记住了,要将它单独放起来,别让厨房的人拿去烹了。”
听她这样说,春草上了心,转身去地窖放东西。
她刚走,江氏就来了,后面跟的下人还抬了许多箱笼礼盒进来。
程令仪诧异道:“娘,这是什么?”
江氏笑了笑,“是柳姐姐的儿子,董家公子送来的东西,柳姐姐让我们挑了一些,余下的就都给你搬过来了。”
程令仪细细瞧了瞧,绫罗绸缎,瓷器摆件,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这个董公子,出手倒是大方。”
她笑了笑说:“娘,董公子是师父的养子,按理我要称他一声师兄,您也帮我备一份礼,过两天送去董家吧,就当是年礼。”
“好,我去安排,”江氏笑着点了点头,“董公子也真是个孝顺孩子,知道柳姐姐从山上下来,已几次上门,来请柳姐姐回去过年。”
江氏跟柳华很合得来,两人以姐妹相称,所以互相也都知道彼此的一些事。
程令仪点了点头,“师父愿不愿回去,都看她自己的意思,娘,东西你看着布置就行,我去找师父商量些事。”
江氏宠溺一笑,“好,你去忙你的。”
程令仪走后,她便在屋里研究起这些东西的用途,叫着几个丫头一起,把用得上的都装点了起来。
柳华的住处也挨着梅林,没走几步就到了。
程令仪进屋没看见人,就知道自家师父定是又在制药,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隔壁的厢房被柳华改成了药庐,存放着好些医书和药材,没事的时候,她便在这间屋子教程令仪医术,以及炮制一些药物。
柳华正在忙碌,程令仪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只见柳华将药材碾成粉末,又扫进瓷瓶里装着,桌案上已放着数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收拾妥当后,她随手拿了一个递给程令仪,“徒儿,考一考你,这里面的是什么?”
程令仪打开瓷瓶闻了闻,“味苦而辛,有点像是雷公藤。”
“没错,雷公藤有何用?”
程令仪想了想说:“我记得,医书上说这是一味毒药,不过却可以疗治外疮。”
柳华点头道:“雷公藤味苦性凉,有大毒,若是不慎服用,会损伤内腑,但若是外敷,却能治疗麻风、烧伤、疥疮,配合其他外伤用药能有奇效。”
程令仪仔细听着,在心里一一记下。
柳华忙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了,便和程令仪坐在隔间喝茶。
程令仪问:“师父,师兄已经来过几次了,您怎么决定?”
柳华瞟了她一眼,“怎么,你想赶我走?”
“当然不是,我自然希望师父留在梅园过年,可师兄来了几次,次次都带着不少东西,我这不也是拿人手软吗……”
柳华笑了笑,“源儿的确是个孝顺孩子,他牵挂我,我知道,罢了,过两天我就随他回去吧,免得他多想。”
程令仪点头道:“也好,师兄总归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年节团圆之际,他自然希望师父能回家团聚。”
柳华叹了口气,“唉,一下山,事情就多咯,不如在山上自在。”
话虽这么说,可她嘴角却压着笑意。
程令仪没有戳破,转而道:“师父,新医馆的选址就在东华街,我已差人将地方买下,眼下正在打点,等过完年药材都齐备了,咱们就能开张了。”
柳华眼中也隐隐有些兴奋,转而又升起一丝失落。
“程丫头,你可知几十年前,回春堂还叫做柳氏医馆,是我柳家传承了百年的祖业,当年娘生我时难产,爹只保下了我,可我娘却没救过来,爹娘感情深厚,哪怕我娘去了,爹也不肯再娶,所以,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祖上世代传下来的医馆,女儿无法继承,爹捡回来师兄,本就是想让他做我家的赘婿,好接手医馆。”
“当时我与师兄只有兄妹情分,知道爹的意图后,我很不高兴,与爹大吵了一架,埋怨他不把医馆传给我,又乱点鸳鸯谱,后来我赌气不回家,在外面做游医,偶然结识了董郎……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柳华长叹一口气,“我总是在想,如果爹肯把医馆传给我,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遇到董郎,更不会害得他年纪轻轻就丢了一条命。”
“虽然时隔多年,我早就释怀了,也觉得现在的回春堂,被师兄打理得比当年的柳氏医馆还要好,可我心里总憋着一股气,女子凭什么不能继承祖业,凭什么不能开馆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