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秋闱放榜
九天一晃而过,外人不知科考的艰辛,但却时常能在贡院门口看到从里面抬出来的人。
有的是不堪忍受考试的漫长枯燥,自动放弃;有的是考场中作弊,被当场打了几十棍丢出来;还有饿晕和染上风寒的。
贡院开门放人那日,江氏和程令仪也早早过来等着。
九日不见,傅玖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眼底泛着青黑,下颌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格外邋遢。
江氏一见着儿子便拉住他的手,一叠声紧张地问他怎么样。
程令仪笑着把手上的披风递给他。
傅玖穿好披风,淡淡笑了笑说:“娘,令仪,叫你们久等了,我没事,你们给我准备的东西很充足,我在里面没冻着没饿着。”
他神情虽然疲惫,眼里却有淡淡的喜悦,就像是积攒多年的心愿一下释然了。
“那就好,玖儿,你感觉考的怎么样?”江氏问道。
其实她并不在乎这次考试的结果,只是关心儿子才顺嘴问了一句。
这大半年来,自家儿子从一个将死的残废恢复成一个正常人,已经让她十分心满愿足,更别说儿子还恢复了秀才身份。
前段日子她回村了一次,村里逢人都要称她一声秀才娘。
如今,儿子有前途,儿媳能赚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即便这次儿子没考上,那也不打紧,过三年再重新再考便是,毕竟儿子才十八,还年轻。
傅玖说:“我尽力了。”
他已尽了自己的全力,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程令仪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嗯。”傅玖也含笑回望着她。
今日贡院门口全是接考生回家的人,路上车水马龙,到处是人,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三人跟着人流走了许久,都没挪动几步。
江氏唏嘘道:“幸好听了令仪的话,没坐马车来,不然就出不去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儿子,“玖儿,你还撑得住不?”
虽然傅玖说了没事,可她心疼儿子,恨不得立刻就让他吃上一碗热饭了睡觉。
江氏索性一左一右牵起儿子和儿媳的手,领着两人顺着人群里的空隙快速穿梭,不多时,便回到了梅园。
傅玖身边分配来伺候的人叫胡当,才十五岁,但已经长得十分壮实,一脸憨相,不过话很少,做事也很妥当。
他知道傅玖今日回来,没等人吩咐便备好了洗澡水,叫厨房里做了饭提前热着。
眼下傅玖刚一进前院,便被他拖去沐浴更衣,然后按在桌前吃饭。
菜不多,一道烧茄子,一道红烧鱼,还有一个蛋花汤。
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经叶家送来的厨娘之手做出来,也变得美味异常,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傅玖在贡院这九日,吃的只有干粮就凉水,眼下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忍不住食指大动。
“娘,令仪,你们也陪我吃些吧。”
两人都摇了摇头,江氏道:“这才半下午,我们晌午吃过饭还不饿,你快吃,吃了好生睡一觉。”
闻言,傅玖才开始动筷,饱餐一顿后,他便在江氏的催促下上床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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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放榜已是半个月后。
九月的天气更冷了,程令仪穿好衣裳,系着夹有薄棉的披风,才来到前院和傅玖一起上了车。
这回江氏没跟上,只他们两个人去衙门口看名单。
车厢里,傅玖静静坐着,未发一言。
程令仪笑了笑说:“别紧张,考上秀才已是不易,能中举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优秀了,胜过大多数人,揭榜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是检验你这一次的成果而已,中榜固然可喜,但更要再接再厉,落榜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就等三年再来,只要信念足够坚定,什么都不能打败你,你六年前便能做到的事,现在我相信也一样可以……”
她叨叨了半天,傅玖却并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你……?”
程令仪正待要问,傅玖忽然笑了。
这个笑,和他往日浅淡的笑容不同,先是唇角勾了起来,渐渐又咧出一排牙齿,眼角也因笑意太甚,从而压出了几条褶子。
墨黑的瞳仁里星光点点,眉眼间尽是明朗的笑意,如春风起,朝日升,和煦得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暖意直压心底。
程令仪从未见他这样恣意地笑过,一时不由看呆了。
傅玖小心地拉过她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温柔地说:“令仪,能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他眼神炽热,紧紧地盯着程令仪。
程令仪有些不自在,抽了一下手却没有挣脱,只好侧过了头,脸颊微红地道:“说的是放榜的事,你怎么扯到了我身上?”
“没有你,我哪来的今日?”他轻声说,眼里的柔情几乎快化了成水。
他何德何能,遇见了她。
将他从低谷中拉出来,给他治伤,支持他读书,鼓励他,陪伴他,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又如此温柔的开解他。
程令仪被他的目光逼得无处可躲,垂着眼道:“也不能这么说,如今虽然是我付出的多一些,可等你有了出头之日,说不定就要反过来罩着我,这是咱们说好的事,你我既然合作,又何必计较这些,反正总归都是各取所需……”
她还没说完,傅玖忽而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向怀中。
程令仪一时不妨,结结实实地栽进了他怀里,想要挣脱,却立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
傅玖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低低的问:“令仪,难道你我之间真的只有合作关系吗?”
真的只有合作关系吗?
程令仪问自己,但她也给不出回答。
傅玖容貌出众,博学多才,性子也温和恬淡,对着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很难不动心。
可动心了又如何?她是穿越过来的程令仪,不是原身。
即便现在和傅家人相处融洽,她也没有把握能做好一个妻子,一个被世俗要求相夫教子的妻子。